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赢》千山鸟飞

13、第 13 章

　　开学前，宋悠然把网店的收益分成两份，一份给了闻初。
　　宋悠然最终放弃了代表太阳的公主，代表自由的江北，听从安排去了实外。
　　没有足够的能力就离开笼子，无异于自寻死路，宋悠然学聪明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
　　同样的一段路，不同的是目的地由以前的两个变成了一个。
　　实外门口，宋悠然和闻初交换了早餐袋。
　　宋悠然说：“在学校里要装不认识，知道吗？”
　　闻初低着头不说话。
　　这是不肯答应了。
　　宋悠然气笑：“好得很！不要换早餐了，拿过来！”
　　闻初连忙将双手背到身后，生怕宋悠然来抢。
　　宋悠然长手长脚，力气也大，直接按住闻初的脑袋让他原地转圈，袋子轻而易举拿到手里。
　　闻初连忙屈服，软软地告饶：“好嘛好嘛，都听你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校园，各自去了教室。
　　杨序也在实外，但和宋悠然不是同一个班。下课后，两人站在走廊里说话，约好中午一起吃饭。
　　杨序对宋悠然的改变叹为观止，直呼他守得云开见月明。
　　宋悠然不想过多谈论自己，把话题引开，问起翌日的开学典礼。
　　杨序早把新学校摸透，对开学典礼的流程了如指掌，包括负责在典礼上发言的某个学生代表。
　　“听说是个冷酷的小哥哥。”
　　杨序兴致勃勃，午饭后非让宋悠然陪他去高年级的教学楼看小哥哥。
　　宋悠然对小哥哥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还是被杨序拉着胳膊拽上三楼。
　　小哥哥所在的教室门没关，杨序在门口探头探脑，一个女生走过来问：“你们找谁？”
　　杨序说：“我们找闻初，闻学长。”
　　宋悠然一听名字，立马甩开杨序的手。
　　女生转身朝教室里喊：“闻初，有人找。”
　　埋头看书的闻初抬起头，门口站的男生是个生面孔，正扭着脖子冲走廊嚷：“宋悠然！宋悠然，你干嘛啊！”
　　宋悠然？
　　舅舅！
　　闻初跑到教室门口，走廊里已没了熟悉的身影。
　　杨序两样放光，脸一下子红透：“学、学长！”
　　闻初垂眸看面前的男生：“我不认识你。”
　　杨序反应过来，立马收敛神色，清清嗓子自我介绍：“学长，我是一年三班的新生，我叫杨序。”
　　“哦。”
　　见闻初兴趣缺缺，杨序脑子飞快转动：“是这样的，学长，我对二次元很感兴趣，想跟你打听一下动漫社的招新时间。”
　　作为宋悠然口中的木头人，闻初的回答也算不负木头人的称号：“我不知道，我不负责社团的招新。”
　　“欸，学长，等等！”
　　不甘心初次见面就这样结束，杨序叫住转身回教室的闻初。
　　“学长，加个好友吧？后面社团招新，麻烦告知一下呗。”
　　闻初冷淡拒绝：“招新时论坛上会有通知。”
　　杨序不死心：“要是没看到，错过了怎么办？”
　　闻初睨他一眼：“那就明年再来。”
　　杨序垂下头，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
　　闻初走到一半，突然回来。
　　“学弟，你们几个人入社？”
　　杨序瞬间抬起头：“学长想要几个，我都能拉过来。我朋友很多的。”
　　“行吧。”闻初拿出手机，“加好友吧。”
　　杨序一脸花痴笑飘回教室，这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
　　宋悠然：“你脑子坏了？”
　　杨序双手捧着脸颊：“我感觉春天到了。”
　　宋悠然简直无语，戳起杨序盘子里的红烧肉塞到自己嘴里：“不吃别浪费。”
　　杨序嘿嘿笑：“悠然，你知道吗？学长和我加好友了……”
　　接下来一直到宋悠然放下筷子，杨序的嘴巴都没停过，他口中的学长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稀有存在。
　　宋悠然耳朵要炸了，站起来说：“我吃好了，你随意。”
　　杨序看一眼盘子里几块纯肥的红烧肉，拉住宋悠然的胳膊：“悠然，和我一起加入动漫社吧？”
　　宋悠然无情拒绝：“我要学习，没时间。”
　　开学典礼结束，学校论坛上出现了许多闻初的照片，各种角度，各种背景。
　　尽管宋悠然嘴上不服，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闻初是一颗比公主更加耀眼的太阳。
　　当宋悠然被杨序一脚踹进高声呐喊的人群里，他决定要把太阳从天上拉下来。
　　宋悠然化作冲锋陷阵的皮球，砸开骂骂咧咧的人潮，人潮向两边分开，杨序控球深入，带着宋悠然一路冲到人群最前。
　　就像操场上正在进行的足球比赛，闻初带球奔跑，蓝色的球服在空中划出残影，风中全是携带闻初名字的炙热呐喊。
　　“加油，闻初！”
　　“闻初，你是最棒的！”
　　宋悠然不想给闻初加油，嘴唇抿成河蚌。
　　有人在厕所门口拦住闻初，跟他告白，被拒绝后，第二天继续；这件事情被人发到网上，其他人有样学样，闻初开始在学校的各个地方被各种学生拦住告白。
　　闻初说，过段时间大家热情消退，就不会再关注他了。
　　宋悠然半信不信：“再有人跟你告白，你就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闻初说“好”，宋悠然又说：“以后不要再踢球了。”
　　闻初歪着脑袋问：“为什么？”
　　宋悠然一根手指在药盒里挖出乳膏，均匀涂抹在闻初被太阳晒得脱皮的脸和胳膊上：“疼吗？”
　　闻初眨一眨眼睛：“……疼。”
　　宋悠然冷笑：“活该！以后再踢球，就自己擦药。”
　　闻初小声嘀咕：“好嘛，不踢就不踢。”
　　秋天的叶子一片片凋落，宋悠然把衣柜里那些宽大的衣服都收起来。
　　他每天在操场奔跑，太阳把他的皮肤染成健康的小麦色。
　　他长高了，也更结实了，胳膊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一个拳头可以打死两个杨序。
　　杨序的校服肉眼可见的变宽松，他愁眉苦脸地用筷子糟蹋餐盘里的食物，宋悠然看不下去，问他怎么了。
　　杨序说：“学长对我好冷漠，根本不理我，呜呜，是我拉进社团的同学不够多吗？”
　　宋悠然幸灾乐祸：“人家是冷酷小哥哥，当然对你冷了。”
　　杨序哀嚎：“这还不是最扎心的，现在外面在传学长有人了，呜呜，我还打算以后和他结婚呢。”
　　宋悠然拍下筷子：“你想得美！”
　　“呜，就是想得美，才觉得现实残酷啊。”杨序拿出手机，“好多人知道学长心有所属，都退群了，我看我也退了吧。”
　　“退吧，”宋悠然拿起筷子，“早退早出坑。”
　　杨序吃不知味，随便吃了两口，结束午饭：“兄弟，我先撤了，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去当牛做马，呜呜。”
　　动漫社在校外接了一个活动，杨序作为社团新人，另一个名字叫作苦力。
　　社团里每个人都很忙，除了闻初。
　　他每天坐在专属座椅里，不是看小说就是玩相机，也不怎么和人说话。
　　杨序没事就去撩拨他，次次都被冻成重伤。
　　社长找到杨序，警告他不许再打扰社里的吉祥物。
　　动漫社开销大，光靠会费不可能维持运营，学校支持和商业赞助是社团资金的主要来源。
　　闻初作为学校的名人，他去哪个社团，哪个社团就能得道升天。社长死皮赖脸求了闻初两天，闻初才勉强答应。
　　现在杨序的作为不止伤害了闻初的个人利益，还伤害了所有社团成员的利益。
　　社长祭出杀手锏：“你要是做不到，我只能请你离开。”
　　反正想进动漫社的人多得是。
　　动漫社活动的那天，宋悠然照例去补习班，中午回来后去仓库忙活，把前段时间闻家送来的东西全部规整一遍。
　　晚上八点，闻初还没回来。
　　宋悠然把作业收进书包，洗漱后躺在床上。
　　朦朦胧胧之间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他翻身抱住被子，过了一会儿，用力捶一下枕头，推开被子坐起来。
　　“怎么这么晚？”宋悠然气势汹汹推开房门。
　　灯光下，一个白发红衣的女孩正在脱衣服，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舅舅？”
　　女孩长着一张闻初的脸，声音也是闻初的。
　　“你怎么搞成这样？”
　　早上出门时，闻初还不是这种装扮。
　　宋悠然捞起一缕白发在指间揉搓，手感偏硬，像化纤材质；掰着女孩的脸仔细看一看，确实是闻初的脸。
　　闻初拉扯领口，两套衣服裹在身上，有点热。
　　“有同学来不了，他们找不到人就让我上场了。”
　　宋悠然掐一把略施粉黛的脸，轻轻地，没有太用力：“像个女孩子。”
　　闻初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扮演的这个角色是男的。”
　　宋悠然故意：“哦，角色是男的，你是女的。”
　　闻初瞄一眼宋悠然脸上的坏笑：“我也是男的。”
　　宋悠然哈哈一笑，绕着红衣半敞的白发少年转圈打量。
　　闻初额头起了一层汗：“舅舅，你看什么？”
　　宋悠然：“看你啊。”
　　宋悠然转，闻初也转，就像地球绕着太阳转，太阳自转。
　　闻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他感觉里面的私服全湿了，用力扯开衣领，带下一颗银色的暗扣。
　　“舅舅，别转了，头晕。”
　　他第一次扮演角色，身上的衣服和脸上的妆容都让他很不习惯，带过去的相机没有用上，反倒是被人不停地拉着进入别人的镜头。
　　“舅舅？”他哀求。
　　散乱的长发不知道勾住了衣服哪里，脑袋一动，假发固定的地方就传来撕扯的痛感。
　　“啊！”
　　肩膀被扶住，宋悠然终于停下来：“不要动。”
　　手探到他脑后，顺着勾住的发丝一路向下，摸到挂住亮片的地方，轻松解开。
　　闻初松了一口气，正要晃动脑袋，被宋悠然制止：“别乱动！”
　　宋悠然让他坐到椅子上，将那及腰的白发挽起，拿起一根铅笔固定住。
　　“你说你，连衣服都不会脱，是不是笨蛋。”宋悠然拍开闻初再次拉扯衣领的手，沿着领口打开的方向摸到暗扣的位置，再一粒一粒解开。
　　“怎么穿上去，就怎么脱下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闻初咕哝：“别人帮我穿的。”
　　“你真是少爷。”
　　宋悠然把脱下的红衣扔到地上，“坐好！现在帮你拆假发。”
　　闻初乖乖坐好，仰起脸，认认真真地说：“谢谢你，舅舅。”
　　“哼，少装乖！”
　　宋悠然也是头一次帮人拆假发，半是摸索，半是大胆尝试。
　　闻初：“啊！”
　　宋悠然打他的胳膊，“你鬼叫什么！”
　　闻初红着眼睛：“嘶……疼疼。”
　　宋悠然皱眉：“疼就疼，什么叫疼疼！”
　　闻初委屈：“疼~”
　　宋悠然生气：“疼就忍着！”
　　闻初知错：“好吧。”
　　过了一会，扯扯宋悠然的袖子：“舅舅，轻一点呀。”
　　“你废话真多！”
　　宋悠然摸到固定假发的夹子，手指轻轻捏住，一点一点地缓慢抽出。
　　闻初没再喊疼。
　　取完假发，宋悠然出了一头汗。
　　拨松被发网压塌的柔软发丝，宋悠然说：“以后不要再戴假发了。”
　　“嗯。”闻初闭着眼晃动脑袋，“以后不戴了。”
　　真头发的手感就是好。
　　宋悠然：“你把头发留长吧。”
　　“嗯，我把头发……”
　　闻初睁开眼睛：“舅舅，男生不能留长发的呀。”
　　“少来！你刚还说你扮演的角色是男的，怎么，他能留，你不能留？”
　　这怎么能一样呢？
　　闻初苦恼，尝试说服宋悠然：“他是动漫形象，可我不是呀。”
　　宋悠然抱起双臂：“别磨磨唧唧了，留不留，你说！”
　　闻初嗫嚅：“学校里规定，男生不能……”
　　宋悠然眯起双眼。
　　闻初：“……”
　　他知道，宋悠然又生气了。
　　一个月后。
　　班主任把闻初叫到办公室。
　　“班长，你这个头发怎么回事？上次就跟你说了，你作为学生代表，要以身作则。”
　　闻初瘫着一张脸说：“我以后不能以身作则了。”
　　班主任放下刚拿起的保温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蓄发。”
　　班主任看一眼窗户，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吗？
　　她扶额叹气：“你家长知道吗？”
　　闻初摇头：“等头发长长，他们看到，自然会明白。”
　　“好吧。”班主任再次拿起保温杯，“你先回教室吧。”
　　这一天放学，宋悠然没有等到闻初。
　　钟叔打完电话，告诉宋悠然，闻初被宋宏涛的司机提前接走了。
　　彻夜未归的闻初，翌日被宋悠然堵在教室门口。
　　闻初眼里闪着小星星：“舅舅，我们现在可以认识了吗？”
　　宋悠然懒得同他废话，“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这个……”闻初脑袋耷拉下来，“不好说的。”
　　宋悠然鼻孔出气：“你是不是想挨揍！”
　　“好嘛，我去看心理医生了。”有了开头，后面的话也就不难说出口了。“我跟外公说我有性别认知障碍，他不太信，找心理医生给我做了好多测试。”
　　宋悠然上下打量闻初：“你真的是女生啊？”
　　“不是的呀。”闻初赶紧解释，“是你让我留长发的嘛。”
　　宋悠然惊讶：“我没让你装女生啊。”
　　“可是男生不能留长发呀。”闻初坚持，“女生才可以留长发。”
　　宋悠然一言难尽：“那以后怎么办，你还要穿女装吗？”
　　闻初避开宋悠然的目光，头扭到一边：“我不想穿女装。”
　　宋悠然盯着闻初泛红的脸颊，眼珠转动：“那我想看怎么办？”
　　闻初的脑袋扭回来，对宋悠然坚定地说：“舅舅，我不是真的女生呀！”
　　宋悠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
　　他弯起眼睛，仰头去看走廊外的蓝天白云，天那么高，地那么广，世界那么大。
　　闻初盯着宋悠然眉目舒展的笑颜，眼睛眨也不眨。
　　原来笑是这样的！
　　他张开嘴，学宋悠然的样子，发出几个极低的气音：哈、哈、哈。
　　脑子里却出现一个浑身漆黑仰天狂笑的大反派形象。
　　摇摇脑袋，把大反派形象甩出去，闻初拉一拉宋悠然的袖子，“舅舅，我们可以认识了吗？”
　　宋悠然纡尊降贵：“偶尔可以认识，但你不能喊我舅舅。”
　　闻初为难：“不喊舅舅，我要喊什么？”
　　快打铃了，楼道里的学生纷纷往教室里赶，宋悠然抬腿离开：“你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