《早说过我们合欢宗是正经门派了》林公园

9、微芒窃语惊鸿影

　　双手稳稳托着那壶沁寒的“雪顶灵雾茶”，云渺——此刻的苏婉，低眉顺目，沿着铺陈厚软绒毯的回廊，向前厅深处的“听雨轩”行去。

　　越靠近前厅核心区域，周遭环境越发精致奢靡。廊壁镶嵌着温润发光的美玉，转角处摆放着精心修剪的灵植盆景，空气中弥漫的甜香也愈发醇厚醉人，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偶尔有身着华美霓裳的乐师或侍女匆匆经过，带起一阵香风。

　　云渺不敢有丝毫大意，运转《灵龟敛息术》，将自身气息收敛得如同廊下阴影。手中玉壶符文流转，吸收着她刻意分出的一缕冰寒灵力，维持着内里灵茶的清凉沁人。

　　听雨轩位于一片人造水景之后，需穿过一座精巧的九曲白玉桥。桥下流水潺潺，雾气氤氲。轩阁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显然设有隔音与防护禁制，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几声模糊的笑语和清越的琴音。

　　两名身着淡紫色纱裙、修为达到练气后期的侍女静立在轩外，神色恭谨。见到云渺端茶而来，其中一人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接过玉壶。

　　“有劳妹妹。”那侍女声音轻柔，目光在云渺身上一扫而过，转身进入轩内。

　　轩阁那扇雕花木门开启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股浓郁精纯的灵气混合着令人神魂微荡的奇异气息从内涌出。

　　同时，一个高昂的男声透过缝隙隐约传出：“…阁主放心，那批‘幽冥晶’的品质绝无问题，只要‘血河老祖’那边打通最后一道关节，这条路便算彻底…”

　　话音至此，门已迅速合拢，将那声音与气息彻底隔绝在内，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云渺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幽冥晶，血河老祖。这两个词让她联想到了枯骨涧的祭坛和宗门的推测，她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依旧保持着恭顺茫然的表情，微微屈身退下，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她步伐平稳，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幽冥晶是极为阴邪的魔道材料，常用于稳固空间通道或炼制邪门法宝。血河老祖的名号更是凶名赫赫。幻音坊果然不干净，甚至可能与魔修牵扯极深。

　　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出去。

　　就在她即将走出这片核心区域，回到通往百草轩的岔路时，前方回廊转角处，光线微微暗了一下。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转出。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暗纹长袍，身形高挺，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散落额前。他面容俊美，肤色白皙，一双凤眸深邃如寒潭，眼尾微微上挑，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周遭奢靡的光影仿佛都自觉黯淡下去，成为他的陪衬。

　　他并未看云渺，目光似乎落在廊外那汪灵泉上，神情淡漠。

　　云渺却感到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降临。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某种源自生命层次和强大实力的绝对差距带来的本能恐惧。她体内的灵力几乎要自行凝固，《灵龟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心脏却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是幻音坊主墨尘。

　　她虽未见过，但这份气度，这份无形的压迫感，除了那位神秘的坊主，再无他人。

　　她连忙低下头，侧身退到廊边，屏息静立，让出道路。

　　墨尘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侍女，依旧看着窗外，脚步未停，与她擦肩而过。

　　就在错身而过的瞬间，云渺似乎感觉到一道极淡、极快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冰冷如同实质，让她瞬间汗毛倒竖。但那感觉消失得太快，仿佛只是错觉。

　　玄色的衣角从眼前滑过，带着一丝冷冽的、难以形容的幽香。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前厅更深处。

　　直到那迫人的压力彻底消失，云渺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回到了相对安全的百草轩。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有些心神不宁。墨尘的出现和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压迫感，远比听到“幽冥晶”更让她警惕。那位坊主的实力，深不可测。

　　她并不知道，在她低头匆匆离去时，那道深邃如寒潭的视线，曾在她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墨尘并非注意到了“苏婉”这个人，而是那瞬间，这个修为低微的小侍女身上，有种极其古怪的违和感——在他无意间散发的魔威下，过于平静了。那不是麻木，而是一种极致的收敛，仿佛一颗被顽石紧紧包裹的内核，隔绝了所有外在探查。

　　这种细微的异样，对于修为已至元婴、灵觉敏锐至极的墨尘来说，如同白纸上的一粒灰尘，虽然渺小，却绝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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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看似平静的又过了数日。云渺依旧整日一边处理药植，一边运转《灵龟敛息术》，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块会呼吸的石头。兰姐偶尔会让她再送几次东西去前厅，但再未有接近听雨轩那样的机会。

　　这日，她正专注于以水灵力剥离“月魂花”极其脆弱的花蕊，百草轩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名身着玄色丝袍、气息凝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轩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侍女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目光扫过轩内众人，最后落在苏婉身上，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刮开她表面的伪装。云渺强作镇定，屈膝行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人并不自我介绍，出口就是命令，开门见山。

　　“坊主要见你。跟我来。”

　　坊主？墨尘？云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应是，跟在他身后走出了百草轩。

　　身后传来其他侍女低低的、混合着羡慕与好奇的窃窃私语。

　　再次走在这条回廊上，云渺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不再是忐忑中带着一丝探查的兴奋，而是充满了对未知的警惕和不安。墨尘为何突然要见她？是因为上次送茶？还是…她的身份被发现了？

　　那人一言不发，引着她穿过更加幽静华丽的区域，最终来到一扇紧闭的墨玉大门前。门上映着复杂的幽暗花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进去吧，坊主在里面。”他侧身让开，示意她自己推门。

　　云渺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门内是一间极其宽敞的书房，陈设简洁。玄色为主调，点缀着深紫与暗金。巨大的窗棂敞开着，窗外是一片精心布置的云雾景观。墨尘并未坐在书案后，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气，玄色袍袖微微拂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俨然成了整个空间的压力中心。

　　“奴婢苏婉，见过坊主。”云渺依着规矩，深深屈膝行礼，头垂得极低。

　　墨尘并未回头，声音平淡地传来，听不出情绪：“抬起头来。”

　　云渺依言缓缓抬头，不敢直视，目光只落在他玄色衣袍的下摆和那双纤尘不染的墨色云履上。

　　“听说你处理药植的手法很稳。”墨尘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她身上，冰冷带着审视，“尤其是月凝花、冰丝草这类需极致阴柔灵力呵护的品种。”

　　“奴婢修为有限，只是做好分内之事。”云渺声音微紧。

　　“分内之事？”墨尘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声音却无半分笑意，“抬起头，看着本座。”

　　云渺不得不抬起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让她感到一阵阵寒意。她竭力维持着《灵龟敛息术》，让眼神显得恭顺、畏惧，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墨尘看了她片刻，忽然伸出手。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墨玉茶盏，盏中盛着半杯漆黑的液体，散发着极致的阴寒之气。茶盏的表面笼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更加冰冷的幽暗雾气，那是逸散聚的、属于他本源力量的幽冥真气。

　　“拿着。”他将茶盏递向云渺。

　　云渺心中警铃大作，但不敢有丝毫犹豫，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去接那茶盏。

　　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杯壁的前一刻，墨尘松了手。

　　杯身微微一斜，那漆黑的液体如同活物般，猛地向她指尖扑来。

　　刺骨的寒意瞬间钻入指尖，带着强烈的侵蚀与死寂之意，疯狂向她经脉内钻去。

　　云渺脸色一白，几乎要下意识运转《两仪合真经》化解，但理智强行压下了这个冲动。

　　她闷哼一声，双手一颤，仿佛被极寒冻伤一般，任由那茶盏脱手向下坠落。同时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惊恐的神色，身体向后踉跄一步，左手死死握住被侵袭的右手手腕，额角瞬间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