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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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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初夏的远去,手塚渐渐地在夏季的赛场上崭露头角,逐步变成了青学网球部的主力军。
“手塚君那网球打的是真的很好!”美嘉撑着脑袋赞叹道,惹得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她昔日的好友面容青春,温柔的笑着。
“连女子网球部的未来战将美嘉都这么说的话,那是真的很厉害了~”
但她心想她是知道的,他以后会变得更厉害。
仅仅一年级而已,他接下来会站到更大的舞台,捧着无数人向往的奖杯,在无数聚光等下闪耀光辉。
“那小葵你也来看比赛吧!好吗?你陪我吧!”她恳求着,可爱的眨着眼睛。
「你的相亲对象是那个手塚君??那小葵你也来看比赛吧!好吗?你陪我吧!」
她的好友那时也是这般模样。
真怀念……
她笑的更加温柔,虽说她并不是说很喜欢网球,但此时被熟悉的好友恳求,她不禁软下心。
“有时间吧~”
“……小葵你真是的!那你有时间来网球部找我玩吧~身体恢复了,我们可以开始锻炼了!”
“嗯,好啊~”
她呵呵笑着,握着筷子抵在嘴边,弯起的嘴角让她的双颊变得十分可爱,眼睛亮亮的,漂亮的如同他所见过的琉璃。
手塚从教室外的走廊经过,目不斜视。
下午的数学课上,突然间出了一道难题,教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她在前方,握拳抵着下巴努力思考,但似乎无济于事,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手塚国光见她有些困扰,在老师的询问下举起手。
他流畅地说出了解题思路和答案,老师满意地让他坐下后,目光扫视全班:“都听懂了吗?”
视线朝下,他看到大家的瞩目里有她同样的惊叹。
他缓了缓心神,故作镇定的坐了下来。
可她很快回头,看着黑板上老师按照他的思路所写的计算过程,似乎还在思考。
手塚想,她可能还没懂。
果不其然,同桌的好友点了点她的手臂,问道“小葵,你懂了吗?”
她难为情的笑着,诚实的摇头,“没有,这太难了。”
手塚沉默,心里翻滚了一会儿,还是未贸然作声。
可课后,她的好友拉着她跑去了前方。她们三三两两抱着课本,围在了他的同伴——大石的桌前。
手塚镜片下的眼睛黯然。
很快的,他又找到了她的身影。
她最近很少出现在网球部,连他都没想到他们网球社的场地其实一目了然。
可能是最近都在合唱部活动吧,他不是很熟悉其他部门的活动。
但就在他结束了部活,先要将包中看完的书归还时,他看到了她安静地坐在窗边的位置。
她似乎看的很专注,撑着脑袋,眼眸淡淡。
耳边棕色柔顺的头发落在桌上都未察觉。
手塚余光见她手中的那本书,不禁上前搭话。
“你还在看《梦十夜》。”
距离课堂上学习这篇文章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她闻言,抬起头。
在傍晚夕阳的照射下,像是胶卷电影里带着柔美滤镜的容颜,水濛濛地看向自己。
“啊,手塚君。”她嗓音柔美,不知为何,她好像在用很怀念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她的笑容变得极其安抚。
“现在看的是第一夜哦。”
她可能是无奈自己的提问,语音里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嗔怪,像是扫在他心口,有些异样的感觉。
随后她见自己没有发话,反而继续抬眼问着他,“手塚君,部活结束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在图书馆里并不突兀。
他便站在她跟前,微微垂眸,沉声回应,“基础训练结束了,高年级的前辈们在开会,所以早结束了。”
她又是一声轻笑,让手塚心里一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得体。
可是她却换了一个话题,云里雾里,让手塚摸不着头脑。
“手塚君,你觉得现在是在做梦吗?”
做……做梦?
她指什么?指现在在图书馆,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在交流的场景是不是像在做梦?
这要怎么回答?手塚思考着,喉咙滑动。
“或许是吧。”
“或许?”她又笑了,这时她笑的灵动,“这种推测的表达从手塚君嘴里说出还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呢喃道,“这是梦境还是真实……在梦境发现的现实,等回到了现实,又是否是现实?”
手塚哑然,真是个困难的问题。
他不能理解,他也这么说了出来。
“我认为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我不会考虑是虚还是实。”
她闭上眼帘,笑着责怪他,“手塚君你还真是太认真了。”
“抱歉,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那……果然你还是会更倾向于找大石询问吗?
他虽然知道他没有权利去改变别人的意愿,可是他却忍不住这么去想。
光线渐渐位移,她面前站着的青涩的少年,隐约可见他本是面无表情的容颜里有一丝纠结。
她挪开视线,感叹着现在的自己还能看出来手塚此时可能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问话而感到困扰,但如果手塚再过几年,就算是自己,也会搞不懂他那木头般的脸。
她为什么要问他?
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
她太想去了解手塚了,她想知道十五年后的手塚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或许……她回到了十五年前,说不定他也回来了。
那是否可以开诚布公的来问一下他?
可是……
这个少年还那么青涩。
怎么可能是十五年后的手塚呢?
她叹了口气,见他无言地站着,便朝他邀约,“要坐这里吗?”
“嗯。”
他沉稳回答,坐在了她的对面。缄默之中,他看到她终于翻动了页面,已经对《梦十夜》意兴阑珊。
时间流逝过程中,他顺势问道,“最近身体还好吗?”
她并未抬头,应答如流,有着莫名的顺畅,像是无数遍进行过这样的问答。
“还好,你不用担心。”
“网球最近打得如何?”
她有了点反应,手塚以为是自己逾越了,沉声解释,“我之前路过有看到你。”
但她并不是惊讶于手塚突然问话,也不是惊讶于手塚会知道自己打球。
她只是惊讶十五年前的少年跟十五年后的少年,所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总是让她恍惚。
让她心生动摇。
见她不吱声,只是盯着自己,手塚停顿,“怎么了?”
她合上课本,“没什么。”
双手合十后,她看着自己揉搓着指尖,“这段时间在忙合唱部的活动,等过一阵我还是打算会继续的。”
她抬头,怜悯的笑了笑,“不好好运动的话,这个身体就不行了。”
不要再像十五年后,突然某一天倒下,给她周围的人添麻烦。
那个时候他也这么问过她网球的情况。但是她与他长期的相处,已经能明白他问出这个问题就是准备带自己去打球了。
同样的夏季,阳光晴好,微风和煦。周末的私人网球俱乐部球场空旷而安静,只有清脆的击球声规律地回响。
手塚国光站在球场一侧,身上是简洁的白色运动服,与他在职业赛场上叱咤风云的形象相比,此刻的他收敛了所有凌厉的气场。他的对面,是握着球拍,显得有些无措的自己。
自从成年,成为青学的教师后,她便很少触碰这颗小小的黄色球。
而每次提议来打球的都是手塚。
她知道他是看了她近期例行的体检报告,她的肺活量和肌耐力仍低于平均水平,医生再次强调了适度,规律锻炼的重要性。
可是……她本来就不打擅长运动,又因为职业稳定,真的鲜少锻炼。
于是,在一个她看起来气色稍好的周末早晨,他看似随意地提起:“最近网球打的怎么样?今天天气不错,要去试试挥拍吗?对呼吸调控和核心力量有好处。”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将“为她健康考量”的目的严密地包裹在“一项有益活动”的建议之中。
她虽然学生时代是与好友一起打过网球做康复性锻炼,但此时面对在职业赛道上耀眼夺目的手塚,她有些忐忑:“我…打得很差,会耽误你时间。”
“无妨。基础练习而已。”手塚的回答没有一丝波澜,已经拿着两人的装备在门口等她。
根本不容推脱。她汗颜。
真正站在球场上,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与职业选手——尤其是与手塚国光之间那鸿沟般的差距。
他甚至没有移动,只是站在原地,用极小的动作幅度,就能将球轻轻地精准地打到她的拍前。
被如此的喂饭,再不努力……
“不用发力,先感受节奏。重心前移,挥拍时转肩。”他的声音穿过球场,平稳而清晰,没有一丝不耐烦。
她咬牙努力,但身体协调性并不好,时常击空或者把球打飞。
每当她失误,手塚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走到场边捡回球,再次回到位置,用几乎一模一样的力道和角度,再次将球送到她面前。
“手臂放松,手腕固定。”
“眼睛看球,不用看我。”
“脚步微调,不需要大范围移动。”
他的指导言简意赅,只针对动作本身,绝不包含任何情绪性的评价。他没有像教练那样高声鼓励,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失望,只是重复着喂球,观察,给出简洁指令的过程。
渐渐地她发现,他喂来的球,速度,力度,落点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感到难以应付,又恰好需要她稍微努力一下才能够到,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她的跑动和消耗,仿佛经过精密计算。
这就是职业选手的计算能力吗…
可她并没有余力去感叹他的实力。
练习了大约二十分钟,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似乎是到达了极限。
几乎在她停下动作的下一秒,场对面的手塚就停下了发球。
“休息。”他言简意赅,放下球拍,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和一瓶标着自己名字的水瓶,走了过来。
他直接递上水:“补充水分。慢一点喝。”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拿起另一条干净毛巾,动作轻柔地替她擦了擦额角和颈后的汗。
他的指尖隔着毛巾偶尔碰到她的皮肤,带着运动后的温热,一触即离。
“呼吸放缓。”他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提醒道,“用腹部呼吸,像医生建议的那样。”
成年的手塚无比可靠,又自带威严,她自然乖巧地跟随着他的话语尝试调整呼吸,喝了几口水。
手塚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没有看手机,没有做别的动作,也没有盯着自己,只是看着远处的树林,仿佛在给她时间,又仿佛在默默计算着她的恢复时间。
几分钟后,见她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回暖了些,他才开口:“还可以继续吗?量力而行。”
他的询问永远给她留有余地。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练习继续。
而后来,她注意到他给球的频率似乎更慢了一些,球速也更缓了,仿佛无形中又为她调低了难度。
可抬眼望去,网对面的手塚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那份细致的观察和不着痕迹的体贴,却无声地融入每一次挥拍和每一次停顿的间隙。
中途,她尝试努力突破,想打出一个稍微有点力量的回球,结果用力不当,球拍差点脱手,自己也踉跄了一下。
“小心。”手塚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还未抬起身,他就已经穿过了大半个球场,来到了网前,手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确保她站稳后便立刻松开。
“不必着急。”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控制,节奏,呼吸,是现阶段的重点。”
她有些难耐。着急…她可能是有些着急吧。
她究竟要消耗这个男人的耐心到什么程度。
一小时的练习时间到了,手塚精准地叫停,仿佛体内有一个精准的计时器。
“今天到此为止。过度疲劳反而无益。”
他整理好球拍,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略显沉重的球拍,和自己的拿在一起。
“感觉如何?”他一边走一边问,视线扫过她的脸,评估着她的状态。
“还好,就是有点累。”她隐藏起自己心底的情绪,仅仅是诚实回答。
“嗯。初期正常反应。回去后适当拉伸。”他给出专业的后续指导,随后他拎着两人所有的行李准备离去。
坐进车里,他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先调整了空调出风口,避免冷风直吹她。然后递给她一件早就放在后座的,薄薄的针织开衫:“穿上,避免着凉。”
她侧头去看他冷峻的侧脸,他专注地看着路况,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却处处都是他的严谨性格和责任感。
但那一刻,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他本就长得白皙,修长的手除了有薄薄的茧之外,他从未摘下的铂金戒指在无名指闪着低调的光芒。
他即使是在最重要的比赛也未摘去,她曾经问是否会影响他挥拍的力道,得来的也是手塚一直以来简短的“无妨”。
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
他虽然话不多,却做的永远比说得多。
她感受着身上那件还带着他车上常备的,淡淡洗涤剂味道的开衫,在她的心中,悄然滑过一丝极细微的,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暖流。
还有一丝……
对自己的……
可能是相形见绌吧。
若对象不是这么完美的手塚,可能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有这么自卑。
其实……她只是身体弱了一点而已。她的父母也从来不会让她觉得自己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
但她只是有一点点不甘心。
想要更努力,让自己健康起来。
让自己能够去回应手塚对自己不厌其烦的耐心,去回馈他。
若是下次体育新闻记者再问到“你的另一半是怎么样”的时候,希望手塚可以堂堂正正的回答是个健康活泼的女子,而不是“不希望打扰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