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过我们合欢宗是正经门派了》林公园

8、暗香浮弦初试音

　　因强行导引石岳狂暴真气而受损的经脉，在丹药和合欢心法日夜不辍的运转下，终于彻底弥合。不仅如此，经历过那番近乎撕裂又重塑的过程，经脉壁障反而显得愈发坚韧宽阔，能够容纳更多、更汹涌的灵力奔流。

　　从枯骨涧返回后不久，云渺便感觉练气三层的壁垒水到渠成般自然洞开，顺利晋入练气四层。灵力增长了一截，对周遭环境的感知也更为清晰。这次晋升并无狂喜，只有一种历经险厄后的沉淀。灵力在丹田内汇聚成溪，潺潺流转，带着一种自然的圆融。

　　执法堂承诺的补偿如期而至。站在藏经阁那扇沉重的古木大门前，云渺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而入。

　　阁内空间远比外界所见更为广阔，无数玉简、书册悬浮于空中，散发着淡淡灵光。低阶弟子可活动的区域有限，但即便如此，那浩如烟海的功法名录也足以让她眼花缭乱。

　　攻击术法、防御法诀、遁术、阵法入门、炼丹基础…各式各样的玉简在她意识中掠过。她走过闪烁着雷光的《掌心雷诀》，掠过厚重如山的《磐石护身术》，在一部据说能提升速度的《柳絮随风步》前停顿了片刻。

　　最终，她在一处相对冷清的角落里停下。一枚色泽灰暗、毫不起眼的玉简静静躺在那里——《灵龟敛息术》。冥冥中似乎有种指引，当她将神识探入其中，感受到那并非追求威力爆发，而是旨在收敛自身、融入环境的法门精髓时，心中一动，做出了选择。此术能帮助修炼者更好地收敛自身气息，降低存在感，修炼至高深，近乎化归自然。

　　领取了玉简副本，回到小院，她便开始沉浸其中。此法修炼不难，重在心神凝聚与气息掌控。几日下来，已初窥门径，周身灵力波动变得愈发内敛平和。

　　这日，她正在尝试将自身气息与院中草木呼吸同步，一位面生的执事弟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门外。

　　“云渺师妹，堂主召见。”

　　依旧是那间执法堂偏殿。殿内除了面容威严的堂主，还多了一位身着暗青色素面长袍、气息沉凝如深潭的中年修士。他站在那里，仿佛与殿内的阴影融为一体，若不刻意留意，极易被忽略。

　　“云渺，这位是暗殿的孙执事。”堂主的声音平稳无波。

　　暗殿。云渺心头微凛，垂首行礼：“弟子见过堂主，孙执事。”

　　孙执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彻细节的审视，仿佛能透过皮囊，看到她灵力运转的细微痕迹。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直接：“黑风山，枯骨涧，你做得都不错。临危不乱，心志沉稳。”

　　云渺保持沉默，静待下文。

　　“瞿水之旁，有座新起的“幻音坊”，明为乐坊，实则为修士提供声色娱遣，背景复杂，往来人员鱼龙混杂，疑与多地魔修行动及资源异常流通有关。”孙执事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坊内近期招募人手。我们需要一双眼睛进去，看清里面的勾当，特别是留意可能与空间波动、魔修据点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云渺身上：“你修为适中，根基扎实，面孔新鲜，身世亦清白，最是适合。你可愿接下此任？”

　　云渺抬起眼，对上孙执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风险不言而喻，那等地方绝非善地。但她只是略一沉吟，便应道：“弟子愿往。”

　　“好。”孙执事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答案。他递过一枚触手冰凉、形制古朴的青铜指环，“此为‘无声铃’。坊内若有重大发现，或有紧急情况，向内注入灵力，可传递简短讯息。非生死关头，切勿动用，以防探查。”

　　他又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这是你的新身份。苏婉，散修，出身小修真家族，流落至此，欲寻一安稳之地赚取修行资粮。三日后，会有人带你前往幻音坊应募。”

　　三日后，一名黑衣修士引着改换装束的云渺——如今已是苏婉——离开了青云宗山门范围。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浅碧色罗裙，头发简单挽起，只用一根木簪固定，脸上未施粉黛，看上去正是个略有修为、却稍显落魄的散修。

　　幻音坊坐落在山水环绕之地，远远望去，灯火璀璨，楼阁亭台错落有致，丝竹管弦之声悠扬传来，夹杂着隐约的欢笑，实在是个风流场，销魂地。

　　走近了，更能感受到那份奢靡。朱漆大门洞开，门前站着数名气息不弱的护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往来宾客。引路的黑衣修士与护卫低语几句，递上一份名帖，便对云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转身消失在来时路上。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出来，目光在云渺身上打量一番，带着审视：“便是你来应募？叫什么？会些什么。”

　　“小女苏婉。”云渺微微屈身，声音放得轻柔拘谨，“ 在家中打理过庶务，略懂些侍弄花草。”

　　管家嗯了一声，似乎对她的修为还算满意——足够处理一些杂事，又不至于难以掌控。“跟我来吧。”

　　进入幻音坊，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天光被巧妙隔绝，内部以夜明珠和暖色灯盏照明，光线朦胧暧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甜香，这香由多种灵花异草炼制而成，能让人不自觉地放松心神。地面铺着厚厚的绒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远处舞台上飘来的乐声和隐约的谈笑声在回荡。

　　侍女们身着轻纱罗裙，体态轻盈，容貌姣好，端着玉盘金盏穿梭于宾客之间，笑容恰到好处。宾客之中，有衣着华丽的宗门子弟，有气息彪悍的散修，还有一些遮掩面容、气息阴冷的人物。

　　云渺被引至后堂一处偏厅，这里的装饰稍显务实，但依旧华丽精致。一名负责内务的女管事接待了她。

　　“苏婉？既来应募，便要知道这里的规矩。”女管事声音平淡，“幻音坊不是寻常地方，来的都是贵客。你既有些许修为，便不必去做那粗使活计。坊内‘百草轩’正缺一名处理药植的侍女，你可愿意？”

　　“全凭管事安排。”云渺低眉顺目。

　　“嗯。百草轩负责为坊内各位娘子侍郎的香露、灵茶以及贵客特需的药膳处理灵植。活儿不算重，却需细致耐心，更需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女管事淡淡道，“你若安分，自有你的好处。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或手脚不干净…”她没再说下去，但警告意味分明。

　　“苏婉明白，定当恪尽职守。”云渺恭敬应道。

　　她被引到百草轩。这是一处独立的小院，比前厅清静许多，院内摆放着诸多灵草灵花，药香扑鼻。轩内有数名修士正在忙碌，或是以灵力萃取花露，或是分拣着不同属性的药材。他们的修为多在练气初、中期，与云渺此刻表现出来的相仿。

　　管事将她交给一位名为“兰姐”的资深侍女。兰姐容貌普通，神色温和，简单交代了规矩和要做的活计——主要是将新送来的“月凝花”的花瓣完整剥下，并以极细微的水灵力保持花瓣鲜活。

　　云渺——苏婉，便在此处安顿下来。她每日的工作便是处理各种低阶药植，她小心控制着灵力输出，保持效率既不出挑也不落后。她沉默寡言，只埋头做事，渐渐也与其他侍女相熟了，从她们偶尔的闲聊中，零星听到前厅今日又办了多么多么奢华的宴席，某位娘子郎君多么多么地受捧、或是哪位贵客又洒了多惊人的大手笔。

　　她了解到，幻音坊的核心竞争力并非乐师舞姬，而是精通“导引之法”的“月师”们，她们能借助特殊法门，助宾客调理灵力、甚至精进修为，故而备受追捧，身价千金。

　　日子平静无波地流逝。云渺白日里在百草轩做事，夜晚则在自己的小屋内默默修炼《灵龟敛息术》，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滴水不漏，同时默默运转功法，巩固修为。

　　这日，她正将一批处理好的“冰丝草”装入玉盒，兰姐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只通体冰凉、刻着符文的玉壶。

　　“苏婉，你手稳，前头‘听雨轩’的贵客点了一壶‘雪顶灵雾茶’，烹煮已好，需以冰灵力维持壶身寒意，直至送入轩内。你将此茶送至听雨轩外，自有轩内侍女接手。记住，送至即可，不得入内，不得停留张望。”

　　“是。”云渺放下手中的冰丝草，双手接过那只散发着丝丝寒气的玉壶。触手冰凉，壶身符文微光流转，显然不是凡品。

　　她稳了稳心神，端着玉壶，沿着熟悉的路径，向前厅方向走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听雨轩，那是幻音坊招待最尊贵宾客的地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