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念奴娇 --原名< 冷雨清庭夜〉》柳冰凝

13、命中注定

　　每天跟紫尘学习扭腰和巧笑倩兮的不良后果就是我的脑子里再也思考不了其他任何事情,身上的每一根筋骨都充斥了疲惫,什么四爷,十三爷的全被我抛在了我的芙蓉枕下。
　　正当我梦见念微给我端来江南的香酥糕点而大流口水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刺醒了睡梦中的我,那痛彻心扉的惨烈中似乎不仅有着莫名其妙的快慰,还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企盼。
　　急急披上身边的雪缎单衣走了出来,只听院外夹杂着许多女子的斥骂声,求饶声,闻声而来的念微匆匆将一件披风递给我后就利落的将院门打开了,一时间,破晓时那独特的冷风忽忽袭来,使我不仅打了个冷战,心中暗叫不妙,倒吸了一口冷气。
　　头晕脑胀的盘点了一下自己到底要不要出来敢这趟混水,还没有分析出利弊,脚步已经出卖了我,一踏出院们,就看见紫尘的院门前聚集着很多人,哑奴只占一小部分,其他人的衣着打扮与我不相上下,应该都是居住在雨榭平日不得相互来往的各院主人。
　　缓步走近层层围绕的美女群中,用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去体会这黎明破晓的清冷,却又不得不奇怪,在这样的清冷里,居然有这么多浅眠的人,像夜的脉搏般模模糊糊舞动在空气中,无数的人儿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用各种表情来狂放她们在夜里所掩藏的寂寞和伤痛。
　　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正在冰冷的地上蜷缩着身体，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样子惹人不忍再睹。
　　紫尘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眼里有着被侵犯的愤恨，嘴里不停叫嚣着“给我狠狠的打，真反了这个贱人了，居然骑到我头上了………”
　　昏暗的光线使她们的具体表情在我的位置上看起来很是让人无法捉摸，只是我可以感觉到身边女子们的快慰。同是冰肌娇颜的婉约红颜，奈何一定要将一个并称不上深仇大恨的女子置于死地？而周围旁观者的表情皆如在欣赏一个京城名角在戏台上尽显本色的卖力演出一般。
　　过去的我是绝不会如此多愁善感的罢，他人玩弄个把小人物，我也会以看戏的心情观之。可如今，我怎会变得如此优柔？
　　是因为这个女子的背叛吧，听紫尘口口声声的斥骂，到也听出个一二。是这个侍候紫尘多年的婢女勾引了十三阿哥，且十分有计划有步骤的怀有身孕，本想直接被十三阿哥带入府，却不料因锋芒太露招人嫉妒，被人告发私情了。
　　谁人不知十三爷对紫尘的情谊如何，这胆大包天的婢女也着实可恶，就算是为自己的将来捡了一个高枝儿，可也不至于没头脑到身家性命还未保全就先得意起来吧？
　　这帝王官宦商贾家庭的人情凉薄，我并非初知，可如今看着紫尘冷眉冷目和下手全然不顾十三爷子嗣的狠辣，还是使我心寒入冰。无论是受到何等宠爱和关照，都是必须要以忠诚服从为前提，稍有忤逆，便一定会被剥夺一切。因为你能有的必须是我给你的，我不给的，你不能拿，若拿，只有死路一条。
　　帝王官宦商贾的家庭是腐蚀人心的染缸。任谁曾经心思是怎样的单纯，一入这高宅大院为求生存发展，都要练出金钩倒刺之手，铜墙铁壁之身。这莲霜便是一例，为了出人头地或是荣华富贵，主子的信任与宠爱也肯割下，自身的清白与名节也可舍却。如此冷心冷肺之人，若是有些头脑，假以时日倒真能成些事情。
　　转念一想，我的手猛地触到了紫尘的身体，我战栗了一下，迎向紫尘那冰冷的眼神。
　　走道莲霜的身边，蹲下身子，拿出自己的丝帕擦拭她流着眼泪和鲜血的脸庞。她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她身上，所以她背转过身来，顺着我的目光，往紫尘的方向望去。然后，她转过身来，让我看见了她的吃惊和意外。
　　是呀，她怎么会想到停止那些在她身上摧残的人竟然是日间被她和她主子呼来喝去摆各种奇怪造型的我呢？
　　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为一个背叛主人的下人和四爷最看重的紫尘起一场可以预见的可大可小的冲突。
　　“少跟我来这一套，这件是不是你可以管的，要在这里看戏，你，可以留下；若没这个意思，你只能回去接着做你的春秋大梦，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处置吃里爬外的奴才！”紫尘怒不可遏的奔到我的面前，紧握双拳。
　　我紧闭双唇，和紫尘对峙，目光和目光相距不到八厘米。但她的愤恨明显缓和了，你为什么要救她？
　　她的肚子里有十三爷的血脉，这是十三爷的骨肉阿！
　　我话音未落，紫尘就歇斯底里的大叫“她怎么可以有爷的孩子，她怎么可以………”
　　“她为什么不可以”这寒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穿透了昨日最后的夜，他每朝这边走近一步，晨曦的光芒也就被他的脚步带到了他的所过之处。
　　“你说你肚里的孩子是老十三的？”还是那副千年深藏不露的表情，眼睛里却是有着说不出的戏谑。
　　“回四爷，奴婢的孩子确实是十三爷在酒醉后留下的。”唉，听到这个回答我不由心生怜惜，干吗总是要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如此幽怨的说出所谓的真相，如果四爷不保你，紫尘怎么肯让你看见今日的晨光。
　　“这件事等孩子生下来滴血认亲后再做定论，任何人不得再擅自主张！”四爷的话音刚落，紫尘即拂袖而去。
　　满意微笑，为自己又一桩积德行善而欣慰。

　　走回院中，疲惫的对身后的念微摆了摆手，叫她退下。
　　躺在舒适的枕塌上，始终无法安眠。
　　思念一个人不是最痛苦的，徒劳想要忘记一个人才是真真痛苦的，这大概就是世间的情伤吧。以前自己总是相信什么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当我再见到那和凌微神似的白衣公子时，我的心再次苏醒。
　　无法用意志将记忆驱逐出脑海，很多人和事难以忘怀只因终究不是薄情的人儿。
　　也许我注定要继续孤独，如同从未得到过任何救赎。
　　“你今天做的很好。”是熟悉的声音。
　　急急在脸上抹了两下，回转过身，款款而拜，在他满意的表情里露出如花笑颜。
　　“你规矩学得不错，看来我的话，你很是上心。”
　　“奴婢视死追随四爷。”
　　“不要拿这种场面话来应付我，不要说历代帝王的后宫，就是这世间任何一处宅院里的女人为了争宠，都免不了尔虞我诈，而这人的性命在当中也往往变得是毫无价值，无论是一个奴才的命，抑或千金之躯，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分别的，你明白吗？”一双黝黑的深眸带着无法言状的犀利看向我。
　　“是的，奴婢明白。紫尘的价值还没有发挥到最大，十三爷对她也只不过是一时的迷恋罢了，十三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又怎可沉迷与如此儿女情长？所以爷安排了莲霜，并让事情在您留宿雨榭的时间里发生，而这些是十三爷和您都心知肚明的，可以算是一个警告吧！”
　　还没说完，四爷就将我搂近了他的怀里，这是我第一次和他有如此贴近的接触。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里传来的心跳声，并感觉着他那皮肤的温度。
　　“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雨榭？”
　　“有一戏言称：男人征服天下却不是世界的主宰者，因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会成为世界真正的主人。同样的道理，雨榭这里不仅有美貌如花的女子，还有的是她们那醉人娇颜下的手段与心机，若为男儿身，奴婢料想她们定可在朝堂上大展鸿才！所以四爷就给这些女子下了一种名叫爱情的毒，能让人甘心含笑而死，要知道这毒就算是天下奇毒也还是有解药的，这个解药就是四爷您！”
　　他突然抱紧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狂喜感动的样子，只是轻轻的一句话，竟然可以侵入他心底那坚不可摧的冰甲霜胄。
　　这一瞬间，我的泪水滑落，我能感受到泪水滴落在胸口的那份悲伤与无奈，因为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直白的和人交流过了，心中被忧伤的感觉完全充塞，一切的一切，都被抛在脑后。
　　是呀，孑然一身独自运筹帷幄在那个精明的帝王与诺大的宫廷里，身心疲惫
　　的英名背后，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孤单。纵然有姬妾环侍，侍从如云，也许从没有一个人走进过他心里，也没有一个人能分享他的喜悲。
　　“为什么如此晓得我心意的人是你？”低沉的声音略带一丝质疑。
　　我头也不抬，将脸伏在他胸口，忽然伸手紧紧环上他腰间。
　　他默然片刻，“其实我真的不想把你连累进来，你本该不愔世事，被我深深的保护在府中；而我这样对你，你本该无情，却还是多情。”
　　我摇头，心头窒苦难言。
　　“自始至终还是只有你可以给我三月春风的笑脸，也只有你可以读懂我内心如冰的忧伤。”他微笑，抬起我脸庞。
　　我紧闭双眼，不愿被他看见眼底对所有一切都心知肚明的悲凉。
　　我努力牵动一丝微笑，却怎么也藏不住心里的苦涩。
　　他凝望我，渐渐敛去笑意，“女人这么聪明真的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啊”
　　我凄然一笑，却只能摇头。“您不用对奴婢向对其他人一样，我为您做这一切，只不过是心甘情愿。
　　他眼神犀利的凝视我，并不追问，只是轻轻的用手指来回抚弄我脸庞，目中满是怜惜。
　　我按住他的手，凝眸望住他，“莫不是四爷也是爱过的？您心里也还是有一处柔软是可以属于女人的？”
　　他一脸平静的看着我，眼里如烟似雾，将散未散，将聚未聚，像冷雾掠过晨色中的湖水，明亮透彻，却透着不尽的哀伤。低叹一声，“你马上就该进宫了，该回家准备准备了。”说完他转身就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由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