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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白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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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斯思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启程回家。从地里刚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铁皮屋檐下挂着断手断脚,尸林下,一个小孩盘坐着,从盆里捞肉往嘴里送。
任谁看到这场景,都会被吓一跳。
听到尖叫声的竺行,赶紧冲到房门,跑到两人中间。挪下陈斯思的锄头,解释道:“它叫凌二,我捡的。吊着的是丧尸,不是人。你不用怕它,它平日里就吃点丧尸补补身子,不吃人的。”
“你确定?”她示意竺行睁眼看看这血盆大口。
竺行挤眉弄眼地让凌二收敛点,不断抓握手指,提醒它把嘴弄小一点。凌二看懂了,立刻端坐起来,收好大嘴,装作很乖的样子。
陈斯思凝重的神情有所缓和,吐槽道:“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吃丧尸。”说完便要进门。
“等等!”竺行叫住她说,“里面还有一头,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吓到。”
陈斯思活到这年岁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进门,昏暗的灯光下一条白花花的身子。她“啧”的一声,说:“怎么连条衣服也不给它穿穿。”
这个真不怪竺行,它原本穿的只能叫破布,又脏又臭,而且穿了和没穿基本没区别。但她又找不到其它合适的衣服给他穿,只好光着了。
陈斯思从床底拖出一个棕色的箱子,拿出一件蓝色工服,甩开,胸口处绣着“前端科技河道施工队”。她说:“这是我年轻时在施工队的工服,还新着呢,就是袖口处少了颗纽扣。”她捏着衣领,对着丧尸比划比划,还是太小了,又放了回去。
她又从里面掏出一件绿色工服,甩开,比刚刚那件大些,胸口处绣着“前端科技安保七队”。
“这个应该合适,我爸的,他比较壮。去,给他穿上。”
竺行接过一副,给他穿上。长度合适,稍宽,腰摆处空了一大截。她趁机又对他检查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一个伤口,连陈年结痂都没有。丧尸病毒一般通过血液传播,小说里讲的,传播手段多是啃咬,因为丧尸通常都没有理智,想不出其他更精彩的方法。
她问陈斯思:“为什么他身上没有伤口,我看其他丧尸的皮肤都烂烂的。”
“什么?”陈斯思关上箱子,走过去,扫了一眼,“长得确实很白净啊,丧尸界的小白脸!”
陈斯思仔细地回忆起有关丧尸的记忆,说道:“我记不太清了。这谁能记得清,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丧尸就爆发了。我能记事的时候,围栏早就建好了,见不到多少丧尸,见得最多的还是刘光捡的那些。不过,我听我爸说,人被丧尸咬到后,会有一个潜伏期。在这个期间,丧尸与人无异,而且伤口能够自愈,所以比较难被发现。”
竺行让她摸一下,自己感受。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从骨头缝隙中流出的寒冷透过皮肤,激起陈斯思一身的鸡皮疙瘩。
“应该不是,潜伏期的丧尸没死得那么透。可能是变异了。”
“那他还会醒过来吗?”
陈斯思问她:“你是从刘光那里拿来的吗?”
竺行点头。
陈斯思回:“那是会醒过来的。刘光他捡的,只是被电网电晕的丧尸,不是死的。估计和你一样,过个三两天就醒了。”
说完,她便收拾衣服,准备洗澡。她还没走几步,突然回头说:
“那小孩今晚睡哪?”
“你睡哪?”
“当然是床啊。”房内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吊床。
“那它睡吊床,我睡地上就行。”
竺行走到外面,想叫凌二过来睡觉,出去一看,凌二已经睡着了。它盘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颗半人高的蛋,面前的盆空空如也。
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掏出的巨蛋。竺行用手轻轻摸一下,被烫得立刻弹开。她盯着掌心,还能感到残余的跳动。她轻按太阳穴,今天经历的事儿太多了,脑袋要炸掉,明天还要找根绳子把小白脸绑好,免得醒过来伤人。
墙上时钟滴答。竺行看了眼钟,十点了,她要睡了。忽觉不对,瞪着双眼又看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十,八、九呢?
眼前的时钟划分成十二份等,刻度从1到7,10到14。竺行低头看看手,又到墙边翻了翻日历,终于下了结论:这里日常生活遵循的是八进制计数。
她的头又痛了。
上午,垃圾车轰隆隆地来,轰隆隆地走,震醒了竺行。一夜好眠,昨晚的头痛减轻了些。
陈斯思摇晃吊床,拍拍竺行的背,说:“快起来,去捡垃圾了。”她扔下一个蛇皮袋和一副手套,自己则先走一步。竺行起身缓了缓,戴上手套,拿起蛇皮袋跟在她后面。
“上午好!”刘光在围栏外驶过,同她们打了声招呼。房子依网而建,门口正对围栏。
陈斯思照常忽视他,转身就走。竺行简单打了声招呼,也跟着离开。
垃圾山离铁皮房不远,一公里左右,走几步就到了。
垃圾是个宝,要啥啥都有。这不,竺行就找到了一条废弃铁链,生锈了,但还能用,再搭配她新捡到的一条弹力绳,刚刚好。捡得正欢呢,陈斯思一句话把她拖入一片寂寥。
“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竺行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今天不是我爸的祭日吗?都这个点了,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捡垃圾。赶紧收拾收拾,出发去墓地。”说着,她便绑好袋口,抗在肩上,准备下山。
竺行拉住她,说:“不是今天,你犯病了。祭日在后天。”
陈斯思的痴呆症总把她带回到过去的某天,也不知她此刻经历的是哪年的祭日。日历上被圈起的日期闪现竺行脑海,整本日历,只有这一天被圈了起来,可见重要。
懵懂如陈斯思,但她还是装作了然的样子,放下肩上的袋子,说:“哦,我当然知道,就想测试一下你的上心程度,不要忘了明天去集市上买东西。”
西城郊区的墓园位于陈斯思的家与西城城区连线的中点。老妇人行动不便,行速缓慢,耐力不足。从家到墓园要半天,从墓园到城区也要半天。这半天来,半天回,就要消耗不少体力和时间。所以她让竺行提前一天到城区集市上购买祭品,第二天两人在墓园会合,拜完,一起回家。
西城城区很旧,时间仿佛从未光顾过这里,一切停滞,除了草木的生长。
竺行出发时,询问过凌二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凌二在她和巨蛋之间反复来回抉择。它拒绝了,孵蛋比较要紧。
她用铁链把小白脸绑在挂吊床的铁柱子上,四枝则捆成了粽子,才出发。清早,她拎着个帆布包,顺着陈斯思所指的方向上了路。包里只有一瓶营养剂和些许零钱,现在还多了一包盐——路上捡的,美滋滋。
西城房矮路窄,弯弯绕绕,杂乱无章,着实绕晕了她。人生地不熟的,她哪里知道集市的方位。幸好,一阵颇有节奏的砍伐声传来,听起来是人的动静。
竺行顺着声音来源找到了一个居民。男人举起斧头,劈向台阶,动作干净利落。走近一看,劈的不是台阶,是树根。数根粗壮,顶起了台阶的砖头,不清理的话,会侵占房子。
竺行上前询问:“您好,请问集市怎么走?”
斧头男听到她的声音,停下动作,上下扫了她几眼,反问她:“东城的?”竺行没有回答,斧头男权当她默认了,递出一张卡片,说:
“往北走,就能看到。如有住宿需求,可以去上面这家酒店,记得报我名字。”
竺行接过卡片,道了谢,便离开。卡片上写着:臻舍,给您完美照料。附带地址和电话,背面手写了一个名字,应该是刚刚那位中介的。这不巧了么,她正好今晚要找个住宿的地方。
她往北走,挤出窄道,一条弯弯的小巷铺展开来。
道路两旁挤满了店铺,店铺前面,一些小摊贩见缝插针地摆着菜摊。集市并不热闹,甚至很冷清,人流量少,只有稀稀拉拉的老人。竺行寻遍小巷,还是没找到陈斯思所需的大米和米酒,只买了三条香和一些黄纸钱。
她在一个菜摊前蹲下,问卖菜的老太太:“请问哪有卖米和卖米酒的?”
“哈?你说什么?”卖菜老太声音沙哑且洪亮。她耳背多年,听不清。
竺行提高声量又问一遍,卖菜老太终于听清,哆嗦着手,指向远处的高楼:“那里。”她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高耸入云的大厦踩在低矮楼房上,十分惹眼,她刚刚竟然没看到!
正想转身朝那儿走去,一个裹着黑纱的女人叫住了她。
“我这儿有更便宜的,比米利行便宜一半以上。”
虽说是叫住,但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是黑纱女人就在她耳边,竺行是绝对不会停下的。
女人脸上裹着黑纱头布,身着长袖黑裙,右袖比左袖长出一点,看起来似乎很空荡。竺行对上她的眼睛,她长着一双商人的眼睛,哪怕是笑意盈盈,也掩饰不了眼里的精明。
“太好了,在哪?”竺行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