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岛》李艺宁

8、老古怪

　　她继续翻开下一页。

　　1月26日
　　昨晚，跟老妈打完电话，我一直无法入睡，她的哭诉声就好像刻在我脑海里一样，怎么也忘不掉。
　　童年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又如洪水般涌进我的脑海。
　　似乎我整个童年的记忆里，充斥着不是她的责骂声，就是她的哭诉声。
　　我考试不及格，她会哭，哭诉她多么的不容易，为了我们吃了不少的苦，如果我不努力学习就是对不起她这些年为我牺牲的一切。
　　她跟老爸吵架，她也会在我面前哭诉，哭她若不是为了我们几个孩子，她早就离开了这个家。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离婚呢，离婚了不就脱离这个痛苦了吗，她又哭……
　　她白天哭，晚上也哭，没完没了，而我在噩梦中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
　　最后，我才靠安眠药勉强入睡。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的上班时间，同事们归家的心似箭。
　　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喜欢回家。
　　家不是个束缚她们的牢笼么。
　　她们都在讨论着自己买了什么年货回家，打算回家要去哪里玩。
　　我并不想跟她们聊这个话题，干脆一个人刷手机。
　　我和江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我对他的第一次反抗。
　　五天前，凌晨1点，他说他跟他的哥们在外面大排档喝酒，他们想见我，让我过去。
　　我那天来大姨妈肚子就不舒服，而且第二天一早还要上班。
　　我很不想去。
　　我想起张老师跟我说过，如果我不喜欢，就要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不要害怕。
　　我跟江明说了我的情况，可他却并不在乎，只一味说他都答应他的那些兄弟了，我若不去以后就不要见他了。
　　终于，我鼓起勇气拒绝了他。
　　江明在那头骂骂咧咧，让我不要后悔。
　　原本我以为拒绝他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好像也并没有，他这些天不来找我，而我不但不难过，反倒有着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原来，江老师说得没错，勇敢做自己，真的是件很美妙的事。
　　江明不找我更好，免得我当面跟他提分手，就让这段不对等的关系在沉默中了断吧。
　　我点开与张老师的对话框，我告诉她，昨晚我的妈妈又打电话给我了。
　　张老师似乎早就猜到我想法。
　　她问我，想回家吗？
　　我怔愣了许久都没回复她。
　　她又回了一条信息过来，让我明天有空找她。

　　“不想回就不回呗，还犹豫什么—“
　　姜晴低声吐槽着，手已经开始翻下一页。
　　手一空，那个阴晴不定的老女人已经把日记本夺走，气鼓鼓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晴对着那闪紧关的木门，骂道：“老古怪！”
　　她揉了揉酸软的膝盖，挪坐到餐桌的椅子上。
　　碟子里，就剩几根寡淡的白菜叶，和半个老女人吃剩的干瘪鱼头，那鱼的眼珠子还像老女人的眼珠子一样，阴森森地瞪着她。
　　姜晴用筷子戳穿那鱼眼，狠狠地骂着: “变态的老女人，肯定是被自己的女儿抛弃了，才这么变态！”
　　因为实在饿得狠，姜晴也不挑三拣四了，就着这几根菜叶和半块没肉的鱼头，快速吧完一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