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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射礼(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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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曦瑶背着手,蹦跳着踏出明德堂门槛,声音清脆如铃:
“我这就去找我爹!让他给我弄张天下第一的弓!”
话音未落——
“呵。”一声冷笑,夹杂着一阵寒意袭来。
林晓晓倚在廊柱旁,红唇讥诮:“王大小姐,若人人都自带神兵,这‘射礼’还比什么?比谁爹官大?比谁家银子多?——你那脑子,落在娘胎了吧?”
哄笑声如潮水漫开。
王曦瑶脸“唰”地血红,头颅像灌了铅的秤砣,沉沉垂下,连指尖都在发颤。
“我……我真的……这么草包吗?”她声音细若蚊蚋。
苏令蘅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腕,声音沉静如磐石:
“妄自菲薄,才让别人得意。”
苏令蘅拉着王曦瑶离开哄笑的人群,像拉住一株将被风吹折的花。
—
子辰房内,烛火摇曳,药香弥漫。
王曦瑶指尖发抖,死死按住小麻雀扑腾的翅膀。那小小生灵凄厉哀鸣,每一声都像针,扎进她心口,微微作痛。
“谁这么狠?!翅膀都烂了!”王曦瑶眼圈泛红,不忍再看。
苏令蘅动作轻柔,清创、缝合、包扎、喂水,将小鸟安置在旧帽绒垫里。
“是羽箭擦伤。”她指尖抚过伤口边缘,“若真被射中,它活不到现在。”
王曦瑶猛地抬头:“羽箭?!太学严禁私藏弓箭!谁敢在院内放箭?!”
苏令蘅眸光一凝——是啊,谁?
“死人啦——!!后山有死人——!!!”
凄厉尖叫撕裂午后宁静!
—
女贡生跌跌撞撞冲进女生宿舍的院子,满身泥泞,眼神涣散,声音沙哑。
林晓晓一把扶住她,自己却面无人色。
王曦瑶死死掐住苏令蘅手臂,牙齿打颤。
“谁不怕尸体?”苏令蘅环视众人,声音稳如定海神针。
一只瘦小的手怯怯举起。
“我……我不怕。”声音细弱,却清晰,“我爹是京畿府仵作,我叫风榕。”
“太好了!”苏令蘅眼中精光一闪,“风姑娘,速去后山!用绳索、床单封锁现场,一草一木,不许移动!等京畿府!”
她转向王曦瑶,目光如炬:“瑶瑶,现在只有你能直接见到京畿府主官!”
王曦瑶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转身狂奔——恐惧化作勇气,她跑得比风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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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林深,鸟鸣啁啾,空气弥漫着血腥味儿。
裴琰之与辛无羁竟已先至!一人蹲地验尸,一人抱臂冷观。
风榕吓得缩到苏令蘅身后,只露半张惨白的脸。
裴琰之起身,向苏令蘅伸出手,掌心向上,沉稳如山:“绳索给我。”
风榕哆嗦着递上。
辛无羁嗤笑:“二位,站这儿赏景?”
苏令蘅无视他,目光如鹰隼扫过尸体、血迹、落叶——
一只麻雀倏然掠下,啄食尸身蛆虫,振翅飞向丛林。一只,两只,三只......
苏令蘅瞳孔微微一阵,脑中电光火石——
那只伤鸟……伤口新鲜却躯体微腐……与这尸体状态……一模一样!
京畿府金梅卫堂主鹿然恰好赶到,看到苏令蘅欣喜爬上眉梢:“苏姑娘?兰溪镇一别,别来无恙。”
裴琰之愕然:“鹿大人?助您擒获‘飞天狐狸’的,竟是苏姑娘?”
鹿然颔首:“若无苏姑娘点破‘火虎伏妖’之法,那妖人早已遁走。你们在这儿看了许久,可有发现?”
鹿然蹲下来检查尸体。
风榕说:“一箭穿心,爬了一段距离才断气。那只羽箭就是致命伤。”
辛无羁说:“身体已经开始腐败,产生蛆虫,应该死了三日之久。”
裴琰之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哪里不对。”
苏令蘅并不是很自信,但她有自己的看法:“这个人,应该死于今早早课期间。”
众人抬起头,不可以思议。
鹿然眯起眼睛:“愿闻其详。”
苏令蘅说:“今日午膳,有人用一只伤鸟吓我。那只麻雀被箭擦伤,伤口新鲜,但是已经开始腐烂。就像这具尸体,血迹新鲜,但是伤口附近已经开始腐烂。今早课期间,下了一场大雨,他衣衫褶皱,说明下雨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裴琰之拾起一片染血落叶——叶脉湿润,血色鲜红!
鹿然眯眼,锐光如刀:“……有意思。苏姑娘,多谢。”
风榕崇拜低呼:“你比我还像仵作!”
辛无羁却一把扣住苏令蘅手腕,力道不容挣脱:
“那只伤鸟——谁丢给你的?”
苏令蘅摇头,腕骨生疼,却不退缩:“没看清。”
——
大射礼细则贴在公告栏,如惊雷炸响:
男女分组,生死搭档。
弓箭自造——材料登记,成品验收!
羽箭自削——限30支,验后方用!
王曦瑶眼前一黑,哀嚎震天:“天要亡我!谁会做弓啊?!发个现成的能死吗?!”
苏令蘅愁眉紧锁:“十五日,未知靶距,未知地形……这是要人命。”
风榕看着“男女一组”,欲哭无泪:“我想退赛……”
“瑶瑶——!”
清亮呼声破空而来。靖远侯世子林知柏,束发马尾,意气风发冲到王曦瑶面前。
王曦瑶眼睛一亮:“知柏!你来跟我组队?!”
林知柏一把推开她凑近的笑脸,看向林晓晓,冲着王曦瑶伸手:“晓晓要赢,需上等柘木、玄铁箭头,给我银子!”
王曦瑶笑容冻结:“没门儿!”
林知柏以为自己听错了,嫌恶瞥向苏令蘅:“瑶瑶,你是不是跟某人学坏了?交友要慎重。”
苏令蘅冷笑,毫不避让迎上他目光:“林世子,王姑娘跟谁学坏了?”
风榕也觉得林知柏不对:“是啊!交友要慎重,尤其是那些见色忘友之辈,不可轻信。”
“你算什么东西?!”林知柏暴怒,威压如山,逼得风榕瑟缩。
王曦瑶一步横挡在前,声音冷如霜刃:
“林知柏——给风榕道歉!”
“倒反天罡!”林知柏拂袖,“本世子岂会向庶民低头?!”气得转身就走。
王曦瑶甩出自己手中的折扇,狠狠砸向他后脑!
“啪!”脆响让周围的嘈杂安静了下来。
整个太学,只有王曦瑶敢揍世子吧?
“你看不起我朋友,就是看不起我!”
林知柏捂着脑袋,目眦欲裂,转身狂奔,再未回头。
王曦瑶挺直脊背,眼泪在眶中打转,却笑得比阳光还亮:
“旧船翻了,正好换艘新的!”
—
林晓晓身边,男生如众星拱月。
她径直走向藏书楼,将参赛帖“啪”地甩在裴琰之案头:
“裴公子,组队。共赢。”
裴琰之提笔,龙飞凤舞签下大名——眼神却飘向窗外后山方向。
大射礼?输赢无谓。那具尸体……才是真正的靶心。
林知柏目睹此景,妒火焚心!裴琰之+林晓晓?这组合,他输不起!
另一边——
苏令蘅将参赛帖递到辛无羁面前,指尖微颤,却目光灼灼:
“辛公子,缺搭档吗?”
辛无羁抬眼,审视她纤弱身躯:“跟我组队,能拿魁首?”
苏令蘅转着帖子,声音平静如深潭:
“未发生之事,皆是变数。我尽人事,天命……由你。”
——她不求他信她,只求他给她一个“变数”的机会。
辛无羁盯着她眼中那簇不肯熄灭的火,忽而一笑,提笔挥毫:
“苏令蘅——你这张‘礼’字牌,我收下了。”
墨迹淋漓,如战书落定。
——弓未造,箭未削,人心已如满弦之弓,箭在弦上,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