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葛花园》刘野

3、初遇上

　　赵墨凡周六上午9点就到了滨江小区的会所。
　　那是个欧式老建筑，满是历史厚重感，里面都是红棕色的实木墙裙。
　　赵墨凡想这装修跟兴趣班的收费还真是配套得上，5个小朋友，9点半到11点半，两小时，共计二千元呢，她个人可以到手一千啊。赵墨凡一边上楼一边笑出了声，“老爸，还是你有远见，好彩我考上了美院。现在孩子们的钱真好赚！”
　　赵墨凡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快到二楼时，看到一个小男孩右脚戴着矫正器，正吃力地一拐一拐上着楼梯。
　　弟弟赵墨轩的受伤让赵墨凡对残疾人也有了新的看法，她不再觉得他们有多么需要同情甚至帮助，有时只感觉他们就是身边稍有不同的普通人而已，没有什么必要大惊小怪的。
　　所以赵墨凡一直保持着笑容，悄悄放慢脚步，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她没有觉得这个小男孩需要别人的帮忙，直到这个男孩子终于走完所有的梯级。
　　“Harlly,二楼教室的门开了吗？”楼下传来一个男声。
　　赵墨凡扭头循声一看，一个男子抓着一条白色的毛巾，倚在一楼健身室门口。
　　“Not yet.舅舅，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小男孩扶着二楼的栏杆，嘟起了嘴。
　　一楼的男子蹬蹬蹬地上了楼，推了一下二楼201室的门。
　　这个时候，赵墨凡才意识到，他们是来上课的学生与家长。
　　“对不起，Harlly吗？我是Miss赵,你来得真早哦，是第一名呀。”赵墨凡急忙打开门，招呼两人进去。
　　“不好意思，这位家长，我们9点半上课，快请进。”
　　“没事，我以为是9点钟上课。Miss赵,我在一楼健身房，十一点半来接，对吧？”
　　“对的，十一点半下课！下课我会在微信群里通知你们来接的。”
　　看到小男孩还嘟着嘴，赵墨凡马上发挥了专业老师的功力，“Harlly,能不能帮一下Miss赵的忙，帮我把那边柜子里六桶陶泥拿出来，并且摆得整整齐齐的。”小男孩一听可以帮老师干活，马上来了兴趣，一拐一拐屁颠屁颠地去了。
　　旁边的男子看了一眼，电话响起来，于是朝她们俩人一摆手，下楼去了。
　　“诚，Harlly怎么样？有情绪吗？”
　　“放心吧，姐，刚这个老师还行啊，没有像你说的太紧张Harlly啊。还叫他帮收拾陶泥，她看着Harlly上楼的，也没有说要抱他啊。”
　　“不会吧，上周去的时候，那个老师看到Harlly，急忙冲下楼来要抱他上去，下课上厕所也说要跟去，弄得Harlly有点不自在呢。你有没有送错教室啊，那老师挺漂亮的，长头发的。”
　　“老师长得还行吧。没有留意她长发还是短发呢。放心，我就在一楼健身，十一点半准时接你儿子回去，你十二点给我准时回来，我十二点半要走。”
　　“我说Henry,你是不是又约了那个大明星？不怕爷爷知道之后炸形（粤语：发彪）。”
　　“江之信，打住了。我下午约了老友打球，晚上才去跟她吃饭。我和吴珊的事，如果老头又知道，我算在你头上啊。”
　　江之诚挂上电话，想象万一爷爷听到他和当红大明星还在拍拖那怒发冲冠的样子，吸了一口凉气，踏上了跑步机。
　　十一点半一到，江之诚上楼去接外甥，看到小外甥的情绪高涨得不行，完全不同今天早上，感叹孩子真是忘性大啊。
　　赵墨凡给了Harlly一个最佳小助手的奖状，Harlly坚持要帮Miss赵打扫收拾好教室，之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他今早的作品，三个迷彩陶泥棒棒糖，心满意足地say goodbye了。
　　江之诚临走打量了一下赵墨凡，确认一下她到底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他心里小小地笑了一下，因为赵墨凡的头发不长也不短，学生头留到肩上。姐姐说她漂亮还是没说错的，眼睛大大的，有一副明显区别于本地人的高鼻梁。
　　还没有回到家，江之诚就看到了姐姐江之信发了这三个棒棒糖的朋友圈，惊呼儿子的手巧，夸奖老师如何如何棒。
　　江之诚从来不点赞，姐姐的朋友圈常晒她制作的各种美食，看上去漂亮得很，其实吃起来很一般，用江之诚的话来说，姐姐的朋友圈让他更加不相信微信圈里人们晒的生活。江之信为此常常骂他理性、冷漠、无情趣。
　　江之诚的微信只用来联系，从来不发朋友圈。他加的群也不多，除了公司之外，最常联系的群就是他们省实验中学一起十几年没中断的篮球街霸群。
　　群里十来人，现在也算个个功成名就，当然不会再去打街霸篮球了。今天下午江之诚约了他们去南海朋友的农场，打一场露天的球赛。除了天气不太晒、适合打露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吴珊今晚刚好空档，他可以去那附近的影视城探班。
　　打完球，江之诚看到了吴珊打来的几个未接来电。
　　他打了回去，听到吴珊客气的说了声“江总，你好”。这是他们约好的，如果吴珊叫他江总，说明现在她不方便。
　　江之诚识趣地挂了电话，点开了吴珊发来的微信，说她今天晚上要回珠城，经纪人临时在珠城新区帮她接了一个站台的活动，晚上十点估计才能自由。
　　江之诚订好了珠城新区的酒店，一直等到十一点，才见到全副武装的吴珊闪进房间。
　　吴珊还画着厚厚的妆，亲起来江之诚总觉得很别扭，但是江之诚从来没有告诉过吴珊。江之诚觉得化妆只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就像他下班后仍穿着西装没来得及换便装一样。他心底固有的是吴珊中学时代不施粉黛的样子，加上他们见面的时间确实很少，江之诚认为这些小问题不值一提。
　　吴珊是江之诚省实验中学低几界的学妹。江之诚高中时在学校学生会认识吴珊，清纯可人、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感觉，正是江之诚心里未来妻子的理想型。
　　江之诚的爸爸在他十来岁时和妈妈分开去了美国，但是妈妈仍带着江之诚和姐姐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爸爸对妻子儿女的不负责任，让爷爷一直无法释怀，所以江之诚从小就被爷爷灌输男人要有担当、不能任性、结婚就不能离婚、男女都要从一而终这些思想。
　　所以当青春期同学们在谈未来理想的女朋友类型时，他谈的从来都是我未来妻子的类型，潜意识中，他认为未来的女朋友一定就是他的妻子。
　　江之诚一直是一个非常自制而且目标明确的人，所以在学生时代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对吴珊的喜欢。后来，未发芽的爱慕就被掩盖在忙碌的高考与大学生活之中了。江之诚从来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会成为大明星，虽然她一直以来就是学校的文艺骨干，也听说她后来参加“美在珠城”选秀拿了头名。
　　吴珊长得漂亮出众，又非常努力上进，性格中也有珠城女人特有的醒目、精明不张扬，很快北上就得到了认可，成了当红的影视明星。
　　江之诚出国留学回国后知道有个当红明星吴珊，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跟学妹吴珊挂上钩，直到有一年轰动娱乐圈的天价解约门事件，吴珊托人找到江之诚所在的律所咨询专业意见，两人才重新遇见。
　　后来的一年，吴珊遇到了所谓的雪藏期，也就是这一年里，两人的关系从旧校友，发展成了地下恋人。
　　之后，江之诚所在的Y&H律所越开越大，办公楼也移去了珠城新区，业务范围也越来越广，江之诚也成了合伙人。吴珊也凭借一部电影翻身拿了影后。两个忙碌的人开始了现在这种拍拖模式。
　　他和吴珊的地下恋情在江家曾一度曝光并引起轩然大波。吴珊那时刚好拍了一部转型之作，新公司要打造她的新起点与新形象，从清纯转走成熟、性感路线。
　　结果，老头知道宝贝孙子的女朋友竟然是个女明星之后，摔碗拍台，狠狠地痛骂了江之诚，细数娱乐圈复杂生态对女人的各种腐蚀与影响，连带江之信前男友劈腿某模特的陈年往事也被他抖出来一并臭骂，如果不是妈妈在场，老头估计要从江之诚爸爸当年为了小明星抛妻弃子、舍家弃业的事开始骂起了。
　　江之诚虽然想，这都什么年代了，对家里的反对不以为然，但再也不敢在家里表露出和吴珊还有来往的迹象，免得让老头爆血管，加上吴珊成功翻身后，新剧不断，和各时期银幕情侣的宣传铺天盖地，家里人一度以为他们已是过眼云烟。
　　就这样，两人地下恋情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第七个年头。
　　江之诚朋友圈里知道他们拍拖的人也不多，只有他们当年“疯之子队”的几个球友。
　　刚开始的时候，江之诚还带着吴珊参加过一两次他们的球赛和聚会，但是有一次第二天大小网站都刊登了他们的照片，当然江之诚与吴珊两人还没有什么亲密举动，球友们也都被打上了马赛克，新闻重点讲的是吴珊校友聚会，大讲特讲的是她曾经省实学霸的事。后来江之诚也没有再敢带她出现在球友的聚会上。
　　时间久了，江之诚才知道，原来明星需要经常自己请人来偷拍写新闻炒作自己。虽然没有明说，江之诚也猜到了估计那时省实学霸的新闻应该是吴珊经纪人瑛姐暗中找枪手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