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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靖安王府的人马只在县令府衙停留了小半日,便即刻启程离去。

      城外三十里,四方小院重兵把守,屋内门窗紧闭,仅从缝隙间漏进几缕稀薄光线,沉闷异常。

      粗粝的麻绳嵌进皮肉,代兰亭的手腕脚腕被死死缚在木椅上,脖颈勒出红紫瘀痕。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前乱发遮去眉眼,干裂起皮的嘴唇泛着枯白,每动一下,浑身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头晕目眩一阵阵袭来,眼前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成晃动的影子,耳边嗡嗡作响。

      门外脚步声骤起,房门被推开的刹那,光线涌入,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眼时,一道高挑身影出现在面前。

      代清裳身着立领锦服,生的一双标准凤眼,眼尾微挑,睫毛长而密,看人时总是定定的,并不时常流转,眉宇间似是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让人生畏。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手里提着食盒,浓郁的参汤味瞬间在屋中弥漫开来。

      侍女把屋内的灯点燃,驱散了些许荫翳。

      代清裳声音平直,听不出喜怒:“还是不肯吃?”

      侍立的婆子赶忙躬身:“回大小姐,小公子他……”

      “罢了。”代清裳抬手打断,目光落在代兰亭凹陷的脸颊上,那道清晰的巴掌红痕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扎眼。

      她上前两步,居高临下,道:“你离京多日,东西也该寻着了,藏哪里去了?”

      代兰亭胃里一阵翻涌,她身上浓烈的脂粉味混着参汤气,让他险些吐出来。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偏过脸,扯着沙哑的嗓子厌恶道:“你离我远一点,好恶心。”

      “啧。”代清裳发出一声极短的轻嗤,微凉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语气轻佻:“瞧瞧我们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也不知跟谁学了绝食这套……”

      代清裳的拇指压在他干裂的唇上,笑道:“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样,是盼着我这个阿姐心疼心疼吗?”

      代兰亭:……

      气笑了。

      到底是他不吃还是不给他吃啊?!

      这女人把他的嘴塞住,故意先饿了他两天,然后当着他的面吃饭,还要问他为什么不肯吃。

      ……虽说他没少挨过代清裳的打,但还是第一次发现,这女人在虐待人这方面挺有一手的。

      代兰亭闭了闭眼,他怵得慌。

      “你以为闹成这样就能收手?靖安王府养了你十二年,为的可不是让你寻死觅活。”代清裳也不在意,松开手,冷意漫上整张脸,对身后吩咐道:“给他灌参汤,吊着口气,别死在半路上,徒生晦气。”

      几个婆子应声上前,代兰亭挣扎无果,好几日滴水未进的虚耗更是使不出半分力气,被人轻易捏住下颌,硬灌了几口温热的汤水下去,他脸色涨红,止不住呛咳起来。

      代清裳冷眼旁观,待他缓过气,才慢悠悠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刀鞘华贵嵌着宝石,刀刃寒光四射。

      “也亏你想得出来。”代清裳勾起一抹冷笑,道:“靖安王府的小公子绝食而亡,传出去多难听,咱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刀尖贴在代兰亭的脸颊滑到脖颈,代清裳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蛊惑:“阿姐替你想了个更好的由头,就说……回京路上遇到了土匪,阿弟为护阿姐,奋勇抵抗,不幸被砍去双手,虽重伤,但捡回一条命。”

      代兰亭:……6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代清裳短刀轻挑,他左手的绳子应声而断,一旁婆子立刻上前压住他胳膊。

      “等......”代兰亭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如何?”代清裳笑意盈盈,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轻飘飘堵了回去:“是不是听起来英勇多了?你可要记得好好谢谢阿姐。”

      话音未落,代兰亭的左手被按在桌上,寒光激起他浑身战栗,眼看就要贴着手腕就要落下,他试图挣扎却被死死按住,一瞬间头皮发麻,眼皮狂跳,冷汗粘着衣衫贴在他身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急促开口:“阿姐饶命!我错了!”

      “铮”的一声,刀刃贴着他手腕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径直插进木桌三寸。

      代兰亭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赶忙呼呼吹气,试图将那短刀吹远一些。

      就差一点,他的手就没了。

      代清裳抽出刀,贴着他脸颊轻拍,力道不重,却带着十足羞辱的味道,嬉笑道:“这时候知道认错了?”

      代兰亭此刻是一点脾气不敢有,表现得格外乖巧,点头如捣蒜:“错了错了,我不该偷偷跑出来,不该不听阿姐的话,更不该忤逆阿姐,惹阿姐生气,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代清裳嗤道:“得了便宜就卖乖。”

      代兰亭目光停在她手中的短刀上,转眼又换了副委屈的神情,惨兮兮道:“可阿姐也不能一棍子打晕我,再塞麻袋里压回来啊。”

      “不然呢?”代清裳略作沉思,而后灵光一闪,道:“难不成你喜欢被绑成麻花蒙着眼,还要在清醒的状态?下次可以满足你。”

      代兰亭:……
      这种奇怪诡异的方式究竟怎么跑她脑子里的,还说得这么自然?

      “既然知错了,那就回去吧。”代清裳把短刀从他脸上移开,收回鞘中,又似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你闹这出给谁看,最后还不是要回去。”

      代兰亭倏尔睁大双眼,震惊到不可思议,他试图理解此人脑回路最后还是失败了。

      他闹?他闹?他闹哪门子了?

      他明明在家里乖乖巧巧等着楚元英买桃酥回来,是谁跟个土匪一样把他掳走了!

      沉默了片刻,代兰亭道:“我可以回去,但是我要见一个人。”

      “不见。”代清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屋内又一瞬寂静,紧接着就是代兰亭惨无人道的哀号:

      “我不管,我就要见,我就要见,你不让我见她,我就去死,让你永远失去我这个可爱的弟弟,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还要把你不给我饭吃,威胁我,恐吓我,砍断我手这事捅到你爹面前,让他罚你去跪祠堂!”

      众人:……

      代清裳简直没眼看,拿手挡着脸,偏过头,不由分说抬脚踹了他两下。没承想,代兰亭上半身前倾,左手骤然发力,生生挣脱婆子钳制,旋即伸向她腰间。

      代清裳没料到他在这种形式下还能暴起,但依旧反应极快,身子一转,躲了过去,反手抽出短刀,代兰亭似有预料,手腕翻转,竟直直抓了过去。

      他不管不顾,任由锋利的刃口割破布条,直穿掌心,温热的血涌了出来,浑然不觉,只狠狠用力往身前一扯。

      代清裳猝不及防被拽的俯身,仍不肯松手,直直被他往下带。代兰亭顺势用尖端钩破右手绳结,挣脱束缚,立刻攥住短刀柄,双手用力,一拧一夺。

      短刀易主。

      鲜血顺着代兰亭的指缝滴落,砸向地面,晕开朵朵暗红。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当众人反应过来时,代兰亭早喘着粗气,反手将染血的短刀架在了颈侧。

      “阿姐。”代兰亭本深陷暗淡的眼睛此时亮得骇人,唇间荡开一抹笑意,脸上还带着飞溅的血珠,整个人透着一股狠劲,直直盯着代清裳,道:“现在,我们的位置是不是应该换一换了?”

      代清裳的手微微垂落,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语气却依旧镇定:“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不知道,但想试试。”代兰亭手腕毫不犹豫用力一压,刀刃瞬间割破皮肤,血珠顺着往下流,“反正只有我知道那块兵符在何处,阿姐可以试试,带回去的,是不是一具尸体。”

      代清裳看着他颈间不断流淌的血珠,终是沉默了。

      屋内无人敢出声,似乎连呼吸声都在刻意压制。

      良久,代清裳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代兰亭立刻丢开短刀,右手死死捂着流血的左手,脸上瞬间退去狠戾,只剩扭曲神色,嘴上含糊不清地痛呼:“疼死了!疼死我了!”

      “最多三月,你必须回京。”代清裳捡起地上的短刀,拿出帕子擦拭干净,收回鞘中,道:“代兰亭,我的耐心有限,你再敢玩这种把戏,我真的会让人把你的腿砍下来,到时别怪我无情。”

      代兰亭神色暗了暗,此刻他早已力竭,双腿发虚,两眼黑沉,强撑道:“先不提这个,把我要见的人带过来。”

      他想了想,把手上的血大片蹭到衣服上,朝脸上也抹了一把,扯了扯头发,对身旁的婆子说:“你,对就是你,把我绑起来,绑紧一点。”

      “你拿根粗一点的绳子,这么细能干什么?”

      “阿姐,要不再捅我两刀?哎算了算了,太疼了,就这样吧。”

      代清裳:.......

      与此同时,楚元英正牵着狗在街上瞎溜达,好巧不巧迎面就撞上了顾玄策。

      顾玄策与顾玄奕有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前者身上有种挥之不去的松墨之气,多了几分内敛沉淀的温雅。

      顾玄策瞥见她的瞬间,眼神一躲,明显想装作不认识她,掉头就走。楚元英哪肯放他走,赶忙追上拦下,道:“大公子,可否借一步谈?”

      顾玄策愣了愣,下意识挠了挠后脖颈,略显局促道:“姑娘何事?”

      话音刚落,身旁的小鄂突然兴奋地摇起尾巴,猛地扑向顾玄策。顾玄策顿时大惊失色,脸色煞白,慌不择路地往旁边商贩的摊子后面躲。

      他蹲在摊子底下,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一股脑全朝小鄂身上丢,惶恐喊道:“你快把它拉回去,别让它过来!”

      楚元英赶忙收紧绳子,喝道:“回来,小鄂!”

      “汪汪!”小鄂摇着尾巴叫了两声,吐着舌头原地转了两圈,才摇着尾巴跑了回来,讨好似的蹭了蹭她手背。

      楚元英摸了摸狗耳朵,看向仍缩在摊子下的顾玄策,眼底掠过讶异,道:“大公子怕狗?”

      顾玄策小心翼翼探出头,心有余悸地盯着小鄂,生怕一个不注意它又扑过来,道:“幼时随我爹去宁西,因贪玩跑到街上,无端惹了条恶犬追撵,是罗娘替我赶走了恶犬,救了我。”

      罗娘?
      叫得还怪亲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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