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黑暗哨兵精神体是橘这件事》吃愚

2、Chapter 2 黑塔

　　Chapter 2 黑塔

　　运输艇的引擎声低沉而持续，像是某种未知的巨兽在云端吞吐。

　　裴鱼靠窗坐着，目光落在舷窗外，下方，是逐渐变得稀疏的建筑和一片荒野。

　　越靠近黑塔，地面的色调就越发偏向灰褐，显露出一种冷硬和粗粝的感觉。

　　当运输艇开始降低高度，黑塔逐渐占据整个视野时，舱内的气氛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加沉寂。

　　黑塔的建筑风格与白塔截然不同，窗户狭长，衬着天光都冷冽了几分。

　　艇身轻微震动，平稳地降落在了指定泊位上。

　　舱门“嘶”一声打开，一股不同于白塔的，带着金属的冰冷感涌了进来，为了照顾哨兵们过于敏感的五感，黑塔没有任何浅显的气味。

　　但是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毫无人气，是最近的任务太多导致的吗。

　　裴鱼深吸一口气，率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月白制服，脸上重新挂起那抹温和且专业的笑容，走下舷梯，支援小队的成员们紧随其后。

　　一队穿着黑色制服，身姿笔挺的哨兵已经等在那里。

　　为首的一名哨兵上前一步，他的目光锐利，快速扫过裴鱼和他的小队，然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裴首席，欢迎来到黑塔。我是黑塔接待处的负责人，陈凛。”

　　他的声音如同黑塔给人的感觉一样，干脆，有点冷，但保持着必要的礼节，“一路辛苦。住宿已经安排妥当，各位可以先稍作休整。”

　　“谢谢，陈负责人，我们听候安排。”裴鱼微笑着回礼，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

　　陈凛点了点头，没有多余寒暄，直接转身：“请跟我来。”

　　一行人沉默地跟在陈凛身后，走入黑塔内部。

　　内部的通道宽阔但色调偏暗，昏昏沉沉，闪烁着金属质感的灰色墙壁，灯光是偏冷的白色，照亮着每一处角落，却莫名给人一种不亲近感。

　　偶尔有哨兵匆匆走过，看到裴鱼这一行穿着月白色制服的人时，会投来打量和探究的目光，目光里带着对向导天然的尊敬，但也掺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哨兵的警惕和距离。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形又高度紧绷的弦音，那是在大量哨兵聚集，长期处于压力下所形成的特有氛围。

　　这样的环境绝对不正常，至少上次裴鱼来这儿不是这样的。

　　和白塔那种舒缓的氛围完全不同，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一柄随时准备奔赴战场的利刃。

　　裴鱼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几位年轻向导略微屏住的呼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不动声色地放缓了半步，让自己的身影尽可能更靠近他们一些。

　　负责带路的陈凛话很少，只是偶尔用最简短的语句指示方向，直到将小队成员送达临时居住的楼层，安排好房间后，他才再次看向裴鱼。

　　“裴首席，您的房间在另一层，请随我来。”陈凛的语气依旧平淡。

　　“好的。”裴鱼对队员们点头示意，“大家先整理一下，一小时后集合，我们开始任务。”

　　“是，首席！”队员们应道，显然想迫不及待地投入到自己熟悉的任务，来驱散这种环境带来的不适。

　　精神疏导，这是他们最擅长的事。

　　裴鱼跟着陈凛走进电梯。

　　电梯运行起来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楼层数字在无声地跳动。

　　“裴首席，”陈凛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黑塔的情况，想必您也了解一些。这里待疏导的哨兵有些不同。他们执行的任务得多，压力也更大。如果有任何冒犯的地方，还请多担待。”他的话听起来是客气，但更像是一种提前的告知。

　　裴鱼笑了笑，语气温和而坚定：“我理解的，会没问题的。”

　　陈凛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那样最好，麻烦您了。”

　　电梯门打开，这一层的走廊似乎更安静些，房间也更少。

　　“这一层是高级人员的休息区，您的房间在前面左转第二间。”陈凛指了指方向，“元首席的办公室和休息室在这一层的最里面。如果没有必要，请尽量不要打扰。”

　　裴鱼点头，依旧平静：“我明白了，谢谢提醒。”

　　“那么，我先下去了。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通过内线通讯直接联系我。”陈凛说完，利落地转身离开。

　　裴鱼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几乎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异常安静，打开门，房间宽敞整洁，设施完备，显而易见的实用主义风格。

　　他放下行李，没有多做停留。

　　距离集合还有时间，他打算先去一趟这一层的公共休息区，据说那里有热水和一些简单的茶点，他想给队员们带一些过去，初来乍到，一点热饮或许能让大家感觉好些。

　　公共休息区就在走廊中段，空无一人。

　　为什么白塔和黑塔的热水器不是一个型号的，裴鱼在心里默默吐槽。

　　走过去，站在操作台前，准备研究怎么使用这个看起来有点复杂的热水器。

　　倏忽，休息区侧面走廊的拐角处。

　　一种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机器运作的窸窣声传入他耳中。

　　裴鱼的动作顿住了。

　　那声音很细微，有点像是某种小动物在扒拉着什么东西？

　　他有些好奇，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朝拐角走去。越靠近，那声音越发清晰，还夹杂着一些听上去十分满足的吧唧嘴的声音？

　　他悄悄探出头。

　　拐角后面是一个堆放清洁用品的半开放小隔间。

　　就在隔间门口的地毯上，背对着他，蹲坐着一个毛茸茸、胖乎乎、橘黄色的背影。

　　那是一只橘猫。

　　体型敦实，皮毛光滑，尾巴尖悠闲地晃动着。

　　它正低着头，小脑袋一点一点，似乎正在努力地啃食着什么东西，发出满足的哼哼声，而在它胖乎乎的爪子旁边，躺着一个被撕开的小塑料袋，里面似乎原本装着小鱼干之类的零食。

　　裴鱼愣住了。

　　黑塔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猫？还是这么一只看起来被养得极好，油光水滑的橘猫？

　　是哪位哨兵的精神体吗？但不对啊，这只猫也太实在了点。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只橘猫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啃食的动作陡地一停，瞬间僵住，然后极其缓慢，做贼心虚般地回过头。

　　一双圆溜溜，带着被抓包后惊慌的琥珀色眼睛，对上了裴鱼的视线。

　　空气仿佛凝固了。

　　橘猫嘴里还叼着半根没吃完的小鱼干，腮帮子鼓鼓的。

　　裴鱼看着它，看着它嘴边沾着的碎屑，看着地上那个破开的零食袋，得出一个清晰又好笑的结论。

　　某只贪吃的猫，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零食，正躲在这里享受，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他忍不住觉得这场景有点可爱，嘴角刚刚微微上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唰！”

　　一道小小的、矫健的黑白身影毫无预兆地从他身边窜了出去，直扑那只僵住的橘猫！

　　是裴鱼的精神体，一只好奇心永远过剩的奶牛猫，不知何时自己跑了出来，显然此刻对那只偷吃小零食的同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扑过去就想和对方打个招呼。

　　橘猫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浑身毛一炸，嘴里的小鱼干都掉了。

　　它惊恐地看了一眼扑过来的奶牛猫，发出一声短促又慌张的“喵呜！”，然后转身以完全不符合它那胖墩体型的速度，“嗖”地一下蹿没了影，只留下地板上那半根可怜的小鱼干和空袋子。

　　奶牛猫扑了个空，刹住车，疑惑地歪着头看着橘猫消失的方向，又低头嗅了嗅地上的小鱼干，然后用爪子扒拉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有趣。

　　裴鱼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弯腰将自己的精神体抱起来。

　　奶牛猫在他怀里还不安分，扭动着身子还想追过去。

　　“吓到猫了。”裴鱼轻轻点了点奶牛猫的鼻子，“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我们去问问看这只猫的主人是谁，然后道歉，你刚才吓到它了，知道了吗？”

　　他弯腰捡起那半根已经掉到地板上的小鱼干和空袋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心里琢磨着这事。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很稳，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带着一种内敛却又无法忽视的力量感。

　　裴鱼下意识地望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走廊最深处的那间办公室方向走来，似乎正要经过这个休息区。

　　那人穿着一身纯黑的作战服，剪裁利落，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形挺拔如松。

　　他的面容极其英俊，却像是用冰雕琢而成，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下颌线透着一股冷硬的意味，目光锐利而冷冽，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映入其中。

　　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却极其强大的气场，疏离，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绝对距离感，所过之处，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几分。

　　虽然从未见过本人，但那种独一无二，几乎能冻结周遭一切的强大气场，几乎立刻就让裴鱼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元即叙。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休息区拐角这边的裴鱼，他的目光平视前方，脚步未停，眼看就要直接走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裴鱼抱着怀里还在扑腾的奶牛猫，往前迈了一小步，主动开口打招呼，声音依旧是他惯有的清朗温和：“您好，元首席，我是白塔的裴鱼。”

　　元即叙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漆黑的眸子，终于落在了裴鱼身上。

　　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像是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从上到下，快速扫过裴鱼的脸，他月白色的制服，以及他怀里那只不安分的，正在试图去够他肩章的黑白奶牛猫。

　　他的视线在奶牛猫身上停留了可能只有半秒，随即移回裴鱼脸上。

　　只是注视，让裴鱼感觉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沉默持续了大约两三秒，这在正常的社交礼仪中，已经长得足够令人尴尬。

　　随即，元即叙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点头，“您好，裴主席，感谢白塔的援助。”然后迈开长腿，径直从裴鱼面前走了过去。

　　高大冷硬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裴鱼抱着猫，站在原地，看着元即叙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燃起了一簇更加明亮、更加旺盛的火焰。

　　裴鱼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终于安静下来，眨巴着圆眼睛和他对视的奶牛猫，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只惊慌失措的、偷吃小鱼干的胖橘猫。

　　发出轻笑，一个荒谬又极其有趣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嗅到了某种气味。

　　但很快就压下了这个想法，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奶牛猫的脑袋，安抚一下后，将它收回精神图景。

　　“好了，”裴鱼对自己说，重新振作精神，脸上恢复了工作时那种温和而可靠的神情，“该去和队员们汇合了。”

　　而那位黑暗哨兵，裴鱼想，他们总会再打交道的。

　　他有这种预感。

　　转身走向热水器，开始专心研究怎么给队员们弄点热饮，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