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葛花园》刘野

8、大姨妈式的拍拖

　　第二天，江之诚出门跑步经过家里门口角落的垃圾桶，他想起之前见到赵墨凡早上嘴里叼着早餐袋，撅着屁股，一手拎着教具，脚踏垃圾桶，一手取垃圾的狼狈模样。
　　他停下了脚步，想着顺路，仿佛是为了减轻自己的一点愧疚，把里面的垃圾带去车库丢了。
　　一连一个星期，赵墨凡每天上班前去开垃圾桶都没垃圾可倒，觉得好奇怪。
　　后来有天从门缝瞥见了江之诚从垃圾桶里拿垃圾出来，才明白原来帮自己倒垃圾的田螺姑娘竟然是这个瘟神。
　　省了倒垃圾一事，赵墨凡每天早上出门从容多了，不用去到车库垃圾桶再折回到一楼出小区，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垃圾桶有味，才发现原来江之诚应该头一天不在家，垃圾没倒都闷臭了。
　　赵墨凡深刻体会到，为什么谍战片里那些间谍总爱从垃圾桶入手寻找珠丝蚂迹，原来垃圾桶太容易暴露行踪了。
　　很快，赵墨凡就从垃圾桶掌握了江之诚的生活行踪：没倒垃圾，说明江之诚没回家；如果行李箱不见了，说明出差去了；如果高尔夫球杆不见了，说明当天早上天没亮就拉着球袋去打球，东西太多拿不下垃圾。
　　后来，赵墨凡又在花园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新鲜玩意儿，那个玩意儿不见的话，也没人倒垃圾，赵一直以为那个板子是冲浪的，后来才知道是桨板。
　　赵墨凡发现也有偶尔行李箱、高尔夫球杆、桨板都在，垃圾也没人倒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赵墨凡就要皱着眉头，责备自己还没有成为一个足够优秀的地下党员，没能掌握敌人的全部行踪，还需继续潜伏。
　　江之诚每个周末都安排得很满，除了姐姐没空的时候他要接送外甥之外，基本上就是加班、运动和会友。
　　平时工作日除了加班之外，他天天都要去健身房。每年他还要外出十来天来一次深度的“户外运动”，早几年浅浅地去了四川扎尕那，重装的情况下几天时间翻过了16个3600-4200米的垭口，非常过瘾，同行的伙伴们策划以后要逐年增加难度。
　　这段时间，他又参加了一个桨板运动俱乐部，Harlly转眼就大了，江之诚计划下个阶段带上他一起去练习桨板，男孩子应该多接触户外运动，而且增加上肢训练对他现阶段也是非常有利的。
　　姐姐江之信经常感叹，这些体育运动和这些运动结识的球友、驴友等一众狐朋狗友，令江之诚从来不感觉到无聊与寂寞，也不知道是害了他还是帮了他。
　　都受过高等教育，江之信也没有一定要结婚生子的这种婚恋观的约束，自己也是夫妻俩分居两地，但是她感觉，有的时候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对爱人的牵挂与渴望都是难以抑制的，像弟弟那种貌似细水长流，外人根本无感的爱情，江之信常常觉得难以理解与接受。她常常把这个归结于弟弟“冷“的性格，后来又归结于父母当年分开带给他的阴影。
　　总之，江之信觉得弟弟应该体验一下日思夜想、飞奔万里只为相聚一刻的爱情。但是每每一想到，弟弟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又会觉得搞笑，那还是她那个沉着冷静、思想老旧的弟弟吗？

　　那个吴珊，会是弟弟最后的新娘吗？他们会是良配吗？有时江之信真希望吴珊快点过气，只有工作少了，俩人可以多见面多相处，江之信才能快点看到他们最终的答案。
　　吴珊的母亲是重庆人，爸爸是广东人，早年移民香港，她从小在重庆、香港与广东三地长大，有着重庆女生的娇俏与决断，更有广东女人特有的勤奋，为人低调温和，温婉却透着精明。
　　早前她跟着香港过来的经纪人一路北上，凭着敬业拼命、不计小利，还有自身过硬的文化素养，流利的英语，硬是在一堆科班出身的小花中杀出一条血路，坐稳了一线女星的位置。
　　她与江之诚的恋情，只有经纪人知道。经纪人知道吴珊自己有分寸，所以并没有出言阻挡。
　　吴珊也深知娱乐圈斗转星移的速度与资本“捧”“杀”的决绝残忍，自己只有不停步，才有可能熬到她自已有权选择去留的一天。
　　她常常倍感幸运，抓住了江之诚，深知江之诚这种高知精英，有身家，有颜有才，有爱好不粘人，不猜忌、不轻言分手的古董级男人，才最合适目前的她。她曾无数次地幻想，手捧奖杯，宣布息影，组建团队，投身幕后，嫁为江太的场景。
　　虽然是梦想，虽然她为自己设定的实现梦想的时限一再推迟，从30岁，到32岁，再计划到35岁，但是她每一刻都在为它努力，甚至还报考了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研究生。在组里，没戏份的时候，她有时也静静地呆在导演身边偷师，还找时间学习速描，学习导演的分镜技术等，圈内人都对她十分地敬佩。
　　她与江之诚都巨忙，幸亏江之诚每个月几乎都会回上海探望家人，她也时常在横店、广东南海等几地的影视城跑，基本上一两个月能见上一两面。
　　如果在南海影视城，那他俩见面的时间就多了，虽然每次时间都不长，但是平均一周都能见个一面，能一起吃个饭，或者呆一晚。这就是赵墨凡没有掌握到的江之诚的行李箱、高尔夫球杆、桨板都在家，但是那天垃圾也没人倒的原因。
　　除了见面，平日里两人的沟通确实很有限，微信也是很少同时在线的，发条微信，两人也是一前一后，往往要隔几个钟头才收到回复。
　　但就是这样，吴珊觉得没什么问题，两人依然很甜蜜，就像老夫老妻，百分百信任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踏实。她也曾跟江之诚坦诚地谈过她自己的人生规划，他总是说：不急，你决定就好。
　　吴珊有一次也问过江之诚，对结婚、生子有没有什么规划，他沉吟了一小会儿，说：“顺其自然吧。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结婚生孩子，都要看你，你决定就好。”吴珊许诺，再拼几年，她就转战幕后，到时导的第一部戏一定要献给他，请他以“背后的男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去观演。
　　现在，家里人也只剩江之信会过问操心弟弟的人生大事，爷爷奶奶妈妈都已经失望到死心了。
　　有一次江之信又撩起吴珊与江之诚的事，温馨提示江之诚，他与吴珊这种谈恋爱的方式，平时基本没存在感，时不时才来一下，江之信给它取了个名字——“大姨妈式拍拖”，而且还是不规律的大姨妈，是不健康的，一不留神就要绝经。
　　江之诚不以为然，还呛她说，“你与姐夫不也是异地恋，比我们隔得还远，怎么不见你们俩人的大姨妈绝经？”
　　江之信驳他，“我和你姐夫跟你们不一样。你姐夫他每天早上吃什么早餐，上课路上踩个狗屎，也要发照片来告诉我。一天到晚地发，我都嫌他烦。你说你，都这么长时间了，对自己、对家人都没个交代。什么事都要到最后尘埃落定了，才告诉家人。从高中申请大学开始就这样，哥大的通知书都到了，我们才知道你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大学。你说，你以后会不会儿子都生了，才告诉我们你结婚了。”
　　江之诚虽然是个律师，也辩不过姐姐这套“大姨妈”理论，最后他只能以一句“瞎操心”结束关于自己恋情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