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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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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柝进厨房拿来一根筷子,戳了戳那条小蛇,本来那小蛇直挺挺躺在一沓符箓上,被戳了一下,顺势迅速地缠上了那根筷子。
李银柝手一抖,松开了那根筷子,让那小蛇重新躺在塑料袋中。
瞥见餐桌上的杯子,她随手抄起厚底玻璃杯,准备解决掉这条莫名其妙出现的小蛇。
决绝,不舍。
李银柝准备砸下的时刻,突然又犹豫起来,但只需片刻,理性便战胜了突如其来的奇怪情绪。
她用力砸下去。
杯子与纸张碰撞,只听得沉闷的一声“咚”。
她再将杯子拿起时,哪里还有什么小蛇。
李银柝皱眉,想那小蛇不会掉到桌下去了吧。
不知道是天色太黑,还是怎么回事,她看不清桌底。
去把餐厅的灯打开后,还是看不清,昏暗的光线照不亮她想找的东西,她奇怪地打开了手电筒。
“怎么了?”
纵使疲惫,梅莉女士还是被这不小的动静惊了起来。
“妈,我看见一条小蛇,在你的那袋东西里。”
梅莉女士是确认过袋子里的东西的,上前摸了一下女儿的头。
“也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妈!我没病,我真的看见了,一条橙黄色,有菱形条纹,大概手掌大小的一条小蛇。”
李银柝说着就比划起来。
梅莉女士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自己认识这种蛇,打开浏览器搜索就要给李银柝看。
李银柝接过手机。
“不是!妈!是很鲜艳的颜色。”李银柝手上的手电筒还没关掉,回头看了那一袋子的黄符。
“你打电话给那个道士,让他解决掉这件事。”
梅莉担心的看着自己女儿,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刘正榭早有预料,他站在楼下,双手都互相揣在另一只的袖子里。
兜里的电话振动起来。
“嗡……”
接起电话。
“嗯……好的梅女士,我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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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刘道长,事情就是这样。”
梅莉转述了刚刚李银柝的事情。
刘正榭板起脸,一边听一边点头。
“这个事情的话,看起来不太好办呢。”
“刘道长,钱,不是问题。”
梅女士端了一杯白水来给刘正榭,刘正榭接过水,道过谢,正准备润一下喉咙。
“哼!这个蛇是跟着你的袋子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李银柝单边靠在墙壁上,睥睨地姿态,冷眼相对。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弄玄虚,只想骗钱呢?”
刘正榭干咳一声,他显然低估了李银柝,他该想到的。
“诶,别乱说。”
梅女士皱眉,厉声训斥了自己女儿。
刘正榭低头掐指,随后进屋子,指了指他们家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李银柝走上前,翻起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底下正压着一条小蛇。
她回头去拿来厚底玻璃杯,对准了那条小蛇,仍是准备用力砸下去。
一瞬,五官的感觉暗淡下去,眼前剩下一片昏暗,耳边的声音变得厚重。
“你看,她还是想杀了你。”
下一秒,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鲜活,东西又恢复了原本的色彩,玻璃杯与木制地板碰撞。
“咚!”
明亮地碰撞声。
李银柝看向那条小蛇,确认它确实是死透了,她还是迷惑的看向刘正榭,他刚刚并没开口,但是她确实听到了声音。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先走了,梅女士。”
梅女士还没来得及送客,刘正榭已经消失在楼道里。
李银柝再回头,她手里哪里有什么小蛇,只是一条逼真的玩具小蛇。
她困惑地蹲坐在地板上。
望向窗外,阴雨天的雨连绵不绝,此刻阴郁与她的心情像被如针地细雨缝在了一起,一针又一针的刺痛。
翻来覆去,李银柝这一晚睡得极其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站在道观里,一个身穿明黄色齐胸襦裙的小女孩拉着她的手。
“寒衣,你下次还会来找我玩吗?”
“当然啊,不会忘记小巳的。”
小女孩高兴的咯咯笑,说也不会忘记她的,然后把一本书塞进她手里。
“寒衣,谢谢你给我带《聊斋》,很有意思,下次给我带话本好嘛!千万不要忘了小巳!”
李银柝看见自己的手抚在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巳头顶,朝小巳点头。
眼前一晃,屋檐外是瓢泼大雨,她手里拿着一把伞,奔跑在道观的走廊内。
“寒衣!去哪里?外面下大雨呢!”
“哦师傅!我去看小巳姐,马上就回来!”
寒衣一路狂奔,穿过落雨的走廊,迎面的风透过她脸上的碎发,她撑开伞,往道观后的竹林跑去。
小巳站在湖前,头顶出现一把油纸伞,湖面映出两个少女的影子。
“小巳,我偷偷给你带了话本。”
“是什么?”
小巳高兴地转过身,接过寒衣手里的话本,低头一看,是《牡丹亭》。
“嘘……千万不要告诉我的师兄弟们哦,这是我上次跟着师兄下山,偷偷带回来给你的。”
小巳郑重点头,向寒衣打包票自己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还没说完,手里又被塞了一包东西。
“还有,这是我特地带回来的点心,你尝尝。”
小巳打开,拿出一枚桃花似的点心,立刻小脸也跟桃花似的。
“寒衣,你真的是非常好的人!”
寒衣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有,因为小巳很好的人啊!小巳高兴我就高兴!道观里的同龄人很少,师兄弟们又忙,平常只有小巳跟我一起玩啊。”
小巳笑的眯起眼睛,递了一块糕点给寒衣。
“寒衣,你也吃,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
画面一转,又是一个雨天,天空灰蒙蒙的。
李银柝看见自己手中拿着一把寒光四溢的剑,直指明黄色襦裙的少女。
“寒衣?”
小巳不明白,寒衣怎么会拿剑指着自己。
“念在我们是故交,陈巳,给你走的机会,不走的话,今日……实在是迫不得已了。”
小巳愣在原地,看着寒衣拿着剑,一步又一步向自己逼近。
“寒衣?”
不再有任何答复,小巳看出了情况的不对劲,转身就往山下跑去。
李银柝瞪大眼睛,她看见自己的手控制着那把剑往脖颈处一割,身体渐渐发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从身体中流出,自己的体温在下降。
温热又冰冷的液体从脸颊边经过,是雨水,眼泪还是血液呢,她再也无从得知了。
意识也不清楚了,但无望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心。
决绝,不舍。
“小巳吗,是非常好的人啊。”
寂静的世界里,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李银柝感觉被呛醒了,她大口贪婪地喘着气。
手心覆上那一寸的枕套,是一片湿润,难过又绝望,李银柝点亮台灯,靠在床头,她记得刚刚的梦。
两根手指轻轻按揉自己的太阳穴,希望能够放松神经。
她已经很少做梦了,这样压抑的梦还是头一回,心里头又觉得奇怪,梦里的女孩子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出哪里见过。
“你觉得小巳怎么样?”
李银柝靠在床头,刘正榭突然出现在她的床前。
“寒衣为什么……”
李银柝正想问些什么,忽然全身一哆嗦,她意识到自己还在梦里,刚刚并没有清醒。
躯体一震,她睁大双眼,眼前出现的是自己家的天花板,胸口上下剧烈起伏。
她用力瞪了瞪眼睛,抬起右手掐了自己一把,有了实体疼痛之后,才确认自己这下是真醒了。
“小巳嘛,是很漂亮的。”
李银柝思考了片刻,也没了什么其他想法,她跟那个女孩不熟,即使梦里是真的,她跟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瓜葛,叹了口气,倒回枕头上接着睡了。
“小巳姐,你答应过我的,我也帮你了,现在该回去了。”
刘正榭拍拍小巳的肩膀,转身走了回道观的路。
小巳跟在刘正榭的身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从短变长,又从长变短。
“小巳姐,为什么不告诉她寒衣的死因。”
“她不是寒衣,就让她当这是个匪夷所思的梦吧,哪有梦是有逻辑的呢,这样她醒来也不会想太多的。”
小巳的声音冷冷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刘正榭回头,小巳仍是少女的模样,身穿鹅黄色的连衣裙,大概她会一直这样吧。
小巳坐在湖边,低头望向湖面,她已经很久不会想起她跟寒衣坐在湖边的日子了,那样的日子离她太远了,远到她有些记不清了。
大体总是记得的,但细枝末节永远回不来了。
“寒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吗?师傅说我很小的时候被扔到道观门口了,那是一个很冷的深秋夜晚,随着一起的还有一小块金属铠甲,那你呢,小巳又是怎么来这里的?”
寒衣随手拾起一块石头,扔往湖中心。
“咚……”
“我不知道,我有些不记得了,我记事起就一直在这林子里,道观的人好像也都认识我。”
寒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哦对,我师傅说他马上要下山了,准备带我一起去,等我回来再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小巳高兴地应了,塞了几颗极好的打水漂石到寒衣的手掌心。
再见面的场景,却变成了刚刚李银柝的梦境。
寒衣穿着一身铠甲,声嘶力竭地喊她走,不要再回来,她说她师傅还俗了,为了什么宏图大业,要自己取走小巳的性命,这样他就能拿到道观后藏着的宝物了。
“所以?寒衣?”
“对!那么多年,你就当我是利用你吧!我们不是……从不是好友,不过是我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李寒衣别过头,不敢看陈巳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却越来越响,她要告诉的人不是陈巳,是她自己。
小巳站在原地,李寒衣见她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往前冲去。
刀光剑影,小巳始终没抽出剑,举起小臂挡住李寒衣挥下剑的手臂。
“走吧,小巳,走吧。”
李寒衣的头发有些凌乱,发丝散落在双颊两侧,疲惫的神情,眉下沾了些污渍,已经凝固,小巳认不出那是血还是被溅起的泥水。
小巳往后退了一步,听了寒衣的最后一句话,她走了。
十几年,她再没见过李寒衣。
小巳此后徘徊在山下的村子里,只是生存的话是个简单的事情。
“听说了吗,山上的道观重建了,以前不是说上面有条大蛇吗?上次动乱之后,再没人见过那条橙色大蛇,这次说是蛇也回去了。”
“真的假的?”
“真的呀!隔壁草药铺老丁上次进山里采药说是真瞧见了!”
早市的摊子人总是最多的,小贩你一句我一句。
“欸,大娘这不能再砍价了,已经是最便宜了。”
无比平常的一天,早课后,刘正榭在给自己的徒弟解惑,小孩子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李银柝刚刚赶完早八,翻看自己的课程表,猛吸了最后一口黑咖,跑向下一节课的教学楼。
陈巳依旧是一身鹅黄的长裙,面前是一个孤坟,她站立良久,最后放下了一本破旧的《牡丹亭》。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