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
水族箱的光线如液态星尘，穿过货架间隙在少女身上流淌。与孵化者无声对峙的桐原晴咬了下唇，拿起面前的贝壳手链。
白色光晕如云河流转，顺着指尖流入贝壳。粗糙的贝壳逐渐变得莹润透亮，其中隐隐有光脉在搏动，如同一个被囚禁的心脏。
丘比的尾巴尖轻轻摇晃，安静的看着面前人的举动，当最后一丝光芒敛去，它的声音轻快明朗。
“如果是晴的话，一定会是个强大的魔法少女的。”
然后变成魔女，释放出等量的绝望，减缓宇宙热寂么？
桐原晴在心底冷笑，她没再看丘比，拿手链去柜台结账后，向站在巨大观赏玻璃前的少女走去。
水波荡漾，光影交错。
天内理子背着手，指尖无意识轻触冰凉的观景玻璃。瞳孔中是缓缓游动的鲸鲨，那些银灰色的斑点，在水光中如同散落的星尘。
昏暗的光线穿透水体，在她的睫毛上投下颤动的阴影。
玻璃内，鱼群编织着银色的漩涡。玻璃外，沉寂的视线穿透镜面，追逐着永远触碰不到的水面。
贝壳手链滑上皮肤，像海浪轻吻而上。少女蓦然回首，如浅水滩底摇曳的海藻般的发掠过脸颊，带着主人特有的温柔。
她一时晃了神。
“理子，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要摘下它。”
清冷的声音如海妖的呢喃低语，天内理子凝视着那双吞噬了星光的莹蓝眼瞳，无法自拔，也不愿自拔。
她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好。”
唇角贴上的柔软，像电击般窜过脊椎。天内理子睁大双眼，呆愣的看着好友近在咫尺的睫毛。
手腕上的贝壳泛起虹光，如呼吸般明灭一次，又沉寂下去。
桐原晴后退一步，恰好站在光影交界处。她噙着笑，温柔又缱绻。
“已经盖章了，不可以反悔哦。”
莹润的贝壳内部，一缕白光开始了循环流动。
[异能力·白夜行]
[共生契约·临时，已缔结]
桐原晴心情极好地与好友牵着手散步，五条悟和夏油杰则落在更远的后边。那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传来几声少年人嚣张的笑。
别墅的暖黄灯光，在渐暗的天色中格外明亮，他们已经快到今晚的居住地了。
黑井美里已先行一步进入别墅，收拾天内理子将要入住的房间。因此等在门前的，是被无良前辈们拉来帮忙的学弟。
“夏油前辈！五条前辈！”
木质门廊下的身影一跃而起，健气热血的少年站在门口，拼命挥舞手臂。他棕色眼眸里盛满了星光，连裤腿上沾着的草屑都顾不得拍掉，活像只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灰原！”
空气微颤，五条悟略过桐原晴，出现在少年身前。他弯腰探头，如同大型猫科动物般，爪子不安分地扒拉起他短外套上的口袋。
“老子的黑糖在哪？”
灰原雄拧腰避开，扬起灿烂笑容。他非常捧场的拉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玄关。双手夸张地伸向客厅茶几，仿佛那摆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锵锵～这就是冲绳特产——黑糖！”
被包在靛蓝色和纸中的黑糖，整整齐齐码放在桌子上。五条悟双眼一亮，扑了过去。大猫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将糖块抛进嘴里。
他眯起眼，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起来满足极了。
夏油杰捂了捂脸，甜腻的气息顺着空气，似乎钻进了牙缝。他伸手搭上灰原的肩膀，目光在屋内快速巡视一圈。
“辛苦了灰原，七海呢？”
“七海海去检查周围了，夏油前辈。”
少年的声音清亮得像是晨间朝阳。语毕，他好奇地探出身，看向门外的两位少女。
“这就是理子酱和晴酱吧，你们好，我是灰原雄。”
天内理子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恍惚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擦过唇角，梦游般向屋内飘去，连脚步都比平时轻了几分。
“你好，理子大概有些累了，我先陪她回屋休息。”
桐原晴注视着好友的背影，语调轻柔。她转向灰原雄，嘴角挂着歉意的微笑，眼底映着温暖的灯光。
黑发少年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的发尾，想想也是，现在也不早了，玩一天确实该累了。
大大的狗狗眼眨了眨，灰原挺直腰板，满脸热血地向天内理子的背影用力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会把坏人都打跑的，理子酱，请好好休息吧。”
室内露出来的暖黄光线打在少年身上，似是为他镀上层金光。桐原晴难得愣了一下，随即又勾出个真心的笑。
是个太阳般的好孩子呢。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投下细长的光带。天内理子呼吸均匀又绵长，许是这两天经历的太多，她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辗转难眠，反而在好友的陪伴下沉入了梦乡。
稍显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桐原晴翻身看去，她的好友在睡梦中皱着眉，眼球不断地在眼皮上碾出痕迹，显然是被噩梦找上了。
没有犹豫，桐原晴伸出手，用指腹抚平好友的眉心，温热的手贴上不安的眼球，极力慰抚起它。
五条悟整个人深陷在沙发里，两条过分修长的腿架在茶几上。他指尖的墨镜随手腕转动，折射出细碎的亮点。
夏油杰则占据着旁边的单人沙发，书本摊在腿上，时不时抬眼与挚友斗几句嘴，显然也没把心思真放在阅读上。
天空般的眸子在桐原晴刚出现的时候，就捕捉到了她。五条悟起身，以一种妖娆的姿态斜倚到沙发扶手上。
“嗨～大半夜不睡觉，是来搞夜袭吗？”
少年拖长声调，粉嫩的唇故意嘟起，他指尖一挑，镜框精准抵在少女眉间。
“你这只偷腥猫！“
桐原晴微不可察地顿了下，面无表情地绕开这堪称“人间油物”的五条东西，选择了距离他最远的沙发落座。
“咳，是有什么事吗？晴？”
夏油杰合上书，捂住下半张脸转向她，声音因强忍笑意而略显沉闷。被冷落的五条猫鼓起脸颊，郁闷地缩进单人沙发里。长腿占据了桌子下的空间，还屈膝顶了顶桌板，发出“咚咚”的闷响。
桐原晴对五条悟幼稚的举动继续无视，向夏油杰点点头，一板一眼的回答起他的问题。
“来劝你们去休息。”
长发自少女肩头滑落，在水手服的领口铺开一片。天内理子同款的制服，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沉静。
从坐姿也能看出，她有着良好的家教。
“啧，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
他故意将自称咬得极重。
说实话，五条悟并不信任面前的人。从见面起，对方就试图在他身上放监听器。只是六眼过于好用，从未让她得手过。
更遑论资料上的某个名字。
森鸥外。
六眼神子对它记忆深刻。
六年前，尚且年幼的神子袚除了一个异常强大的特级咒灵，那是他至今为止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而那个咒灵，与他有关。
“悟。”
夏油杰的指节扣上书面，硬质封面发出清脆声响。他先是唤了声挚友，又抬起狭长紫眸直视少女，仿佛要透过躯体，找出她的真实意图。
“我和悟需要守夜……”
“伏黑甚尔。”
桐原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平静地迎接两道审视的目光，任由空气就此凝固。
“或者说禅院甚尔，你们知道多少？”
五条悟撑着下巴的手放下，陷进沙发里的身体缓缓坐起，十指交叉叠在膝头。
“禅院家那个零咒力的天与咒缚？”
轻佻的尾音微微上扬，熟悉他的夏油杰立刻察觉到了其中暗藏的警惕。
高专的结界只阻挡带有咒力的存在，但对伏黑甚尔这样的无咒力，会如普通石子般轻易放过。
那么，高中内部就不够安全了。
思及此，黑发少年将书本轻轻放在茶几上，封皮与桌面相触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他调整了坐姿，认真听了起来。
“嗯，悬赏是个叫孔时雨的人发布的，他是伏黑甚尔的中介。”
端坐的少女点点头，她看向五条悟。那双能看清咒力流动的六眼，在面对真正的“无”时，反而会变盲。若伏黑甚尔先利用悬赏消耗五条悟的精力，再趁悬赏过期后众人松懈时发动偷袭......
“盘星教通过孔时雨雇佣了伏黑甚尔，要求他在理子同化前杀掉她。但理子的悬赏只到中午十一点……”
“伏黑甚尔极有可能，会趁我们放松下来的时候埋伏。”
夏油杰皱起了眉，桐原晴说得不无可能。如果今晚继续熬夜，明天对战伏黑甚尔很容易吃亏。
要让悟去休息。
他看向五条悟，对方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脑袋自然下垂，翘起的发梢随着呼吸起伏不定，似是一片跳动的银色火焰。
“悟……”
“没问题的，杰。”
“天与咒缚虽然稍微麻烦了点，但不难解决。到时候交给我就行。”
他放松身体，仰头枕在靠背上。透过墨镜间的狭小缝隙，隐约能看见小半截苍蓝色的虹膜。
桐原晴偏头去看，刚好捕捉到六眼里一闪而过的锋芒。如冰层下流动的幽蓝火焰，转眼间被玩世不恭的笑容掩盖。
无趣到令人火大。
手心还残留着眼球的轻微颤动，她越发确定天内理子还有留恋。有共生契约在，死亡不过是某种可调控的状态，若理子能进入死亡状态……
不，还是算了吧。
“五条君昨天没睡吧。”
指尖擦过藏在袖口的微型定位器，桐原晴又打起精神继续劝，她决定赌一把。
“伏黑甚尔并不好应付，五条君还是去养精蓄锐得好。”
五条悟突然转头定定的盯着她，手忽然伸出。
“拿出来吧。”
小巧的定位器被放进了五条悟的手心，像注定般的，她赌赢了。
“悟？这是……”
“定位器。”
本应透亮的钴蓝在这一刻变得幽深，夏油杰看到了冰冷的刀锋。本性温柔的少年，顿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得无奈的笑了下，与挚友一样伸出了手。
“我会好好戴着的。”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桐原晴瘫在沙发上，五条和夏油已经回房休息了，整个客厅此时只剩了她一人，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中慢慢翻涌。
‘真是个愚蠢的骗子。’
明明是温柔缱绻的语气，却死气沉沉，令人浑身发寒，她抬手遮住了脸。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