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你是来拉屎的吧 ...
-
穿过连廊,她们一前一后来到这层的大平台——只见一群学生乌乌泱泱围成一团,窃窃私语什么。有的人神色惊恐,有的人则是凝重非常。
“这是怎么了?”辛芸拉住一名围观的学生问道。那个学生闻声转头,见是辛芸,脸上浮现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无语:“这儿人已经够多了,你就别来添堵了行吗。”
“同学,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周成蹊直截了当问道,语气几分凌厉。
那名学生扫了周成蹊一眼,叹了口气:“您是升学指导。这些治病救人的事情,您又帮不上什么忙。”
周成蹊神色沉了下来:“我是升学指导,更是老师。如果有学生情况危急,我不能坐视不管。这是我的义务。你一定要想清楚,如果因为你的瞒报导致严重后果,我们所有人都得负责。”
那学生一愣,显然是被唬到了,战战兢兢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什么都跟您说。您看到里面那个人了吗,那是我们班的祝明恩。上课的时候她就突然不舒服,开始大口喘气。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突然倒在地上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听说是哮喘。已经叫了救护车,也没人敢动。”
“救护车多久能到,和你们说了吗?”周成蹊赶紧问道。
“不是我打的电话。不过,我听说好像要半个小时左右。毕竟正值晚高峰,路况不太乐观。”
“半小时......等不了那么久。哮喘应该在发病后四分钟内就尽快采取措施。”周成蹊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辛芸抬眉——周成蹊似乎对哮喘很了解的样子。
仔细回忆起来,外婆先前跟她说过的也差不多:哮喘要在发病后四分钟内,尽快采取措施。
外婆的话语和治病救人的模样历历在目,辛芸不由得叹了口气——身为医生的外婆无数次妙手回春,最后却落得这样无解的病……
那学生扶额苦叹:“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按网上说的去做,已经开窗通风了。”
“不够。现在应该立即疏散人群,让空气流通。”就在这时,辛芸喃喃自语道。而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拉住那名学生问道:“祝明恩的书包在哪里?”
那学生神色讶异,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指向身后教室的第二排座位:“那个白色的。”
哮喘患者一般都会随身携带吸入剂。如果身上没有,那就应该在书包里。
那男生话音刚落,辛芸立刻冲进教室,在那白色书包里马不停蹄地翻找,神色越来越焦急。突然间,她的手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拿起来一看,辛芸的心吊到了嗓子眼:“硝酸甘油......”几乎是在看到字样的瞬间,她赶紧带着那瓶药跑回了周成蹊和那同学旁边。
周成蹊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玻璃瓶,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哮喘常备药应该是沙丁胺醇之类的吸入剂。硝酸甘油是治疗心绞痛的。”
辛芸有些惊讶——这些她也知道?
但眼下救人重要,也就没多问什么。
那名同学被说的一愣一愣,神色诧异地看着辛芸和周成蹊:“不是,你们还真懂啊?”
“一点而已。对了,能不能麻烦你把大家疏散开来?心绞痛需要避免噪音加重患者的心脏消耗。”周成蹊道。
男生点了点头,而后手忙脚乱地开始疏散人群。怎奈何人太多,被围堵了水泄不通。他在那茫然无措地扯着嗓子指挥,却又不敢太大声,以免打扰到昏迷的祝明恩。
辛芸动身加入其中。两人挨个劝说着,外面围观的人也逐渐少了起来。
楼道里只剩下零星几个联系救护车的学生。
忙碌告一段落,辛芸回过头。
只见周成蹊半跪在祝明恩旁边,用手托起她的脑袋,使祝明恩呈半卧位。她的手稳得像是一块石头,悬在空中近乎一动不动。但大概是时间有些长了,周成蹊的手有点冒汗。
辛芸快步跑回教室里,把祝明恩的书包提了过来:“用这个吧。”
周成蹊一愣神。反应过来后,接过书包将其枕在祝明恩身下。而后熟练地整理好祝明恩的姿势,又捋了捋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眼见祝明恩面色苍白,嘴唇已经发紫。
“老师,你们刚刚找到那个消什么油是治这个的药吗?她一直没醒,要不要给她吃点?”那男生办好了手头的事情,送走了一批有一批人,才终于回到这里。
“不行。硝酸甘油是舌下含服药物。昏迷时服用有窒息风险。”周成蹊面色凝重道。
“那怎么办?现在晚高峰,路上也堵得不行。救护车还得要一会才能到。”男生闻言,有些着急起来。
周成蹊握起祝明恩的手检查,顿时感觉一阵刺骨冰凉。她神色凝重下来:“刚才人群太拥挤了,影响氧气流通。她现在明显呈缺氧,可能需要吸氧机。但学校里不见得有。”
“有的。”辛芸垂着眼,望着半躺在地上的祝明恩:“六楼生物教室里有一台,但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需要的话我可以拿过来。”
“六楼还有这东西呢?”那男生惊讶地问道。
“我自由活动时偶尔去,碰巧看到过。”话音刚落,她拔腿就跑上了楼。
周成蹊望着她远去的身影,一言不发。良久,她开口对一旁的男生问道:“你们一个班的?”
男生点点头:“怎么了?”
“她平时没事真就老往实验室跑?”
男生叹了口气,摇摇头:“是啊。基本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前脚刚看到她,后脚就没影了。有几次我和朋友吃完的早,回教学楼就看见她一个人窝在教室门口,一边吃三明治一边写作业。有时候连饭都不吃,在实验室里面写报告——我寻思她AP课和学术竞赛也不多啊,至于这么拼吗?”
确实——周成蹊读过辛芸的背景材料。她的履历算不上优秀,甚至可以说在本国学生中比较普通。
她这么拼命,到底是因为努力也实在学不会、天资平平,还是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做,时间已经被完全挤占过头了?
沉重但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一路传来。
抬头,只见辛芸气喘吁吁地扛着机器跑下楼。她后颈垂下来的几缕发丝如同被汤泡了一样,完全浸在汗水里。
二楼到六楼,再回来,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分半的时间。
周成蹊赶紧扶住辛芸。一瞬间,她感到辛芸晃悠了一下,似乎快要站不稳。
她着急对那男生道:“先把机器接上电源,快。还有——从旁边实验室取点纯净水来。”话音刚落,那男生赶紧照指示去做。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成蹊熟练地启动设备,调整到合适的流量后,就蹲在旁边静守着祝明恩。
慢慢吸入氧气后,祝明恩死灰一般的脸慢慢回到了自然的状态,但却依然昏迷不醒。
不久后,红蓝的车灯从大雾中缓缓明亮起来。警笛声越来越近。救护车来到楼下,几个医生抬着担架上来,将祝明恩带走。
由于祝明恩的家长在外地,沟通之下,周成蹊带着辛芸开车跟到了医院,为祝明恩办理手续。
“我去窗口缴个费,就麻烦你先留在这照看一下她了。一会儿有护士来,你就先听她们的好好配合。”言罢,周成蹊就下楼了。
辛芸静静坐着。不过一会,几个白衣护士过来检查祝明恩的情况。
她们跟辛芸交代了两句,大概意思是情况有所好转。辛芸不放心地读了会心电图,见心率已经平复回正常水平,这才松了口气。
周成蹊还没回来。
她静静在病房里坐着,看着祝明恩轻轻颤动的睫毛。
时间过得很慢,但却往她心口打了一针紧迫感——越是无所事事,她越开始心慌。
墙上时针还动着,辛芸总觉得自己该所点什么好不至于荒废时间。
她想起自己的物理作业,于是起身在书包里找寻。
就在她的手在书包内胆里乱摸索的时候,忽然感觉手心手背十分潮湿难耐。她低头仔细一看,心都凉了半截——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整个书包都被水泡湿了。
她慌忙把水杯掏出来,发现原来是瓶盖的胶圈不知什么时候断了。
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赶紧打开盖子往瓶里面瞄。
不过一会,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透了——一滴水都没了。
辛芸只好拖着那湿漉漉散发恶心潮味的书包,一手提着那坏掉了的水杯,心如死灰——果然古人说的对,“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自从被拒之后,她就接二连三地水逆。
她只得和护士交代好所有事情后,狼狈地拖着行囊跑去卫生间找纸巾。
一出房间,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气味——这气味她再熟悉不过了。第一次跟随外婆去医院时,她被呛得无法呼吸。但随着次数越来越多,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久而久之,鼻子都完全失灵了。
洗手间就在旁边。
辛芸拐了进去,从洗手台旁的架子上抽了两张卫生纸,用力擦拭着湿哒哒的书包内胆。
过了好一会,纸都已经湿透掉了,书包里的水分还没有吸干。她下意识伸手往旁边的纸巾架上摸索,却抓了个空。再一转头,原来没纸了。
一个医院居然能到处都没有纸巾???
辛芸实在没招了。
“真倒霉。”她叹了一声,而后四下张望,忽然想起来厕所隔间里说不定还有卷纸可以用。于是她推开一个隔间的门——
一阵慌张的马桶冲水声,几乎是在她踏进隔间的那一刻响起。就在那一瞬间,她愣在了原地——她面前站着个人。
因为长得很俊秀,甚至有点雌雄莫辨, 辛芸有那么一瞬间抱着侥幸心理认为那是个打扮中性的女孩子。
下一秒这种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你……礼貌吗?”
很明显是男生的声音。
辛芸第一次遇到变态,下意识猛地后退一步,慌慌张张道:“这不是女厕所吗?”
那少年愣了一会,而后提了提裤子,略无语道:“这位朋友,你要不再出去看看呢?”
辛芸一怔,赶紧跑到了外面查看厕所标识,却见那铜板标识上白纸黑字用中英双语写了“无性别厕所”。
辛芸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惊觉大事不妙。于是僵僵折了回去,停在那隔间门前。半晌才硬着头皮憋出一句话:“错怪你了。”
“没事。”
但辛芸总觉得哪里不对。思来想去,这才反应过来,质问少年道:“不是——那你就不能把隔间锁上吗?”
少年靠在门边,手指勾着隔间上的锁扣转了两下:“你看,这坏了。我有什么办法?倒是你一声不吭就闯进来了,连门都没敲。”
辛芸哑口无言。
左看右看,总算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见那男的堵在隔间门口,不悦嘀咕道:“那要不您上完了就起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少年微微侧过头,一脸惊愕:“你要拉屎?好歹等我出去了再拉吧。还是说你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辛芸被这么一激,更是无语:“比喻听不懂啊?你读几年级?没上过语文课?”
那男的微微侧过身,叹了口气:“要我挪开点就好好说嘛,非弄这么粗俗。”
他就靠在一边了,好像也没有要走掉的意思。但辛芸不予置喙,只顾着找卷纸。她一揭开卷纸桶的盖子,便暗骂了一声:“这儿怎么也没有......”
“你在找什么?纸巾?”
“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只见那少年优哉游哉地晃到洗手台前,扭开水龙头洗了洗手。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巾纸,用力把手擦了擦干净。
他把纸巾甩了两下,撇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而后将那包纸巾封上口子,又重新揣进口袋里:“走了,拜拜。”
“等等。”辛芸叫住了他:“你有纸?”
“对啊,关你什么事?”那少年故作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辛芸心里的白眼快翻到了天上——她又不瞎,看得出这男的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
但眼下有求于人,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她深呼吸,放平了语气,和颜悦色地问道:“能借我用一下吗?”
“你会还吗?”
辛芸显然没想到此人能无聊到这个程度,硬着头皮配合道:“你家住哪,我下次还给你?”
“不用。开个玩笑而已。给。”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交给辛芸。
辛芸擦着书包和里面的物件,那少年自然而然地靠在墙旁边,观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感觉到一段视线朝自己投来,辛芸有些不自在:“你盯着我做什么?”
“你怎么把书包搞成这样的?”
“保温杯瓶口那个橡皮圈断了。水就漏出来了。”
那少年直起身走上前去,捡起那个断开的橡皮圈,夹在双指之间打量来去——那是个半透明的黄色橡皮圈,常见于批发市场绑各种一捆一捆的小玩意用,和专门固定盖子的保温杯黑色橡胶圈并不一样:“你这橡皮圈是真找了个橡皮圈绑上面啊?
“瓶子自带的坏了。不绑上会漏水。”
“不买一个新的杯子吗?质量好点的,比如thermos也就才百来块钱。”
辛芸冷哼一声:“百来块钱,用来做什么不好?够我吃一个月了。”
那少年眯起眼睛:“能上弘深国际的人,不至于节省到这个地步吧。”
“弘深国际也有例外啊。现在这世道,变化总比计划来得突然——”辛芸停下手中的动作,余光警觉地定在少年身上:“你怎么知道我是弘深国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