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南疆血色叩心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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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南疆……血……
这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入我内心最隐秘、最不愿触碰的角落！那是我埋藏在心底最深处、连姐姐都未曾完全告知的秘密！是我复仇火焰的最初源头，是我噩梦的开端，是我沈宁之所以成为今日之沈宁的根源！
十年前，那个偏僻的柴房……那无辜的生命……若从“旁观者”视角，论“无辜”，可能也不算妥帖？！
但萧彻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这个秘密，除了我自己，我以为世上早已无人知晓！沈括当年做得那么干净，所有知情人都识时务地闭了嘴！萧彻他……他是从何得知？难道真有通天的耳目，不可小觑？
无数念头如同窗外的闪电，电光火石般在我脑海中闪过，我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括教过我，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沉得住气。我沈宁，不是轻易就能被击垮的！
然而，萧彻显然不打算给我喘息的机会。他看着我震惊失色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了然，有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他直起身，但并未拉开距离，依旧将我笼罩在他强大的气场之下。
“你身上那缕清冽如雪域幽兰的冷香，”他的鼻尖仿佛不经意般轻嗅，语气带着一种笃定的了然，“绝非那个铜臭脂粉堆里打滚的沈括所能生养出来的味道，却有‘南疆’独特之韵。”
“南疆”——这两个字像冰锥刺入心肺！
他却连这点缓冲都不肯给，气息陡然迫近，眼底翻涌着不容置喙的冷厉，字字如刀，直接剖开我血淋淋的隐秘：“沈括不是你亲爹，从来都不是——”
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笑意，低沉而清晰无比地砸入死寂中：“才能像头碍眼的‘猎物’，借我之手领着一群‘猎人’，毫不犹豫地……净、除、掉、吧？”
“猎物”？“净除”？！指谁？我那名义上……！
——轰！！！
这几个字不再是言语！是撕裂虚空而来的九天狂雷！是直贯魂魄深处、撬动地狱深渊之门的撬棍！尘封的、沾满绝望淤泥和血腥铁锈的记忆冰盖，被这精准无比的残酷真相猛地敲碎！黑暗冰冷的死亡回忆瞬间如剧毒的墨潮汹涌而出！不是刀剑——是更残忍的、无声的凌迟！
记忆碎片
【无法抗拒的闪回】：冰冷刺骨、霉味窒息的沈家偏僻柴房。浓重的铁锈和腐烂的尘土气堵住口鼻。透过铁门缝隙，只能看到昏暗中生父那只瘦骨嶙峋、死死抠住门板边缘关节突起的枯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指尖磨得血肉模糊，黏连在锈蚀的铁渣上。一声撕心裂肺却强行压抑到喉头的喘息：“放…我出去……”
然后是长久死寂，唯有指甲刮擦锈铁的“咯咯”声令人心胆欲裂——那濒死前的挣扎不是疯狂叫喊，而是绝望的、死寂的，仿佛要将喉咙里呼唤妻女的声音生生吞咽下去的血沫声！门外是管家沈海刻板如念讣告的声音：“奉主君令，紧闭！莫扰夫人礼佛清修。仔细看管了，勿叫旁人靠近，一滴——水都不准给。”
提到母亲时，那刻意的停顿像淬毒的针。
脚步声远去。黑暗中，只剩下指骨刮过铁门越来越微弱的、“沙…沙…”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地窖里盘桓良久，终于消失。
……
被沈括以“祈福静养”为由软禁在佛堂的母亲，耗尽心力才辗转将我从那个偏远“养病”庄子上急召回来……等待我的……只有那沉重冰冷的铁门后……蜷缩在地窖黑暗角落里的……一具……裹在破布中、早已脱水干瘪蜷缩变形、面目模糊的——黑黢黢枯骨！
那只曾用力抠住铁门的手，僵硬地定格在半空中指节处，凝固着最后的绝望与无声的控诉。
【正是被沈括——那个在回文上装模作样痛失爱女的“父亲”、我名义上的父亲——以我生母为诱饵诱他单枪匹马、快马加鞭地赶来沈家，被困锁地牢，然后……活！活！饿！死！渴！死的生身之父啊！他那临死前压抑的痛苦低喘与指甲刮擦铁板的声音，每夜都在我梦中回响！】
萧彻的话语——“不是亲爹……当猎物净除了吧？”——如同淬毒的匕首，再次狠狠剜开那道从未愈合的疮疤！将那一刻的彻骨阴寒、绝望的死寂与焚心的滔天恨意！从地狱的最深处悍然拔出！如滚烫的、剧痛的岩浆，瞬间决堤般灌满四肢百骸！
“呜……！”一个极低微、几乎无法识别的气音瞬间被封死在喉咙深处！仿佛心脏被冰冷铁钳扼住！浑身血液刹那逆流褪尽！一张脸惨白如雪，彻骨的寒意由脊椎闪电般冻结全身！身躯僵硬如冰雕，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眼前金红的烛光骤然碎裂成无数晃动的虚影，只闻血液冲击耳膜的尖锐嘶鸣，仿若悲风过隙，万窍呼号！世界在疯狂倒悬，灵魂深处那座掩埋着冰冷枯骨与刻骨血誓的冰墓，于无声处轰然塌陷！
眩晕如潮水，天地旋转，眼前喜庆的红烛与帷幔融成混沌。我身子一软，向后倒去。有力的臂膀及时箍住我的腰，将军的气息带着温热酒意与不容置疑的威压迫近。他另一只手轻拍我的脸颊，力道精准，是唤醒而非狎昵。
“清醒些，”低沉的声音贴着耳廓滑过，激起细微战栗，“大喜的日子，有些话，我本不该提……是我的不是。”
我勉强睁眼，迎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眉宇间歉意浮动，却如薄冰，底下深潭般的眼底，沉潜着审视与一丝悄然滋生的、专注的兴味。
父亲血淋淋的结局，他自然早已知晓。但“听闻”与“亲见”的冲击，终究隔着千山万水。
他此刻的歉意，带着一点事不关己的揣测，却又掺杂了某种更微妙的东西——那是我在他眼中捕捉到的、不同于纯粹权力审视的光。这萧彻，心思深沉得可怕，他不仅要我的人，更想探究我的灵魂！
指尖的灼热感让我骤然惊醒。这眩晕带来的软弱，岂非成了他眼中可资玩味的戏码？我猛地吸气，压下翻涌的黑暗，脊背挺直，试图挣脱他掌心的温度。想从我这里看到崩溃？萧彻，你恐怕要失望了！
眼泪擒在眼眶，习惯性地想寻一粒傍身的“蜜果”来慰藉——那是我幼时在绝望中偶然发现的、能带来片刻麻痹的药丸，与“饮鸩解渴”无异！
可此刻，遍寻不着，才惊觉：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竟连这点自欺欺人的慰藉都忘了准备，或者说，潜意识里，我根本不屑用这种东西来面对萧彻！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声音出口，竟比自己预想的清晰冷静，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决绝：“行房吧。”
我抬手去解嫁衣盘扣，指尖微颤，不是因为羞怯，而是破釜沉舟的决断——将这交易的本质赤裸裸呈现，看他如何应对！你不是想看我的底牌吗？这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皮肉交易！
红烛摇曳，映着我苍白而略带泪痕的脸。
将军立于床前，深邃的眼眸中情绪难辨。方才提及“南疆旧事”，不过是他试探性的一句，却未料竟激起我如此剧烈的反应——那不仅仅是悲伤，更有一闪而过的惊惶与决绝的抗拒，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困兽，即便受伤，也要露出獠牙
这并非他第一次提及南疆，但我向来是隐忍的，即便伤痛，也只会化作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从不会像今夜这般，情绪外露到几乎失控，以至于完全没跟上他试图缓和气氛、拉近关系的节奏。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知廉耻。
“呵，”他低笑一声，似嘲讽又似无奈，指尖仿佛无意般拂过我解扣的手背，那触感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今晚……要巡营。”
他收回手，骤然离去的温度在空气中撕开一道冰冷的缝隙，“你且安歇。”转向垂首侍立的侍女，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口吻，“好生伺候夫人。”
他转身离去，玄色锦袍下摆利落地扫过门槛，身影没入烛火照不到的浓重夜色，将所有的喧嚣连同那丝专注的兴味隔绝在外。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惊讶，他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和满室尴尬的红。
侍女悄无声息地近前。温热的面巾敷上额头，力道精准。
我闭上眼，任她侍弄，肌肤上的暖意却渗不进心底的寒凉。指尖，不由自主抚上他方才轻拍又轻拂过的脸颊。皮肤之下，竟残留着一种奇异的麻痒，如同冰原之下悄然涌动的暗流，无声蔓延。
这感觉陌生而危险，并非源于恐惧或眩晕。它像一道悄然划开的裂隙，让我惊觉——这盘以权势为经纬、以仇恨为棋子的棋局里，竟悄然渗入了某种湿漉漉、不容掌控的东西。
而这位洞悉一切的将军，他究竟还知道多少？他将我沈宁视作棋子，还是……别的什么？
红烛泪尽，长夜未央，这将军府的第一夜，注定无眠。
我睁着眼，望着帐顶精致的鸾凤和鸣刺绣，心中一片冰凉。萧彻，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场游戏，你究竟想玩到何种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