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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射礼(3) ...

  •   林知柏捏着油纸包,甜香四溢——王曦瑶最爱的栗子糕。

      他涎着脸凑到她案前,肩膀轻蹭她手臂,脑袋几乎贴上她鬓角,声音软得能掐出水:

      “瑶瑶~消消气,我给你赔不是来了。”

      王曦瑶眼皮都没抬。狼毫蘸墨,指尖一挑,“啪”地弹飞一根杂毛,正落在林知柏鞋面上。

      “赔不是?”她冷笑,“你哪句‘你算什么东西’是对我的?我可担不起靖远侯世子的歉意。”

      林知柏指尖在桌上画圈,犹豫半晌,戳了戳她手背:

      “……我给风榕道歉,你是不是就理我了?”

      王曦瑶笔尖一顿,目光斜斜扫向角落埋头写字的风榕。

      林知柏喉结滚动。让他堂堂世子,向一个庶民低头?

      “你还真会折辱我。”他咬牙。

      “折辱?”王曦瑶搁笔,声如碎冰,“你骂她‘不算东西’时,可想过折辱二字?——舜帝躬耕历山,是庶民否?傅说举于版筑,是庶民否?胶鬲起于鱼盐,是庶民否?《孟子》有言:‘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你连圣贤都敢踩在脚下,还怕一句道歉?”

      林知柏脸色青白交加,猛地起身,抓起整叠栗子糕大步走向风榕。

      “风姑娘!”他声音绷得发颤,却强挤出笑,“白日无状,是我失礼。这栗子糕……权当赔罪,您大人大量,赏个脸?”

      风榕“唰”地站起,脸色惨白如纸。栗子糕“哐当”砸在砚台边,墨汁四溅。她胡乱抓起书本,踉跄后退,书页散落一地,头都不敢抬:

      “不敢当!不敢当!世子言重!小女……小女先告退!”

      ——像躲瘟神般,逃得比箭还快。

      林知柏僵在原地,栗子糕孤零零躺在墨污里。

      王曦瑶嘴角微扬,提笔继续写字,墨迹酣畅淋漓。

      —

      暮色四合,教室空寂。

      林知柏鬼祟凑近,气息喷在王曦瑶耳畔:

      “你知道……死的是谁吗?”

      王曦瑶笔尖一颤:“谁?”

      “陈伯安。”他压低嗓音,字字如钩,“就是新生礼上,抢着给林晓晓斟酒那个马屁精。”

      王曦瑶皱眉回想。

      “他说……林晓晓是‘穿越者’。”林知柏声音几近耳语,“《滕王阁序》非她所作,乃剽窃异世文豪‘王勃’——而此世,根本无王勃此人!”

      王曦瑶瞳孔骤缩,捂住嘴:“陈伯安……怎么知道?”

      林知柏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因为他……也是穿来的。”

      寒意顺着脊椎炸开!王曦瑶脸色惨白,指尖冰凉。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林知柏伸出小指,眼中精光闪烁,“拉钩——然后,咱俩组队!我可不想在大射礼上垫底!”

      王曦瑶盯着那根小指,三息后,指尖轻轻一勾——

      “参赛帖,在我抽屉最底下。”

      ——绕了一圈,终究还是熟悉的竹马最顺手。

      “第三圈!腿抬高!”辛无羁负手踱步,语气凉薄。

      苏令蘅喘如破风箱,眼前发黑,脚步虚浮如踩棉絮。

      “这才三圈就垮了?”辛无羁嗤笑,“不如放弃。大射礼上,我可不想拖着个累赘。”

      “五圈……我说过……就做到……”她咬破舌尖,腥甜激出最后一丝力气,踉跄向前。

      辛无羁突然并肩:“聊点别的,分散注意——你觉得,尸体为何腐烂如被‘时间吞噬’?”

      苏令蘅摇头,肺叶灼痛。

      “苏姑娘!”鹿然疾步闯入校场,官袍染尘,“辛大人也在?正好!出大事了!”

      苏令蘅扶膝喘息:“……说。”

      “昨日的尸体——今日,只剩白骨。”鹿然声音干涩,“蛆虫干瘪满地,却无半点尸臭。”

      苏令蘅猛地抬头,辛无羁眼神骤凛。

      —

      京畿府殓房,阴冷刺骨。

      白布掀开——森森白骨,洁净如洗,仿佛被无形之火煅烧过。干瘪的蛆虫如黑芝麻散落,空气竟清冽如雪后松林。

      “羽箭呢?”辛无羁问。

      鹿然递上证物袋——仅余玄铁箭镞,血迹暗红如新。

      “腐败加速,无臭无味,虫不化蝇……”苏令蘅指尖抚过冰冷骨殖,“这不是自然之力。”

      “卷宗查遍,无迹可寻。”鹿然焦躁搓手。

      “太阳底下无新事。”苏令蘅眸光锐利,“若无线索,必是有人——藏起了线索。”

      鹿然颔首,却冷笑:“可惜,我们无权翻动那些‘不能看的档案’。”

      “那就从箭入手。”辛无羁攥紧箭镞,指节发白。

      “报——太学贡生裴琰之求见!”

      裴琰之踏入殓房,锦衣玉冠,撞见三人,笑意温润:“巧了,诸位也对‘后山腐尸’感兴趣?”

      辛无羁抱臂:“你不也一样?深更半夜,来摸骨头?”

      裴琰之瞥向白骨,笑容凝固,他疾步上前,伸手抚摸颅骨——触手冰凉坚硬,毫无血肉残留。

      “……不可能!”他喃喃,“昨日尸体,岂能一夜成灰?!”

      鹿然苦笑:“凶手在太学,动机不明。”

      裴琰之猛地转身,眼中燃起灼灼战意:“既如此——更不能坐视不理!”

      深夜灯下,苏令蘅给小麻雀换药,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可以看清伤势的痕迹。

      苏令蘅的大脑飞速运转,小麻雀飞行的轨迹,箭的方位,坠落的位置——

      苏令蘅似乎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明媚的脸上,浮现一丝浅笑。

      正午。蝉噤声。风凝滞。

      男生宿舍后墙,静得能听见心跳——苏令蘅将炭笔藏袖,图纸压襟。

      根据推理,箭矢飞出的地方,就在墙后。

      环顾四周无人,深吸一口气。

      助跑,起跳,提起青衣长摆,抓住墙头的瓦片

      正当她打算一气呵成之时——

      “呵。”

      一声轻笑,如冰珠坠玉盘,砸碎所有寂静。

      她浑身血液冻结,脖颈一寸寸后转——

      裴琰之,逆光如神祇降临。

      “苏姑娘。”他声线淬蜜裹毒,“《女诫》‘慎独’,背得熟吗?——光天化日爬男生宿舍墙头,身手如狸?”

      “你——!”

      惊怒冲顶,手下瓦片翻飞,脚下踩空!

      “啊——!!!”

      苏令蘅从墙头跌落,裙摆飞扬,她如断线纸鸢,重重砸进墙根草窝——

      尘土呛喉,腰椎欲裂,五脏六腑集体罢工。

      更致命的是——

      “端方淑女”四字,在杂草从中碎了一地。

      裴琰之踱至跟前,蹲下身子。

      阳光穿过他睫毛,指尖轻拂少女鬓角草屑,语气惋惜如悼词:

      “啧。‘太学玉山雪’?该改谥号了——‘墙头飞天狸’,如何?”

      苏令蘅瘫在泥里,疼得抽气,羞得滴血,偏对上他含笑的桃花眼——

      阎王殿缺判官?皮相惑众生,舌根淬砒霜!

      最重要的是,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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