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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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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如潮，密密匝匝地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聒噪的声浪冲击耳膜，反而淬出冰冷的清醒。
天内理子躲在树荫下，一步一步向上攀爬。望不到尽头的石阶在烈日蒸腾下扭曲，她抬脚走上去，在这条通往“融合”、亦即终结的道路上前进。
“哈啊~”
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倦意的哈欠，像一缕微风，吹散理子脑中的纷乱。她转过头，只见好友正半掩着面，眼角沁出些许困顿的泪花，整个人透着股被高温蒸腾出的，懒洋洋的颓靡。
“还好么？需要喝点水吗？晴酱？”
“我没事。”
桐原晴轻轻摇头，自然地将理子颊边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撩至耳后。她接过递来的矿泉水，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
尽管只是初夏时节，但气温已攀升到极不友善的高度。她仰起头，将冰凉的瓶身贴上被日光晒得发烫的脖颈。视线不经意间，掠过前方刻意放缓脚步的两位DK，穿过朱红鸟居，投向更深处的、掩映在苍翠山林间的学校大门。
眸色暗沉，看不出情绪。
“各位，辛苦了，进高专的结界了。”
夏油杰停下脚步，单手叉腰，回身望向爬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的理子。少年语气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试图熨平她眉宇间显而易见的烦闷和不易察觉的不甘。
“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累啊……”
天内理子弯腰扶着膝盖，大口调整着呼吸，目光扫过气息平稳、仿佛在散步的另外四人，语气里不免带上了点酸溜溜的味道。
“不过，这样就能暂时安心了吧。”
她接过黑井美里及时递来的手帕，擦拭着额角和鼻尖不断渗出的汗珠。
“悟，真的辛苦你了。”
夏油杰转头看向身旁的白发好友，五条悟颇有些招架不住的呼出一口气，解除了持续维持的“无下限”术式。
“我再也不要给小孩子当保姆了。”
他塌下肩膀，用一种半真半假的、抱怨似的口吻说道。然而那双莹蓝瞳孔的深处，警惕未消，反而更显锐利。此刻的他，宛如一只正在拟态的兰花螳螂，极致美丽，也极致危险。
“铮——”
没有咒力的波动，也没有杀气的预警，只有纯粹的、极致的速度撕裂空气发出的声音。雪白的刀尖凭空出现，点在五条悟的后心之处，却在瞬间被重新运转的无形力量死死咬住，不得寸进。
一击不中，袭击者墨绿的瞳仁里掠过丝极淡的讶异。旋即，带着疤痕的嘴角勾起，身上的兴致肉眼可见的高涨起来。
黑发男人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身体绷紧又放松，抽刀、后跃、于空中反手横斩，袭来的被咒灵操术操控的虫型咒灵，便被从中剖开，化作黑雨浇下。而伏黑甚尔于漫天污血中，踩上不远处的山石。
毫无破绽。
桐原晴浑身发冷。全程戒备的她，竟直到那抹刀光闪现的前一瞬，都未能发觉，简直像抹幽灵。
她看着男人微弓的脊背舒展，结实的肌肉如龙躯般在其下蠕动起伏，充斥着纯粹的、蛮荒的野性。随后，男人不疾不徐地将刀插回缠在身上、那如活体刀鞘般的咒灵口中。
狠狠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从这压迫感中挣脱，桐原晴的目光立即转向五条悟，顿时心下一寒。眼尖的她发现五条悟后心处的制服上，悄然晕开了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深痕。
五条悟的“无下限”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完全防御住。
“终于出来了啊，等你很久了，伏黑甚尔。”
短暂的沉寂过后，六眼神子抑制不住地扯开嘴角狞笑，他半侧过身，以极其傲慢的姿态抬高下颌，蔑视着对面居高临下的男人。
夏油杰自伏黑甚尔现身时起，肌肉便条件反射的收紧。他攥紧拳，没有错过好友背后那抹血迹。一种源于战斗本能的、冰冷的不安感悄然攫住他的心脏。
“悟，你……”
“没问题。”
五条悟头也不回地打断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了下自己的制服口袋，方才那副嚣张的神情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近乎冷酷的平静。
“不用管我，优先保护天内。”
“他，就交给我了。”
看到五条悟的动作，夏油杰翻涌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狭长的紫眸瞟向桐原晴，手不自觉地按上自己的口袋。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定位器的坚硬轮廓。
是了，他要做的，是配合桐原晴，让天内理子彻底“死”出咒术界。
“呵，当着我的面说带走我的任务目标？很有胆量嘛。”
伏黑甚尔嗤笑，反手从咒灵口中抽出「释魂刀」。人类顶点的□□爆发出骇人的速度，身影自原地消失，下一瞬已如鬼魅般绕至他们身后。
夏油杰心中一凛，猛地回头，虹龙突兀地凭空出现，庞大的身躯盘绕而起，护住茫然无觉的天内理子。
天内理子尚未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对危险的直觉已让她下意识扭头，对上了一双野兽般的绿眸。时间被感知拉长，刀身的寒光穿过龙躯间的缝隙印在眼底，她急促的喘息起来。
不想死。
刀光一闪而过，以高硬度著称的咒灵被轻而易举的撕开，紫黑色的血液爆散，溅了正扑过来用身体保护她的黑井美里满背。
海蓝的瞳孔下移，看到满身黑血的黑井。天内理子不可遏制的愤怒了起来，她咬紧了牙。若非五条悟指尖迸发的“苍”，与桐原晴刺向男人脖颈的匕首同时攻到，黑井和虹龙恐怕都会死在这里。
不甘心，超级不甘心！
星浆体愤怒的表情落入伏黑甚尔眼中，他头一次正眼审视起这个被咒术界献祭的小鬼。
男人盯着星浆体，持刀的手腕一抖，刀尖便长了眼，精准挑开从死角刺来的匕首。同时腰身用近乎扭曲的角度发力，硬生生的在“苍”完全爆发前掠身避开。体型庞大的咒灵紧随其后，咆哮着猛扑上去，将其吞下。
“杰，趁现在。”
五条悟闪身挡在众人与伏黑甚尔之间。
几乎是在伏黑甚尔后撤的同一时间，桐原晴已拉起天内理子，转身便向高专深处冲去。
“悟……别大意了。”
夏油杰深深看了眼好友，只叮嘱一声，便果断转身，护着黑井美里向前面两人追去。
锋利的刀尖从内部刺穿咒灵，五条悟单手摘下墨镜，边向即将被剖开的咒灵走去，边自语般的回嘴道。
“叫谁小心呢。”
下一秒，剔透的六眼对上了一双幽冷的绿眸。
远处战斗声轰鸣，桐原晴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瞥向她的绿眸狠狠抹去，又压下对五条悟的担忧，跟着夏油杰踏入通往薨星宫的电梯。
她打不过伏黑甚尔。
「白夜行」早在母亲传给她时，便发生了某种异变。本该由主人和共生对象分别承担「无存在感」和「强化吸引」的被动特性，全部纠缠在她身上。
方才战斗中，桐原晴正是凭借「无存在感」的特性，让伏黑甚尔完全忽略了她，才得以近身。然而在匕首刺出的刹那，那具站在人类顶点的□□本身所孕育出的、超越野兽的直觉，让他做出了反应。
格挡、反击、回眸。
当墨绿色瞳孔捕捉到她的瞬间，「强化吸引」已然生效。
短期内，无法再进行刺杀了，得想别的办法才行。少女垂眸沉思，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理子进入“死亡”状态。即便“死亡”可以被改写，“痛苦”却无法抹消。濒死的体验，足以将正常人逼疯。
轻微的震动过后，电梯停了下来，桐原晴跟在天内理子身后走出。她耳尖一动，敏锐地听到身后脚步声节奏变缓。
“大小姐，”
黑井美里站在电梯口，对着转过身的天内理子，深深的弯下了腰。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她忍着不舍，微微直起身，眼神依旧看着地面，不敢去看自己从小护到大的孩子。知道此次目的的她，连祝福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还请您……请您……”
平安……
这是被少女紧紧抱住时，她心中唯一的祈愿。
“黑井，最喜欢你了。”
肩膀处的布料被浸湿，一直沉默矗守着的女仆抬起手，却迟迟不敢落下。
“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早已把理子当做家人的黑井美里，在这声泣音中，终是将手按在了怀中孩子的头上，重重地，却又轻柔无比地。不舍冲破了眼眶，落在了天内理子的肩头。
“我也是……我也最喜欢你了……”
桐原晴停下脚步，没有打扰二人的告别。她的目光扫过理子，落在夏油杰身上，观察起他的表情。这个人温柔细心，实力强大，有自己的准则，同理心强又愿意守护他人。
但……
她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缺点也很明显。傲慢且自以为是的包容一切，不经筛选的全部吞下，会坏掉的。
‘真是个愚蠢的骗子。’
想起与夏油杰截然相反的某人对自己的评价，少女自顾自的做下了决定。
不会让这样的好孩子坏掉的，就当是还这次的人情了。
桐原晴自嘲地笑了笑，太宰说得没错，她真的很蠢，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奇怪的决定，还以这么别扭地理由。
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脱身，桐原晴抬眼看去，尽头的光越来越近，夏油杰带着她们走出了昏暗的隧道，停在了一株被无数建筑围绕的巨树前。
“这里就是……”
“嗯，天元大人所在之处，国内主要结界的基础，薨星宫主殿。”
桐原晴对此兴致缺缺，她更在意另一件事，代表五条悟的光点已有段时间没有移动了。
这不正常。五条悟不会主动丢下定位器，而设备还在发送位置信息，说明并未损坏。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五条悟，出事了。
“走下楼梯，穿过大门，到达那颗大树的根部，你会走进一个和高专结界不同的特殊结界。”
听着夏油杰的解说，桐原晴心中的不安逐渐蔓延，如果五条悟真的出事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伏黑甚尔赢了？
怎么可能？五条悟可是能活到当老师的年纪呢，怎么会……
“只有受邀之人才能进入，天元大人会保护你一直到同化结束。”
顿了顿，夏油杰说出从刚接到任务起，他就和悟商量好的话。
“又或者，你回头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