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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险象环生 ...


  •   那堵暗墙滑开的缝隙之后,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反而透出一种昏黄摇曳、光怪陆离的光晕,仿佛巨兽喉咙深处缓慢蠕动的消化腔道。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腐霉味、廉价线香气、生锈金属、奇特草药以及无数种难以名状气味的复杂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萧玦侧身,绛红衣袍在幽暗光线下泛着诡谲的光泽,他对谢珩做了一个略带戏谑的“请”的手势,那双桃花眼闪烁着兴奋与危险交织的光芒:“谢舍人,请吧。这鬼市可比玄圃园的清谈会有趣多了,至少这里的人...不说假话。”他轻笑一声,“因为他们只说买卖,不谈道义。”

      青梧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横亘在谢珩身前,寸步不让,声音压得极低却斩钉截铁:“公子!此地诡异,绝不可轻入!”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住萧玦,另一只手已按在刀柄上,骨节发白。

      谢珩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理智告诉他,青梧的担忧千真万确。踏入此地,便意味着将自身安危置于极大的不可控之中,尤其是身边还有萧玦这样一个极度危险、动机不明的变数。然而,那只冰冷的鹞鹰标记,那丝诡异的冷香,以及肩头仿佛仍未散尽的、来自眼前这个男人的耻辱温度,都化作一股强大的推力,催使他向前。

      他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不适的空气,强行压下胃部的轻微翻涌,轻轻却坚定地推开了青梧紧绷的手臂。

      “无妨。”他的声音清冷平稳,在这狭窄压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既已至此,岂能空手而回。”他看向萧玦,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萧公子,前番在玄圃园论道,你说‘名教岂非自然’?今日此地,倒真是返璞归真了。”

      萧玦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兴味:“谢舍人竟还记得我那日的狂言?不错,此处无礼法拘束,无门第之见,唯有生存之道,岂不暗合自然无为?”他唇角勾起一抹似赞赏似嘲弄的弧度,“但愿谢舍人入了这‘自然之境’,莫要后悔。”说罢,不再多言,率先侧身融入了那道幽深的缝隙。

      谢珩紧随其后,青梧无奈,只得高度戒备地贴身护持,一只手紧紧按在腰刀之上,另一只手甚至暗暗扣住了袖中暗藏的短弩机括,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后左右的一切动静。

      缝隙之后,是一条陡峭向下的石阶,仅容一人通行,墙壁湿滑,布满粘腻的苔藓。空气中那股怪异的气味愈发浓重,还夹杂着隐约的、压低的交谈声和某种奇怪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嘶哑音乐声,从下方深处传来,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背景噪音。

      向下行了约莫二三十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强烈的光怪陆离所淹没。

      这是一处巨大的、显然是由天然洞穴加上人工开凿而成的巨大地下空间。穹顶高悬,怪石嶙峋,无数盏各式各样的油灯、灯笼、甚至还有散发着幽幽绿光的萤石,被随意地悬挂、放置在各处,将整个空间照射得明暗交错,光影扭曲,仿佛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境。空气混浊温热,带着铁锈、香料和某种野兽的腥膻气,几乎凝滞不动。

      空间内人流如织,却与地面上的市井截然不同。这里的人大多穿着蔽体的斗篷或深色衣物,脸上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或是以巾蒙面,彼此交谈时声音压得极低,眼神警惕而闪烁。摊位也毫不规整,随意地铺着兽皮或破布,上面陈列的物品千奇百怪:生锈的刀剑、色泽诡异的药材、看不出年代的青铜器碎片、甚至还有关在笼子里、发出低沉嘶吼的奇异生物……一切都笼罩在一种神秘、混乱、却又自成体系的诡异氛围中。

      这便是建康城阴影之下的“鬼市”,一切见不得光的交易与秘密交织的巢穴。

      萧玦显然对此地轻车熟路。他自如地穿梭在拥挤的人流中,那身低调的深青棉袍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他通身那股慵懒又危险的气质,却让一些敏锐的目光在他经过时悄然避让。他甚至顺手从一个摊位上拈起一个造型古怪的青铜酒樽,对谢珩晃了晃:“瞧,说是西汉海昏侯墓里出来的,谢舍人博古通今,给鉴定鉴定?”

      谢珩扫了一眼,冷声道:“仿得粗劣,纹饰不对。萧公子若好此道,改日可来我谢家书房,见识何为真正的汉器。”

      “哟,邀我呢?”萧玦挑眉,放下酒樽,凑近些低笑,“谢家书房?怕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吧?我可听说你们这些高门望族的书房里,除了圣贤书,还藏着不少整治人的好东西。”

      “心中有鬼者,自然看什么都是罗网。”谢珩不动声色地避开他过近的距离。

      青梧紧跟在后,几乎是将谢珩半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阻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潜在威胁,对萧玦的每一句调侃都报以更冷的眼神。

      萧玦在一个售卖各种香料和草药残渣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裹在巨大黑色斗篷里的佝偻身影,脸上覆盖着乌木雕刻的、毫无表情的鬼怪面具。

      “老先生,讨一味香。”萧玦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懒洋洋的调子,“冷的,像能把人骨头缝都冻住的那么冷,闻一下提神醒脑,再闻就找不着了。有吗?”

      那黑袍摊主缓缓抬起头,面具下两个空洞的眼窝看向萧玦,半晌,发出一种砂纸摩擦般的嘶哑笑声:“后生,你要的这味儿,可不是人间该有的东西。那是‘幽冥引路香’,沾多了,小心被无常爷勾了魂去。”

      “哦?”萧玦挑眉,似乎来了兴致,“这么邪乎?佛家说诸法空相,道家讲虚极静笃,怎么到了这儿,倒信起无常勾魂了?”

      摊主嘶哑道:“嘿嘿,到了这儿,什么佛什么道都不好使,这里信的是买卖,是...命。”

      “哪儿能弄到?”萧玦收起玩笑神色。

      摊主伸出枯瘦如鸟爪的手,指了指洞穴更深处一个更加昏暗的角落,那里似乎有几个更加偏僻的洞口,“往里走,最里面那几家,‘尸陀林’或者‘往生铺’或许有点存货。不过……价格嘛,可比你这身皮肉还贵。”他的笑声更加嘶哑难听。

      萧玦抛过去一小块银角子,笑道:“谢了,买杯酒喝。但愿不是孟婆汤。”

      离开摊位,萧玦脸上的笑意淡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低声道:“听到了?‘幽冥引路香’,名字倒是贴切。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他加快脚步,向着摊主所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深处,人流渐稀,光线也更加昏暗,气氛愈发阴森。两侧的摊位变得更加诡异,甚至出现了售卖据说是法器、骨器或是某种禁忌典籍的摊子,摊主们的眼神也更加冷漠和警惕。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麝香又混合着腐朽气味的奇异香气。

      就在他们即将接近那个最偏僻的洞口时,异变陡生!

      侧面一个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阴影里,骤然爆起数道凌厉的黑色身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一言不发,直扑三人!刀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惨白的弧线,带着致命的寒意,直取要害!

      袭击来得毫无征兆,速度快得惊人!

      “公子小心!”青梧厉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猛地将谢珩向旁边一推,同时腰刀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精准地格开了劈向谢珩后心的一刀!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响彻洞穴,火花四溅!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黑衣人的刀锋已至萧玦身侧!然而萧玦的反应更是诡异莫测!他仿佛背后长眼,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近乎柔术般的角度微微一扭,那凌厉的刀锋便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只割下了一小片布料。而他本人则如同鬼魅般滑步侧移,顺势从靴筒中抽出一柄不过尺长的漆黑短刃,反手便向那袭击者的手腕削去!动作干净利落,狠辣异常,哪有半分平日浪荡子的模样!

      谢珩被青梧推得一个踉跄,撞在冰冷的石壁上,肩胛骨传来一阵钝痛。他猛地抬头,恰好将萧玦那兔起鹘落、精准狠辣的身手尽收眼底,心中巨震——这绝非寻常身手!这分明是经过极其严苛训练、千锤百炼的杀人技!

      但他此刻无暇深思!第三名黑衣人已然扑到近前,刀光直劈他的面门!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

      谢珩虽非武人,但士族子弟自幼习练的防身剑术与应变之能尚在。他猛地向下一矮身,险之又险地避过刀锋,同时脚下用力一蹬,试图向侧面翻滚躲避。

      然而那黑衣人显然也是高手,变招极快,刀势一转,改劈为削,再次追袭而至!眼看就要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蹲下!”一声急促的低喝从旁传来,是萧玦的声音!

      谢珩几乎是本能地依言猛地俯低身体!

      一道锐利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只见萧玦掷出的那柄漆黑短刃,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钉入了袭击谢珩的那名黑衣人的咽喉!

      那黑衣人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嗬嗬了两声,手中的刀当啷落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此时,青梧也已与另一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激烈异常。青梧刀法沉猛,大开大合,而那黑衣人则诡异刁钻,专攻下盘,一时难分胜负。

      萧玦在掷出短刃后,毫不停留,身形如风般扑向与青梧缠斗的那名黑衣人,赤手空拳,却招招直取对方关节与要害,配合着青梧的猛攻,瞬间将那人逼得手忙脚乱。

      谢珩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他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血腥而激烈的厮杀,看着萧玦那与平日判若两人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身手,看着他那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冰冷而专注的侧脸,脑海中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最初被青梧格开攻击的那名黑衣人,见同伴一死一被压制,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狠厉决绝之色!他竟不顾身后萧玦与青梧的威胁,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个小小的、黝黑的、仿佛由金属打造的筒状物!他对准了正靠在石壁上、暂时无人护卫的谢珩!

      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透了谢珩全身!

      “公子!”青梧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死死缠住!

      萧玦也发现了这危急情况,脸色骤变,想要抽身却已不及!

      那黑衣人的手指猛地按向了机括!

      就在这生死一瞬,谢珩的瞳孔急剧收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对方那按压机括的手指动作,身体几乎是凭借某种深藏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战斗直觉,向着侧前方——一个极其刁钻、并非最佳躲避方向的位置——猛地扑出!

      而几乎在同一刹那,萧玦也做出了反应!他并未试图完全拦截那暗器,而是猛地一脚踢飞地上的一块碎石,那碎石如同流星般精准地砸向黑衣人手持筒状物的手腕!

      “咔!”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

      “噗!”一声钝物嵌入□□的闷响!

      谢珩只觉得肩头猛地一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又像是被巨大的毒蜂蜇中,一股尖锐的麻痹感瞬间蔓延开来!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眼前一阵发黑。

      几乎同时,萧玦踢出的碎石也精准地击中了黑衣人的手腕,那筒状物“当啷”一声脱手飞出!

      而那名被击毙的黑衣人咽喉处,萧玦那柄漆黑的短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刃身上一个极其细微的、仿佛飞鸟状的刻痕,一闪而逝。

      “呃!”那发射暗器的黑衣人手腕吃痛,动作一滞。

      就这一滞的功夫,青梧爆发出一声怒吼,刀势猛然加剧,一刀劈开了对手的防御,在其胸前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萧玦也如同猎豹般扑上,一记手刀狠狠切在那黑衣人颈侧!

      第二名黑衣人哼都未哼一声,软倒在地。

      第三名被青梧所伤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绝望,竟猛地一咬牙,嘴角瞬间溢出一缕黑血,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服毒自尽了。

      转瞬之间,三名袭击者两死一自尽。

      打斗的声响吸引了远处一些目光,但鬼市中的人似乎对此类事件司空见惯,并无人上前,反而纷纷避让开来,生怕惹祸上身。

      洞穴深处再次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混合着原本就有的怪味,令人作呕。

      “公子!”青梧顾不上检查尸体,第一时间冲到谢珩身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谢珩在青梧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左边肩胛处,一枚乌黑发亮、形状古怪的细针深深嵌入其中,只留下一点点尾端在外。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迅速泛起一种不祥的青黑色,并且传来一阵阵灼痛和麻痹感。

      “针上有毒!”青梧脸色煞白,立刻伸手要去点谢珩肩周穴道,试图阻止毒气蔓延。

      “别动!”萧玦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厉。他已迅速检查完三具尸体,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检查了一下谢珩肩头的伤口和那枚毒针,眉头紧紧锁起。

      “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剂量似乎不大,或是稀释过的。”萧玦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一种专业的判断力,“胡乱点穴反而可能加速毒性随血液运行。必须立刻把针拔出来,清理毒血!”他说着,竟毫不犹豫地伸手向那枚毒针探去!

      “你做什么!”青梧猛地挡开他的手,眼中充满血丝和敌意,“休得碰我家公子!”他根本无法信任这个来历不明、身手诡异、且刚刚还与公子激烈冲突的男人。

      萧玦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电光直射青梧,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不想他死就让开!这毒拖延不得!我若想害他,方才何必救他?!”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焦灼和一种深切的……担忧?虽然一闪而逝,却被因剧痛而意识格外清醒的谢珩捕捉到了。

      谢珩忍着肩头一阵阵袭来的麻痹与剧痛,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着萧玦那双此刻毫无戏谑、只有凝重和急切的桃花眼,又想起方才那电光火石间他精准的飞刀和反应……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再次浮现:他在救他?他为何要救他?

      此刻形势危急,容不得多想。

      “青梧……让开。”谢珩的声音因痛苦而微微颤抖,却带着命令的语气。

      “公子!”青梧急道。

      “让开!”谢珩加重了语气。

      青梧咬牙,死死瞪了萧玦一眼,极度不情愿地稍稍退开半步,但手依旧按在刀上,全身紧绷,仿佛只要萧玦有任何异动,就会立刻扑上去拼命。

      萧玦不再理会他,迅速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扁平的黑色皮囊,打开后里面竟是各种精细的小工具、小瓷瓶和一些干净的纱布。他取出一把镊子,在旁边的灯焰上迅速灼烧了一下,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忍着点。”萧玦看了谢珩一眼,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然后,他出手如电,镊子精准地夹住了那枚毒针的尾端,猛地一发力!

      “呃!”谢珩痛得浑身一颤,牙关瞬间咬紧,唇上血色尽褪。

      乌黑的毒针被顺利拔出,带出一小股发黑的血液。

      萧玦没有丝毫停顿,立刻俯下身,竟直接用嘴对准了那发黑的伤口!

      “你!”青梧和谢珩同时惊住!

      萧玦却恍若未闻,用力吸吮出毒血,迅速吐掉,再吸,再吐……如此反复数次,直到吸出的血液颜色变为鲜红为止。他的侧脸线条紧绷,额角也渗出了细汗,那种专注和急切,没有丝毫作伪。

      随后,他迅速从皮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白色药粉,仔细地敷在谢珩的伤口上,又用干净纱布飞快地进行包扎。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专业至极,与他平日那副浪荡公子的形象形成了天壤之别。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般,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和嘴角的血迹,脸色有些发白。

      谢珩肩头的剧痛和麻痹感在药粉敷上后,果然减轻了不少,一股清凉之意蔓延开来,压制住了那灼热的毒素。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眼前的萧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厌恶,警惕,震惊,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混乱。

      这个人……究竟是谁?

      青梧也愣在原地,看着萧玦这一系列动作,脸上的敌意未消,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无措。

      萧玦缓过气来,目光再次落到那三具尸体上,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他走过去,在其中一具尸体身上仔细翻检,最终从那名发射暗器的黑衣人贴身内袋里,摸出了一块小小的、非金非铁的黑色令牌。

      令牌之上,赫然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鹞鹰!

      与密绢上那只俯冲的鹞鹰姿态不同,但这雕工风格、这眼神中的冷酷,如出一辙!萧玦握着那冰凉的令牌,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沉。这令牌的质地、这鹞鹰的刻痕——他再熟悉不过,这是西魏间谍网络中专司“清扫”任务的死士才会携带的标识,直接听命于他的上司,间谍头目宇文护。宇文护下令灭口了!为了切断这条可能暴露更多秘密的线索,他竟不惜动用直属的死士,甚至不顾自己也可能卷入其中?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更深的紧迫感攫住了萧玦。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与谢珩震惊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鬼市的诡异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那双桃花眼中的情绪变得愈发深邃难测。

      “看来……”萧玦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有人不想我们查到这‘幽冥引路香’的来历。”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边缘,“手段狠辣,一击毙命,训练有素,是专业清除障碍的手法。”

      “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谢珩肩头的伤,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声音更冷,“他们是真的想要你的命。”这不仅仅是警告,这是彻底的灭口。宇文护的命令,向来如此决绝。谢珩忍着痛,目光也落在那枚鹞鹰令牌上。那绝非南朝的制式,鹞鹰的形态也带着浓烈的北地风格。是北方来的间谍?他们为何要阻止调查?这冰冷的飞鸟,与萧玦……他猛地看向萧玦,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答案,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阴沉。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成形:萧玦与这些北方的刺客,是否本就同源?他救自己,是出于何种目的?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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