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雨季》葵花叶子

3、雨夜三

　　我停下话音，偷偷去瞥江寒舟，能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和绷紧下颌线。
　　“行了。”声音又低又哑，带着压抑的烦乱。
　　这故事我讲得有声有色，似乎真的发生过，江寒舟竟有些荒诞的真的在想象。
　　“你这是咒我受伤吗？”他问，我回：“不是啦，最后你会好起来的。”
　　江寒舟莫名感觉烦躁，一声不吭。
　　“讨厌我了？”我问他，江寒舟过会回：“讨厌什么？”
　　“嗯......偷偷溜进休息室的事情。”我干巴巴回，观察江寒舟的神色，看不出什么。
　　“不是个故事吗？”江寒舟反问，语气有些不耐烦。
　　“如果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要跟他讲这些，但是就是很想把自己曾经不堪的一面展示出来。
　　可能是想确认吧，希望你知道我的阴暗面后还能一如既往的喜欢。
　　“如果我说，这些是我真的干过呢。”
　　江寒舟停下脚步，问：“天天恨不得挂我身上，你还有这闲心？”
　　我被噎住，只能重复一遍：“我真的干过呢。”
　　“呵。”江寒舟嗤笑：“我就说你有病吧。”
　　我不满嚷嚷：“喂！又这么讲我！那你还和我谈恋爱。”
　　“看你蠢得可爱。”江寒舟回，两人并肩上楼。
　　我有点郁闷，这人老这样，毒舌的要命。我后面威胁他分手后好了不少，能慢慢坦率一点了。
　　一朝回到解放前，眨眼穿回现在，年轻的江寒舟更加欠揍。
　　到三楼，两人走出楼梯间，进到教室。
　　我有些恍然，几个月前，我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地方。
　　那时候，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楼梯上。
　　满眼疑惑，明明自己睡前是在床上，被江寒舟搂得死死。
　　低头发现自己的睡衣不见了，像是穿了一套校服，我更是一头雾水。
　　从台阶上站起来，我打量着周边，现在自己应该是在学校，从楼梯走廊出去，可以看到下面的操场和国旗杆。
　　这所学校我第一次见，我正摸不着头脑时，走廊上的一间教室，走出来了一名中年女人。
　　她看到我，快步往我这边走来，眉头紧皱：“找不到教室吗？我不是说了叫你直接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我完全搞不清现在的状态，在做梦吗？这也太真实了。
　　乔红失去耐心，她留下一句“直接进来”，转身走回了教室。
　　面前陌生女子威压太强了，俨然一副教导主任的样子，我恍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高中。
　　跟着她走进那间教室，下面坐满了学生，纷纷看向来人。
　　我极其不自在，后退一步，想着还是不要进去了。
　　我听见乔红说：“这是新来的转校生，叶默。”
　　站在教室门口，我感觉一切都诡异极了，面前一切都像一出荒诞的戏剧。
　　无数好奇打量的眼光落在我身上，我努力忽视，心想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红不想耽误一丝课程，她吩咐道：“你先坐到那里，先听着，剩下的下课再说。”她指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我看过去，那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了，隔着人群模糊不清。
　　“今天轮到谁上来听写的，快上来！”乔红喊着，可以听到微不可闻的哀嚎声。
　　我默默往安排的位置走，用指甲掐掌心，一阵尖锐的疼痛蔓延开，而眼前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几名学生稀稀拉拉的站起来，往讲台上走，有的站起来还低头再看几眼单词表，很是恋恋不舍。
　　自己的临时同桌也站了起来，想要越过我走到讲台，我终于看清他的样貌，整个人一愣。
　　“老公？”
　　我的声音不大，够当事人与周边小范围的同学听见，但马上以这里为圆心，惊呼向外扩散，安静的教室顿时嘈杂起来。
　　临时同桌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眼我，一副陌生的样子，径直走到讲台，与其他几名学生站在一起。
　　周边其他学生用火热的眼神看着我，有惊讶、不解，我默默走到位置上坐下，低着头，借着头发挡住那些视线。
　　幸好头发没扎，我万分庆幸。
　　乔红没听清下面的动静，也没人敢告诉她。她把铁质的讲台桌敲得哐哐响：“安静！拿出听写本！”，她过会补充：“叶默你先不用了。”
　　视线慢慢移开，班里的学生心里像猫在挠，好奇到不行，但是也得乖乖低头听写。
　　宋千峰就坐在前面，他清楚听到那声充满疑惑的老公，频频回头看向这名奇怪的转校生，头发遮住大半张脸。
　　乔红一眼就发现这边的动静，她再次敲响讲台桌，警告：“不要看来看去的！你现在是为了你自己。”
　　宋千峰心虚坐直身子，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听写本，因为分神，上面写得乱七八糟。
　　过会，我抬起一点头，偷偷往讲台上看，只能看到背影。黑色短发零散落在后颈，短袖白色校服衬衫。
　　我搞不明白，很快，陈红叫把本子收上去，讲台上的同学面色各异的下来，留下一黑板密密麻麻的单词。
　　我看着他，打量着。他垂下来的手沾染粉笔灰，窗外的风吹起他额前碎发。
　　高挺的鼻梁下，两片薄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线条。眉毛浓长，眼睛生得极好，就是很冷，带着疏离。
　　五官轮廓都无比熟悉，就是带了少年感。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被这样看着，来人脚步一顿，随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要关照新同桌的意思，两人中间的距离隔着老远。
　　我意识到不对，但是依旧很懵，大脑一片乱糟糟。
　　而眼前的人是在这全然陌生的一切，唯一让我感到熟悉的人。
　　我语气和声音都弱下去，低声喊他，带着不解和惊慌　：“老公......？”　。
　　他像被什么东西扎到了，浑身一抖。脸黑了下去，眉头紧贴，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难以置信打量我，他半天才回：“你谁？”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情愫，更多是烦躁。他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诡异的气氛蔓延开。
　　自从结婚后，我从来没被这么凶过了。我张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憋出来一句：“是我啊......”
　　他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手里的笔重重往桌子上一摔，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我不认识你。”
　　自己的独桌没了，新来的同桌还神神叨叨的。
　　这人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我不死心，小声问他：“你是......江寒舟吗？”
　　“不认识我？”江寒舟反嘲：“不是老公吗，怎么不认识？”
　　......
　　回忆慢慢淡去，这么炸裂的相识，江寒舟能接受告白和我在一起也是很神奇了。
　　我忍不住问：“你真喜欢我吗？”未来的那个我确信，但是现在的他不确定，我到现在都没什么真实感。
　　江寒舟点点书本，淡淡回：“上课小测。”
　　我哦一声，顿时头疼不行，为什么我要再过一遍这苦逼的高中生活。
　　我的母亲因为难产去世，父亲很爱他，几个月后选择了跳楼自杀。
　　父亲属于书香世家，很古板，对母亲一往情深。
　　幸好爷爷奶奶很满意我的母亲，性格温婉，门当户对，尽心尽力培养出来的独子一直没让他们操心。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独子儿媳的离世对她打击很大，很快也撒手人寰。
　　孩子出生后不到一年，本该幸福圆满的家庭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名婴儿和白发苍苍的老人。
　　爷爷很少对我讲话，虽然生活在一起，一天没有交谈是很正常的事情。
　　外公外婆有好几个孩子，有些重男轻女，对于这个嫁出去女儿生出来的孩子，不怎么在意。
　　此后我的生活看起来都很顺利，我顺利的考上名牌大学，毕业出来的工作也是收入不菲。
　　而在这个过去的世界里，我的一切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来到的这所学校。
　　我转校到了一个陌生学校，离我原来的学校很远很远。
　　我鼓起勇气打电话给那个电话号码问：“爷爷，我为什么要转校？”
　　对面沉默很久回：“......不是你自己要求的。”
　　我要求你就答应吗？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你放心吗？我很想这么直白的问。
　　不过我没有，一如既往的沉默，对面说：“有事找你蔡阿姨。”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是的，这个世界像修复bug一样，给我配了一个陌生亲戚蔡阿姨，我现在就住在她家。
　　有时我会感觉，其实那些关于未来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是我脑子坏掉了。
　　可是记忆中被人拥抱在怀里的感觉太好了，我不愿意这么想，不愿意承认被如此爱过的我是一场梦。
　　并且，我看着眼前的卷子，如果我是这里的人，怎么会对这些题如此陌生。
　　高中的知识在脑海中淡忘，我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恶补这些。
　　在其他同学眼里，这个转校生成绩一开始很差，后面努力学习跟上来了。
　　在我眼里，每一天都要捡起大量东西，走完人家两年多的时间。
　　今天也是脑容量爆炸的一天啊，我愁眉苦脸。
　　说实话我虽然很擅长读书，但是我真不喜欢，都以为学生生涯彻底结束了，没想到还有这一遭。
　　我偏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江寒舟，他拿着笔专注低头，不过能看看十九岁的江寒舟也不算太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