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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丽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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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姑跟着妇人过桥,穿过大街,又绕了一段小路,来到一处入口极狭的巷子。
一路上 妇人做了自我介绍。姓丁,名字叫丽娘,才二十三岁,丈夫也姓刘,可惜也死了,如今只有母女俩相依为命。
小姑娘叫刘月儿,正好五岁。
刘月儿人小,吃饱喝足了正趴在母亲肩头睡觉。
细姑跟着丁丽娘,沿着窄巷一路走到底,再拐个弯,就到了一扇破旧的柴门前。
丁丽娘开了门,让细姑先进去。
门后的世界让细姑开了眼界——世上竟有这么小的院子!
院子就两步宽,勉强能让人蹲下身烧个火。
细姑不能理解这房主做什么还要留着这个院子,都盖到房子里面也不能让房间大出多少!
但是做房主就是有能耐——他在这里隔出了两间房!
“西边那间大点儿,是一对夫妻,外地来的,男的学木匠,女的在跟人学织绸,下个月就搬走了。”丁丽娘解释道。
打开东边房门,屋子小得让细姑又惊到了——足有六尺见方!
她估算了这屋子也就后世三四平米的样子。
细姑有点后悔。
屋子里搭了一张简易木床,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桌椅一概没有。母女俩不多的一点东西都堆放在床底和墙角。
丁丽娘把女儿放在床上,脱了鞋子露出一双小脚丫来,细心地盖上半个被角儿。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攥着袖口,道:“大姐,你不要嫌弃,地方我都收拾得干净,你放心!”
她又指着放着罐子和木桶的地方,“床小,等下我在那儿再搭一截出来,一定够住的!”
细姑知道孤儿寡母的日子艰难,但是没想到难成这样,她没想拒绝丁丽娘,只掏出了铜钱——一整串再加上二十文,一起递给了丁丽娘,“房钱!”
丁丽娘神色有些愧疚,她接过钱,随身放好,“大姐,你先坐,我找点东西回来,很快!”
说完,丁丽娘出门去了。
细姑就在房间院内四处看看,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屋内除了床,最大的就是个桶,桶里有半桶清水,还有一个木盆、一个陶罐、一个似乎是用来装米面的布口袋,母女俩的衣物就叠放在床头床尾。
细姑庆幸自己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带任何行李包袱,不然丁丽娘这间屋子可没处给她放东西。
她伸个头就能把头伸出门外面。
门外,靠近墙角处丁丽娘用碎砖头垒出烧火的地方,底下有一些草木灰,贴着屋角这边还有木柴和稻草。
这就是丁丽娘母女生火做饭的地方。
没什么好看的!
细姑靠墙坐在床上,心道:先凑合几天!
刘月儿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咯咯咯”地笑起来。
很快丁丽娘带回了不少东西——一个高脚凳,一块颜色错杂的木板,还有几片绿菜叶子。
她一回来,就把屋内的东西收拾出去,然后动手给床加了一截,又铺上稻草,最后盖上一块布。
这床就算是拼好了,看起来像是一个口字只保留了左面一竖和上面一横两个笔画。
只是这下屋里真的没法站人,人一进来进门就得上床。
“你睡这边!”丁丽娘指着“新床”。
细姑看看床,又看看丁丽娘,点了点头。
趁着刘月儿还没醒,丁丽娘又从床头掏出针线,拿着布条给刘月儿的衣服袖子上加一点袖口,“袖子短了,哎,大姐,你裙子后面破了一点,等下我给你缝上吧。”
细姑闻言把后面的裙子往前转了半圈,果然看到破了一个细口子,“那麻烦你!”细姑没有拒绝。
丁丽娘摇摇头,笑道:“不麻烦!很快的!”
两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丁丽娘看看外头的天色,有些遗憾道:“今天去不了枇杷巷了!”
“枇杷巷是哪里?去哪里干嘛?”细姑好奇地问道。
丁丽娘看了她一眼,“就是花街!”
“青楼?”
“对!就是青楼!在贡院南边,过了一条河就是,那边馆舍多!”
细姑有些不理解,“你去哪里干什么?”
丁丽娘叹了一口气,“那边的小姐姑娘都是自己不洗衣服,雇人洗的。运气好的时候,半下午能赚十几二十文钱,少了也有十文八文的!”
原来还能给人洗衣服赚钱,细姑又问:“那其他其他地方没有衣服洗吗?”
“有,都是些没老婆的汉子,价钱低,衣物脏得没法洗,忙一天下来,挣得也未必比枇杷巷洗一两件挣得多。”
原来如此!
细姑也想去,跃跃欲试道:“那我能去么?”
丁丽娘看看细姑的手,虽然不是小姐那般白净,但是没有冻疮破皮,也不十分的糙,“你的手干净,说不定还能洗两件好衣裳呢!”
她把自己的手伸出来,上面有许多的冻伤和裂口,“我现在就洗不了,只能洗一点粗布或是大件的。”
晚饭是用陶罐煮的粥,碎米和一点菜叶子。
细姑用碗喝粥,丁丽娘母女俩只能拿着木勺就着罐子喝。
“本来有两个碗的,前几天打碎了一个。”丁丽娘解释道。
刘月儿立刻举起手,“我打碎的!”
细姑逗她,“这么说你还挺能干的?”
刘月儿理所当然地点头,“嗯!我爹也这么说!”
“哈!哈!哈!哈!”细姑大笑起来。
这孩子倒是挺骄傲!
丁丽娘宠溺又无奈地看着女儿,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眼角泛起泪来,不敢叫人看见,用手悄悄抹去了,“快吃你的!一会儿都凉了!”
饭后无处可去,穷人的地方分毫必争,屋子、院子、巷子都窄,再说天黑,几个妇孺也不敢出去,只能都去床上躺着坐着。
刘月儿下午睡多了,晚上一直不睡,叽叽喳喳地说话。
不知怎么说到她爹,“娘,你说爹住的地下远不远?我什么时候能去地下找他?”
丁丽娘忙拍拍女儿的嘴,“呸!呸!呸!小孩子家家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细姑听着母女俩说话,觉得好玩有温馨,忍不住说道:“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想爹,晚上一抬头就能看见了!”
她很早以前就听过这个说法,但是那时候才十几岁,在学校里学了满脑子的数理化,对这种骗小孩儿的说法嗤之以鼻。
现在想来这话不只是来哄孩子的,也是编故事的大人用来哄自己的,否则宇宙茫茫,活着的人又到哪里去给思念找一份寄托呢?
丁丽娘打开门,两大一小三个人一齐看向夜空。
天上的月亮圆了大半,还垂在半空,星星不多,大大小小的几颗。
“天上好几个爹呢!”刘月儿语出惊人。
细姑和丁丽娘愣住,随即笑出声来,刚才的一点伤感荡然无存。
“睡吧!睡吧!我的小姑奶奶!”丁丽娘笑得流眼泪。
“不行!我还要看爹!”刘月儿不知道大人在笑什么,但她小人家有自己的坚持。
小孩子到底熬不过,被亲娘哄着哄着也就睡着了。
屋里静悄悄的。
“吱呀”一声,院子外面的门开了。
“我们隔壁!”丽娘悄声道。
细姑“嗯”了一声。
隔壁夫妻的动静窸窸窣窣,偶尔有几声话语。
细姑只听见了“过几天”、“搬走”之类的,她心里盘算着,等他们搬走了,自己要不要把隔壁租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丁丽娘就带着刘月儿出门了,细姑还在睡觉。
出门前,丁丽娘把细姑叫醒嘱咐她:“大姐,我带着月儿去云来客舍上工去了,你中午睡醒了就去昨天的桥那里等我,我带你去枇杷巷。”
细姑点点头,又睡去了。不多时,又被尿憋醒,不得不起的。
这处院子窄,没有茅房,细姑出门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公用的茅厕。
她差点臭晕过去。
这是天字第一号茅房!
细姑到底还是捏着鼻子上了,也打消了租下丁丽娘隔壁的想法。
她不想用公用的茅厕,也不想和刘月儿一样用盆子接尿。
现代社会的抽水马桶此刻成了她心里的白月光。
回到小院,只剩她一人,隔壁也早就出门上工去了。
冷水洗脸漱口后,细姑蹲在墙角的砖头旁,看着砖堆里的草木灰,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儿它是碱性的吧?用它来氧化银子可不可行?
她拿出五个银块——昨晚空间有准时又“发”了一块。
将银块丢到装有草木灰水的碗里,等待它们氧化变黑。
“好慢!”
细姑等了半天,捞出一个看看,结果看起来只是黯淡了一点点的,真的只有一点点。
她心道:看起来是银子太大了,所以反应慢。
她拿着银块在衣服上面蹭蹭干净,放到嘴里,刚咬了两下就停了下来——人的牙齿是用来咀嚼食物的,用来咬银子还是太为难了。
细姑托着牙齿酸软的腮帮子,眼睛四处逡巡,寻找能帮她弄开银子的物件——砖头,木棍……
有了!
丁丽娘床底下还有把镬了口的菜刀!
借出菜刀,细姑先把银子放在砖头上,用刀把一点一点地将银子砸得扁平一些。
一阵沉闷的“亢!亢!亢!”声后,她拿起被砸得坑坑洼洼的扁块,吹掉上面的砖灰,上下左右地看了几眼,满意地点点头。
“嗯!”
这银子总算看起来土了一点。
细姑又挑出一根粗些的木柴,把银子放在上面,用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切的过程,细姑小心翼翼,既怕伤到了自己的手,又怕崩坏了了丽娘的刀。
每个银子都被分成七八块块,小的半个小指甲盖那么大,大的也只有半截拇指大小大。
几十块银角子一起投进了罐子里。
细姑给罐子里重新添上草木灰和水,还不忘拿筷子搅和搅和。
等忙完这一切,细姑站起来抻腰揉肩。
这搞银子掺假氧化的工作也怪累人的!
她估摸着时间,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多点就该午时了,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细姑把碎银从罐子里取出来。
银子表面已微微泛起一层浅浅的灰色。
再来两三回,这新银做旧的事也就差不多。
她把银子包起来又揣到了衣服兜里。
翻出仅剩的三四十个铜板——后面几天吃饭就靠这点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