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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意外的援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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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之后,云昭月便成了那处青石凹洞的常客。
每夜待同屋师姐们熟睡,她便与沈阿蛮默契地溜出宿舍,前往后山。沈阿蛮有时会在洞口为她望风,有时累了便先回去休息,留云昭月一人刻苦修炼。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灵气相对浓郁的环境下,加上云昭月几乎是拼了命地抓住这唯一的希望,她引气入体的进度终于走上了正轨。
丹田内的那缕气流从最初的发丝般细微,逐渐凝聚成溪流般清晰可控。她已能较为熟练地引导其在特定的几条基础经脉中缓缓运行小周天,虽然依旧生涩,时常滞涩,但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连气感都抓不住的纯粹凡人。
每一次周天运转完成,都能感觉到那缕气流壮大一丝,身体也仿佛被洗涤过一般,虽依旧疲惫,精神却清明了许多。连白日里繁重的劳作,似乎都因此变得稍稍轻松了一点。
这微小的进步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照亮了她枯燥痛苦的杂役生涯。她对沈阿蛮充满了感激,若非这位师姐发现这处宝地,她不知还要在黑暗中摸索多久。
只是,偶尔她还是会想起那夜青石传来的微弱震动,以及气感触碰到的奇异屏障。她尝试再次感应,却再无任何发现,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次错觉。久而久之,她便也将这事暂且搁下,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
与此同时,内门主峰。
祁长风自那夜感知到微弱波动后,便暗中留意了数日。然而,那件与师叔元神相连的感应法器再无任何动静,沉寂得仿佛那瞬间的颤动真的只是他修炼中的一丝心神涟漪。
但他素来谨慎,绝不会轻易忽略任何蛛丝马迹。尤其是关乎那位对他有授业之恩、却落得那般下场的师叔。
他寻了个由头,亲自去了一趟杂役峰,明面上是巡查杂役事务,实则以自身神识悄然覆盖了整个杂役峰区域,尤其是后山一带,仔细探查。
然而,一无所获。
杂役峰灵气贫瘠驳杂,弟子们气息微弱,并无任何异常强大的能量源或特殊的元神波动。那处废弃的演武场他也特意走过,除了荒凉,并无甚特别。他甚至暗中检查了师叔昔日闭关的几处旧址现如今早已破败或被挪作他用,皆无任何异样。
莫非……真是错觉?或是法器年深日久,有些不稳?
祁长风立于杂役峰一处山崖边,衣袂随风而动,眉头微蹙。清冷的目光扫过下方忙碌的灰衣弟子们,看着他们搬运、耕种,为最基础的生计奔波。
他的目光掠过某个正吃力地扛着一捆灵草秆的纤细身影时,微微停顿了一下。是那个叫云昭月的弟子。不过数月,她看起来似乎黑瘦了些,但动作间已有了几分杂役弟子的熟练,不再是最初那般格格不入的笨拙。
他记得她体内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灵力波动,比上次见她时,似乎凝实了一丝。看来即便是在杂役峰,她倒也未完全放弃修炼,只是这进度……终究是慢得可怜,若无奇遇,此生筑基无望。
他移开目光,不再关注。一个天赋心性皆不足、被罚入杂役峰的弟子,于他而言,与这峰上其他数百名弟子并无不同,皆是无缘大道的芸芸众生之一。
那夜微弱的波动,看来确实与此地无关。或许需得去器堂查探一下那件法器了。
祁长风不再停留,化作一道流光,瞬息离开了杂役峰,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昭月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刚刚卸下那捆沉甸甸的草秆,捶了捶酸痛的腰,抬头望了望内门主峰的方向。
云雾缭绕,仙鹤翩跹,与她所在的这片充斥着尘土与肥料气息的土地,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握紧了手中的工具。
还有活要干,还有夜要熬。
那条回去的路,她得一步一步,自己挣出来。
日子在劳累与夜半偷练中飞逝。云昭月渐渐适应了杂役峰的节奏,甚至因为引气入体后身体被灵气缓慢滋养,力气和耐力都略有增长,干起活来不再像最初那般要死要活。
她与沈阿蛮的关系也越发亲近,两人同吃同住同修,在这枯燥的底层生活中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然而,杂役峰也并非一片净土。
这日,云昭月被分派去仓库清点新收上来的灵谷。仓库管事是个眯缝眼、总爱掂量手中那串灵石钥匙的胖修士,姓钱。云昭月埋头清点着谷袋数量,却总能感觉到一道令人不适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云师妹,活儿干得挺利索啊。”钱管事晃悠过来,站得离她极近,一股混杂着烟味和油腻的气息扑面而来,“以前在内门待过?啧啧,真是可惜了这细皮嫩肉……”
云昭月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不适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垂眼道:“钱管事过奖了,分内之事。”
钱管事嘿嘿一笑,又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听说你晚上老往后山跑?小姑娘家家的,晚上可不安全。不过嘛……要是懂事点,师兄我倒是可以给你换个轻省点的活儿,晚上也能照应照应你……”说着,那只肥腻的手就朝云昭月的手背摸来。
云昭月汗毛倒竖,猛地缩回手,脸色发白:“不劳钱管事费心!我活儿还没干完!”她抱起记录册,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传来钱管事不满的冷哼和意味不明的低笑。
回到田圃,她心有余悸,干活时都有些心神不宁。沈阿蛮看出她的异样,追问之下,云昭月支支吾吾地说了。
沈阿蛮一听就炸了:“那个死肥猪!又欺负新来的女弟子!昭月你别怕!他也就敢动动嘴皮子占点便宜,真敢做什么,杂役峰的规矩也饶不了他!下次他再敢,你就大声喊!我看他要不要脸!”
话虽如此,两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在这实力为尊、等级森严的修仙世界,她们这样无依无靠的杂役弟子,本就是最底层的存在,即便受了欺负,往往也只能忍气吞声。
祸不单行。
没过两日,发放当月例钱时,云昭月发现自己那份下品灵石足足少了两块。她鼓起勇气去问负责发放的弟子,对方却眼皮一翻,不耐烦道:“就这么多!爱要不要!下一个!”
周围排队的杂役弟子们大多眼神麻木,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云昭月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那两块灵石对她而言至关重要,是她能否更快修炼、早日离开这里的希望之一!
沈阿蛮替她不平,拉着她要去找管事理论,却被其他相熟的杂役弟子悄悄拉住。
“算了,阿蛮,没用的。那是刘管事的远房侄子,克扣下来的灵石,多半是进了刘管事的口袋。你们去闹,不仅拿不回来,以后日子更难过……”
云昭月咬紧了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无力感和愤怒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
夜里,她躲在青石凹洞中修炼时,都难以静心。钱管事猥琐的嘴脸、被克扣的灵石、同门麻木的眼神……种种画面在她脑中交织翻滚。
为什么?为什么在哪里都有这种不公?难道没有力量,就活该被欺辱吗?
她越想越气,丹田内那缕气流也随之躁动起来,运行变得紊乱,冲得经脉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是巡夜管事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不止一人!
云昭月吓得魂飞魄散,瞬间从修炼状态中惊醒,整个人僵在原地,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被发现了!夜半私自离舍,跑到这废弃之地!要是被抓住,绝对重罚!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说不定还会连累沈阿蛮!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已经映入了洞口!
就在云昭月绝望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彻底完了的时候——
一道清冷的、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在不远处响起,清晰地压过了巡夜管事的呵斥:
“何事喧哗?”
洞外的嘈杂声瞬间静止了。
紧接着,是巡夜管事们慌乱又恭敬的声音:“祁、祁师兄!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惊扰了师兄,恕罪恕罪!我们方才巡夜,察觉这边似乎有异常动静,怕是有什么宵小之辈……”
祁长风?他怎么会在这里??
云昭月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拼命缩在洞窟最深的阴影里。
“异常动静?”祁长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方才在此察看旧日演武场遗址,并未察觉有何异常。尔等怕是听错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人无法反驳的权威。
“是是是!定是弟子们听错了!定是风声!打扰祁师兄清静,弟子们这就告退!这就告退!”巡夜管事们的声音带着谄媚和惶恐,脚步声和火把光芒迅速远去,似乎生怕走慢一步。
洞外很快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夜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声。
云昭月瘫软在冰冷的石壁上,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湿,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得、得救了?
是祁长风……帮了她?他为什么要帮她?他不是最讨厌她这种懈怠散漫的弟子吗?而且,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中盘旋。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许久,外面再无任何声息。祁长风似乎也已经离开了。
她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探出头去。
月光如水,洒满荒凉的废墟。四下空无一人,只有那块巨大的青石沉默地矗立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昭月靠在洞口,缓缓滑坐下来,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劫后余生的庆幸,夹杂着对祁长风行为的困惑,以及对自己处境更深的不安和焦虑,交织在一起。
她抬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
这条修仙路,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莫测。
而那位冰冷寡言的祁师兄,似乎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