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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失忆 ...

  •   “放手。”
      竺行握得更紧了。
      “先告诉我你是谁?”
      小孩不为所动,用另一只没被制衡的手使劲抠开竺行的手指,把中间两指折到后面,几乎要掰断。痛得竺行压弯了身体,它也只是用盯猎物的眼神看她。
      “停停停!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竺行疼得眼泪直流。
      听到好吃的食物,小孩立马停下手来,怀疑地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先放开!”
      小孩放开竺行,竺行也松了手。
      小手递到竺行面前,索要食物。竺行揉了揉酸痛的手指,开始讲条件。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才能给你好吃的。”
      “我叫02。”
      “不是你的名字,我想知道你是什么?”
      “混沌。”
      “好特别的物种,外星人?”
      “够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你休想知道我是过来处理你们这群载体的!快点让我吃到好吃的食物,不然,我吃了你!”
      小孩生气了,气得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说了出来。
      竺行赶紧安抚它:“好吃的不在这里,来,我带你去。”
      她伸出手掌,小孩将信将疑地把手放到她掌心。
      太阳已经落出地平线,潮湿的晚霞是天空的调色盘,美得如梦似幻。两人牵着手,伴着隐隐的月亮,回家。风带来土豆的焦香,褪了色的蓝色铁皮屋外,升起一柱炊烟。
      陈斯思正在屋外煎土豆,看见陈蔓回来,问了句:“盐呢?”
      “不是让你去西城买盐吗?怎么买了个孩子回来?”
      陈斯思只好让她去冰箱多拿一个土豆,陈蔓不吃,但孩子还在长身体啊。
      竺行疑惑地走到冰箱前,看到贴着的便利贴,上面写着:
      “我去买盐了,有事开冰箱,没事也要开冰箱哦!(笑脸)”
      落款是“陈蔓,4036年7月21日”。
      她看了眼墙上的日历,今天是7月24日。竺行打开冰箱,冰箱不大,塞满了土豆、玉米和不同品牌的营养剂,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豆子,最显眼的莫过于中间隔层摆放着的一本黑色封皮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一张白底一寸照贴在中间,下面写着“陈斯思,73岁”,第二页、第三页分别是陈蔓的一寸照和刘光的一寸照,照片底下均写着名字、年龄和与陈斯思的关系。
      “陈蔓,21岁,共同生活伙伴。”
      “刘光,106岁,你爸的徒弟。”
      接下几页就是对现状的描述和解释,再后面就是一些日用品的名称和用途,以及使用注意事项。
      很显然,这是陈蔓写给陈斯思的。
      竺行除了感叹刘光保养得真厉害,以及陈斯思保养得也不错外,还意识到陈斯思可能患有痴呆症。就在刚才,她把竺行当成了三天前去买盐的陈蔓,完全忘记了她们前先的坦白。
      “陈蔓!”
      “欸!”她回应。
      “怎么这么慢!”
      竺行赶紧合上笔记本,放回原位,匆忙拿出一颗土豆,跑出去,递给她。
      “我……”她看了看陈斯思,又垂下眼说,“想挑颗最大的。”
      竺行看着手中还没有半个手掌大的土豆,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决定假装失忆,无论医生问什么,怎么问,陈蔓一律回答不知道。气得靳宁一脚踢开楼下的病房,吓得正在给自己削苹果的朱柯划伤了食指。
      “你他妈给竺行注了多少镇静剂!”
      “行动方案不是给你了嘛。”朱柯不以为意。
      “就那半页A4纸,哄小孩呢?”
      血很快就不流了,朱柯抽出一张纸巾,细细擦掉食指关节处的血痕,不紧不慢地说:“一个小实验而已,老板不会对竺老师的身体怎样的。”
      “而已?”靳宁嗤笑一声,“一个小实验需要大费周章地把人绑到秘密实验室,锁进玻璃舱,还打入了五百多毫升的镇静剂。这可是要坐牢的!”
      “没那么多。这药是老板特制的,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况且,”他看向病床上的人,“老板打得要比竺老师多得多。”
      “要不是你们,他俩早醒了。”朱柯责怪起他们来。
      当天,他给老板注射完最后一滴药剂后,便按照老板给他的行动方案启动灵魂离体机。正当他从显示仪器观测到两人的红色不规则图案已经完全剥离人体,打算进一步启动交换机时,警笛声包围了他。
      他们粗暴地破开玻璃舱,强走两人的身体,竟然还以为救了他俩。真可笑,朱柯心想。要不是他在被俘之前,启动了紧急回体程序,他俩早冷了。
      “他什么时候醒?”靳宁看向病床上的人。
      “也许明天,也许……”朱柯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苦涩,很快变成了自嘲般的撇笑,“后天。”
      赵铭躺在病床上,阳光斜射入窗,铺照在他脸上、被子上,镀上一层淡黄色的光。窗外,大树枝繁叶茂,鸟儿悦啼,在树间穿梭玩耍。一只鸟儿不小心穿过窗户间隙,坠入陈蔓的怀里。它扑腾几下翅膀,便慌慌张张地飞离这里。
      靳知意在给陈蔓展示她去海洋馆的写生。这幅画很简单,一只水母在水中遨游,水母占据了整幅画的中心。然而,只要多看上几眼,画中的奥秘便会显现出来。透过水母若隐若现的身体,一只鳐鱼藏在它的身后。它与钴蓝色的海洋融为一体,尾巴纠缠着触手,消失在画面之外。
      “画得真厉害!”陈蔓打从心底里夸赞她。
      靳知意嘴角微扬,一边得意地抬起下巴,一边小心翼翼地收好这幅画,仿佛在处理一幅大作。
      “那条长着翅膀的鱼真的好大,它还对我笑了。可惜妈妈没去。”
      陈蔓僵硬地摸了摸靳知意的头,手法生疏,像报废的机器人。安慰她说:“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
      “拉勾。”靳知意伸出小拇指。
      陈蔓一脸茫然。
      妈妈好像忘记了如何拉勾,于是靳知意拉起妈妈的右手,按下中间三指,做出打电话的手势。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妈妈的小拇指,一脸严肃地念: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骗人就是小狗狗!”
      大拇指盖好章后,靳知意才松了一口气,笑容绽开,像是完成了个大工程。
      陈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吊,但看见靳知意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没几天,她就出院了,说是熟悉的环境有助于恢复记忆。
      陈蔓当然知道,就算把她塞回子宫,她也不会恢复竺行的记忆。但她又不能说她不是竺行,万一又把她抓去做人体实验,那才是真的完蛋。
      她努力地扮演好这个角色。可每当靳宁认真地给她介绍家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介绍这个空间中他们生活过的点点滴滴时,每当靳知意拉着她去翻看家里的相册,指着照片里的陌生人脸,回忆起当时的趣事时,她总会有那么些瞬间,想告诉他们,她不是竺行。
      每当这些时刻涌起时,她天生的谨慎立刻把她拉回现实。
      靳知意一放学,就拉着陈蔓去玩。玩拼图、玩积木、玩卡片等等,所有她想和妈妈一起玩的,她们都玩了个遍。她觉得失忆的妈妈比没失忆的妈妈好多了。失忆的妈妈不会逼她背难背的唐诗宋词;也不会强制她八点关机,她想几点睡就几点睡;更不会整天埋在电脑和书堆,不陪她玩。现在好了,妈妈失忆了,不用工作,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她。她每天都哼着歌起床,哼着歌入睡。
      相比于靳知意这边如节日般的欢乐氛围,靳宁那边可不太好受。
      他总是从竺行眼里看到一种陌生的谨小慎微,好似怕他。但她不应该爱他吗,怎么会怕他呢?记忆没了,难道心也会跟着变?难道是他人老色衰,她厌弃了他。靳宁坐到镜子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虽比不上年轻时的俊俏,但也不至于凶神恶煞啊。
      靳宁决定带竺行回到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让竺行重新爱上他。如果能顺便找回记忆,那就更好了。
      靳宁跨上马背,左手持弓,右手紧绳,腰绑箭袋,一夹马腹,马便冲了出去。马场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昨夜下雪,今日天气出奇的晴朗,晒得他脸颊发热。
      拉弓,瞄准,撒放,中靶。
      他快意回头。不远处,陈蔓坐在一匹由人牵着的马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给他鼓掌。靳宁今天一大早就把她带到马场,一路上故弄玄虚,问他什么,他总回一句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脸上还带着暗喜的神情。
      陈蔓怀疑他想试探她。
      靳宁乘胜追击,连拉三个满弓,次次中靶。他得意极了,马也得意极了,发了疯地乱窜。
      这马不知是发了情,还是磕了药,后腿拉不住前腿,像只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靳宁一边控制住自己不被甩飞,一边努力安抚马的情绪。眼见快要撞上陈蔓,他一个回拉,马没撞上,他自己倒飞了起来,被甩到地上。
      陈蔓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疯马,身体比脑子快。她一个侧翻,360度转体,稳稳落地。她依然半跪在地上,看着地上枯黄的草,不敢抬头。下意识的行为太容易戳破她的谎言,她只能寄希望于竺行的身体素质也很好。
      靳宁躺在雪上,压着枯黄的草,回忆着刚刚惊险的一幕,久久不能平复。他记忆中的竺行,明明是个连仰卧起坐都起不来的体育废材。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的助理跑了过来,说:
      “医院那边来电话说,赵铭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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