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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她当初追求柳文卿的事传遍京城,与之不同的是,杨昭宁喜欢裴砚沉的事却是极少人知晓,也是一次偶然被她听了见。

      有一年十月,满城尽带黄金甲,将军府举办赏菊宴。

      不得不说,古人的虽无手机,娱乐活动及花样却是不少,赏花宴、诗宴,戏剧观赏等。

      宴会邀请京城贵女、公子,主要目标裴砚沉当然也在其中,为了掩人耳目,也将柳文卿带上。

      他在,许其乐自然也要去。她到宴会后先是扫了一眼宴席,未得见柳文卿的人影,便在府中找了起来,寻到将军府假山处时她稍微走不动,便想着靠在山石边上歇息一下。

      哪里知道就是这么巧。
      杨昭宁在假山背面与婢女谈论怎么引开许舒文,与裴砚沉独处,又不让人瞧出端倪来的计谋入了她的耳。
      她心生大喜:许舒文要有麻烦了。
      可惜杨昭宁的计谋并没成功,至于缘由这就得怪她选择说话的地方不对,在假山处不止她一个人,被算计的主角其中之一也在。

      “许二小姐,见到本县主,怎不行礼?”
      昭宁县主在她思绪纷乱时从楼上下来,轻盈莲步到了她面前,恰好站在她与那名女子中间,像是怕自己伤害她一样。

      许其乐回过神来,起身屈身行礼:“县主,安。”
      看着下巴扬高,高傲得如孔雀般的昭宁县主,身高比她高,一双明亮的凤目俯视着她。

      她的确有高傲的资本,因京城中只有她一位县主。
      大盛朝有两位皇子,大皇子是皇后所生,在十五岁那年便被立为太子,当今皇帝对其寄予厚望。
      二皇子是贵妃所生,亦受到皇帝宠爱,但皇帝无论如何宠爱二皇子,却不会跨过太子。

      太子在成年之后便入朝中任职,而二皇子成年获封一个王爷的称号,皇帝宠他赐下的封地不会太差,是千里莺柳绿映红,水村伤郭酒旗风的江南。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二皇子可不满足,只不过他母妃虽为贵妃,却并无什么有力的家族助力,所以他需要自己积蓄足以夺取皇位的条件,其中钱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还得有兵,当时杨将军便是他交好的目标之一。

      但杨大将军那时正驻守边境,与边境来犯大盛朝者作战,根本不在京城,因边境险要,杨昭宁被他留在了京城,二皇子年龄与其相差约有十几岁,便时常送一些玩具、吃的给她。

      哪曾想二皇子想的是不错,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将军好似注定要马革裹尸一般,在一场大战中,杨将军将敌人斩杀殆尽,自己却也牺牲了。

      那时杨昭宁才七岁。
      她母亲林氏,是江南书香门第林家之女,在她出生时便已殁了。

      幼小的杨昭宁无人照料,基于她父亲的功绩,皇帝便想找个人来照顾,当时贵妃自荐。
      而皇后因所生的公主刚刚夭折,正伤心无暇顾及此事,最后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将杨昭宁交由皇后照顾,

      给出的理由是他召杨昭宁进宫打算让她见一见贵妃时被当时在御花园散心的皇后碰见,两人相处融洽,见两人如此投缘。
      于是,皇帝封杨昭宁为县主交由皇后照顾。

      杨昭宁一下子从孤女变成了县主,又养在皇后底下。
      京城贵女中自然不会有人不识相地招惹她。
      不对,有两个人除外,但这两个人现如今均不在京城。

      久久未听到免礼之声,许其乐的双腿开始微微颤抖,杨昭宁面带着得意看着,就是不叫她起,想让她求饶。
      意识到这点,许其乐直起了身,如还是兵部侍郎的嫡女的确不敢冒犯,可现在她是裴砚沉的妻子倒是不需要太过畏惧,她不
      想作过多纠缠,“县主,可还有事,若是无事...”。

      见到自己未等命令就起身,杨昭宁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讽刺道:“往日只听闻许二小姐恶毒之名,未曾想许二小姐的礼仪也如此不得当。”

      这是不想放过她啊!恶毒?恶毒的定义是什么来着?
      心藏蛇蝎,行若豺狼,蓄意残人,乐人遭难,是为恶毒。
      她
      那点符合?真是太过看得起她了。她要是有那个脑子就不会打算逃离京城,毕竟搬来搬去挺麻烦。

      许其乐没有顺着说下去,换了个话题,“县主是想帮助这个姑娘?”说着抬手指向那个还坐在杨昭宁身后的空地上楚楚可怜的蓝色长裙女子。

      琴声早已停了下来,其他雅座上的仍坐在原位,目光却时不时往这边瞅。
      “自然,本县主可不像你。”

      说完,她侧头示意跟随在身侧的婢女,婢女点头,伸手入袖中,拿出几张大额银票递给了大汉,看起来不止一百两。
      大汉却推迟拒绝,“既是县主要的人,小的们那里敢收银钱,县主带走便是。”

      婢女转头看向杨昭宁,见她未开口,继续又将银票硬塞给了大汉。

      大汉悄悄瞥了杨昭宁一眼,见其眉头渐皱,识相地接过了银票,离开前跟她行了礼。

      而那个蓝色长裙女子用帕子抹了泪,站起身向她道谢,“多谢,昭宁县主救小女子的命,小女子无以为报,愿进入将军府侍奉县主,哪怕只是当个打扫婢女也可,请求县主答应小女子这个要求。”

      杨昭宁点头,“行,本县主应下了。”

      自觉行了善事的杨昭宁更加傲然,看她时眼抬得高高,“许二小姐,你配不上裴大人。”

      许其乐没有反驳,反而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对,配不上。”

      她都不想嫁,好吗?
      杨昭宁惊异的看了她一眼,仿似发现什么惊奇的事。

      日已上屋檐,许其乐没了继续在这里用饭的心思,侧头在冬枣耳边低语,“去让掌柜的将餐食打包,我们带回府里吃。”

      冬枣屈身向杨昭宁行了礼,朝着左侧的柜台走了过去。

      许其乐看了一眼躲在杨昭宁身后的蓝色长裙女子,转而对她微微一笑,“我便不打扰县主的雅兴,先行一步。”言罢,不等杨昭宁示下,快步出了酒楼。

      许其乐站在酒楼门旁侧,等了半响,冬枣终于也从酒楼里出来了,她提着一个暗红的食盒朝她走过来,“小姐,打包好了,可以回府了。”

      许其乐却摇了摇头,“先不回府,你把食盒放到马车上,我要去一趟书肆。”

      书还没买呢,她可不想再出来了。

      冬枣之前帮许其乐买过书,以为又要买那些杂书,也没多问,将食盒放到马车上后便又回到她身旁,“小姐,我们去哪家书肆?”

      许其乐扫视一下,这条街上约莫有五六家书肆,还真不知道该选择哪家。
      最大藏书最多,应该更能找到她想要的书,找得也更全。

      她扭头问,“哪家书肆是最大的,书最多的?”

      冬枣伸手一指,“云遇书肆。”

      许其乐顺手指看过去,一块跟云艺楼差不多大的牌匾挂在上面,但云遇书肆几个字却不是烫金的,是黑色,旁边还雕刻着竹纹,看起来甚是雅致,且它约比其他周围的书肆大了一倍。

      许其乐做出了决定,“那就那里。”

      她一瘸一拐走过去,日头虽大,但秋风也凉。虽走得费劲些,额角却未见半滴汗。

      等到她好不容易走到书肆台阶时,却发现门口站了不少人,有两个极其眼熟。
      一个一身黑色劲装,抱着把剑,靠着头戴素银冠,一身玄色长袍,左手摩挲着扳指的那人的耳畔在说着什么。
      裴砚沉?他怎么在这?
      府里遇到他就算了,毕竟那是他的府邸,出来怎么还能遇见?
      这是什么缘?孽缘!

      她的目光停留太久,被裴砚沉察觉到向这边看了过来,陆欢换以戒备的眼神,嘴唇微动,“大人,这许二小姐不会是知道什么,也来找那个东西。”

      说完,陆欢站回裴砚沉身后。

      见到裴砚沉的眉头紧锁了起来,许其乐不解的收回视线,完全没有被捉到偷看的慌张,抬脚缓缓走了上去,台阶并不高也就三层。

      她站在裴砚沉面前,坦然道:“裴大人,也来买书?”
      “许二小姐!”

      不等裴砚沉回答,她便听到身后忽然有人在叫她。

      许其乐转身向后,只见方才她所站的地方,站着一个温文如玉的青年男子,身着月白长袍,容貌俊逸,只是他腰间佩戴的腰佩有些奇异,不是与长袍同一颜色,也不是黑色,而是暗红色,与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格格不入。

      他认识她?
      她正想开口,冬枣已私底下扯着她的袖子,率先开了口,“小姐,是柳大人。”
      柳大人?柳文卿!
      不就是原主喜欢的那个人。
      她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不想遇到的,想避开的,都遇到了。

      “许二小姐,许久不见。”柳文卿走上前来主动同她打起了招呼,又朝书肆内望了望,“许二小姐,可是要买书?”
      她今日该来买书吗?右侧了一下头,用余光观察背后还站在原地的裴砚沉。
      不,不应该!

      “对啊,柳大人可也是来买书的?”许其乐又将视线拉回到柳文卿身上。

      闻言,柳文卿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随后应声道:“是,来选一些书籍,许二小姐要买什么书?可要帮忙?”
      她躲都来不及,还帮忙?

      许其乐当即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选的书较杂,可能不适合柳大人看。我先去选,柳大人与裴大人是同僚,相互遇到应该也有话说,我先进去选书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不等他人反应,单脚连连跳进了书肆内,经过裴砚沉身边时瞥了她一眼,他的神情有些不正常,有点像便秘。

      书肆内宽敞无比,书架高至房顶,若是漫无目的的找,怕是到明日也找不完。行至柜台处,有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此间书肆的掌柜。

      “掌柜的,有没有关于地方的杂志和史书。”
      掌柜微微向后退了一下,朝不远处身穿布衣的店小二招了招手:“有的、有的,小八过来带许二小姐去找一下。”

      那个唤小八的小二过来,将她们带存放史书与地方杂志的书架。

      书肆看书的不在少数,买书也不在少数,有男子亦有女子,就是见到她时不约而同地退避三舍。

      大盛朝亦有女子为官,故而在书肆能见到也不足为奇。

      她未做理会,朝书架上摆放的书籍一本本翻看,地方杂志不少,史书也不少。随意挑选了几本杂志,史书选了最厚,堪比医学生的生理学。

      只是似有人翻阅过,有几个书角被折了一下。

      从书肆里出来时,门前那三人早已不见,她在书肆少说也有半个时辰,并未瞧见这三人进来过。

      想来买书只是借口罢了。

      出府的目的已完成,马车缓缓的驾驶在大路上,畅通无阻。

      现在日高头已到用午食的时间,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吁’车夫猛的一声,马车又骤停下来,车内又开始一番人仰马翻。

      冬枣整个人往后仰,吓得她双手立即张开扒住了车厢,这才没撞到后脑勺。

      许其乐就有些惨了。她是面向车帘斜靠车厢而坐,现整个上半身直向车帘冲去,她下意识地用手抵住车框,右脚用力地稳住,不被上半身带着走。

      剧烈的痛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吃痛的喊了“嘶”的一声。

      车停定,冬枣反应过来,起身来到她面前,看到痛苦的表情,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有事啊!确定了,今日不宜出门。

      出来被挡一道回去又来。

      许其乐一面揉着右脚踝,一面摆了摆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冬枣担忧地看着她,迟疑道:“可是...小姐你...”

      痛感减轻了一点,许其乐闭目背靠在车厢,歇息一下,“我缓缓就好。”

      冬枣掀开车帘,“发生了什么事?”语气中的怒意腾腾往上涨。

      车夫急忙地解释,“冬枣姑娘,小人驾驶得很慢了,是突然有一对夫妻冲到马前,眼看要撞上去,迫使小人不得不立即停下。”

      闻言,车内的许其乐好奇地探出了头,视线穿过车夫与冬枣的间隙直到马前,在马前的两三步处的石板空地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衣着朴素,看样子应是对夫妻。男的眉梢吊俏,女的面容作痛苦状,正用手捂着胸口“哎呦、哎呦...”。

      她眉一皱,“撞到人了?”

      “没有。”车夫否认道:“在见到他们冲出来时,小人便已停了下来,小人敢肯定没有撞到。”

      那她这是遇到讹诈了?

      马车停在一处餐楼前,里面饭菜的香味接二连三涌入她的鼻腔,她咽了咽口水,没心情跟他们耗,跟冬枣说了句,“那些银钱给他们。”

      半响,冬枣委委屈屈的回来,眼眶发红地说,“小姐,他们要一百两。”

      许其乐出了马车将右脚吊在矮凳旁,手撑着车辙,单脚下了车,行至马前,那对男女见到她便开始哭天喊地,“哎呦,好痛,半条命要没了...”

      两辈子生平第一次遇到讹诈,看来不是所有都畏惧她啊!

      许其乐眉梢一挑,“冬枣,大盛朝有讹诈罪吗?”

      冬枣诚实地点点头,“有,凡诽谤、欺诈者,仗一百。”

      此言一出,哭喊声瞬间停止,两人身子哆嗦,胆怯地看着她。

      上公堂,无罪何须怕?这下应该不会在继续讹她了。

      谁知两人态度两级反转,改了口成了讨饶,引得爱看热闹的人纷纷聚众来围观。

      她以前是看热闹的人,现下成制造热闹的人。

      反正饭点一过,菜也凉了,她有时间陪他们玩。

      还未等她开口,一道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

      “小姐容貌靓丽,为何在此行欺负之恶事?”
      许其乐循声而看,人群里站着一个身素衣长衫的书生,约莫二十几岁。

      恶事?什么都没弄清楚上来就随意安罪名。

      书生从人群走了出来,站在她与那对夫妻之间,阻断她的视线,仿似担心她再次伤害。

      “在回答公子的话之前,公子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面对书生的质问,许其乐没有立即否认,书生抬手,“自然可以,小姐请问。”

      许其乐道出她的问题,“公子,可否回答何为善,何为恶,公子又是如何肯定我是在为恶,是因为那两人在讨饶?”
      书生胸有成竹,“善者,循伦理、利众生,如仁爱、公正、济困之举也;恶者,背道义、损他人,如暴虐、自私、欺诈之行也。小姐若未欺负他们,他们又为何讨饶?”

      说的是真的不错,就是为人出头前,能不能先搞清楚事情经过。

      许其乐刚想作答,身边的冬枣便先忍不住开了口,“我家小姐何时欺负他们,分明是他们要讹诈,我家小姐起先不计较给了他们一些银钱,谁知这两人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两,我家小姐只不过是想带他们一起对薄公堂罢了,如何欺负他们了。”

      “这...”书生迟疑片刻,地上那两人似意识到什么,两相对视一眼,慌张的扯着书生的长衫乞求,“公子,我们不是故意冒犯这位小姐的,只是因为家中小儿病重想着讨要些银钱给他治病,我们真的知错了...”

      不愧是夫妻就这默契,没有长久的合作怕是达不到。

      许其乐看着面露犹疑的书生,笑了笑,“公子,方才说欺诈之行也是恶,公子可是要帮助他们?”

      书生低头,脚下那两人正泪流满面,好不可怜,他出言为其辩解,“他们虽行讹诈之行,是有苦因,且并未成,小姐何不放过他们?”

      所以因有缘由,恶便可以肆无忌惮的绽放,并被谅解。

      那被恶摧毁的善算什么?

      许其乐反问,“行恶事未成便不算恶,公子是如此认为。”

      “小姐,虽然你幼时受得恶颇多,但人还是应该心怀善意。”
      书生将矛头指向许其乐。

      许其乐笑了起来,这人是认出她的身份来了。在原主六岁母亲去世那年,许胜将许舒文的母亲迎进门,满京城皆知。书生知晓并不稀奇。可他错了,接受恶意的事原主,不是她。

      在她前二十年的生活里,她所接受的恶意她还真的找不出,但接受的善意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善意,犹如棉花糖般甜,且能一直甜,在她心中是美好的代名词。

      毁坏美好的东西不就是邪恶的吗!

      且善意是无限,用之不尽的?

      许其乐脚下金鸡独立,衣裙遮着旁人未能瞧见。她一手搭在冬枣的肩上,头歪靠着,“公子,怎知我心中无善。若是因为我不可能放过他们便论我心中无善,在我看来挺可笑的。我有善,只不过我的善有限,用一次能帮助到人又未让自己受到伤害便增加一次,若是被伤害便少一次。”

      书生不认同道:“善怎么会是有限的?”

      她似笑非笑,“所以公子认为人的善是无限的?”

      书生坚定地答道:“是。”

      许其乐轻笑一声,“那公子,人的寿命是不是有限的?”

      书生:“是。”

      许其乐:“那人所有拥有的东西是不是有限的?”

      书生思索了片刻,给出了答案,“是。”

      许其乐嘴角的弧度扬起,“那善亦是人所拥有的,为何不是有限的?”

      见书生愁眉不展,她下巴微抬,再次开口,“我有事忙,这事我也不追究了。公子,若是想帮他们,便自己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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