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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装什么纯情chu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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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快得让她喘不过气。
宋拾坐不住,也站不稳,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焦躁野兽,在房间里来回转圈,地板被她踩得吱呀作响。
完了。又来了。这他妈该死的焦虑症。
她试图点烟,手指抖得厉害,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才点燃。
她狠狠吸了一口,反而更觉窒闷。
她把烟摁灭在窗台上,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硬盘丢了!那么多年的心血,哪怕是不成熟的心血,全没了!现在写不出东西,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没了!袁野那边能不能买到还是未知数,就算买到,里面的东西也没了!
各种糟糕的念头在脑海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压得她几乎要崩溃。
她感觉房间的空气变得稀薄,墙壁都在向她挤压过来。
不行!不能待在房间里!
她猛地拉开门,跌撞着冲下楼。
老杨正坐在前台听雨声,看到她眼神发直地冲下来,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
“宋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淋雨不舒服了?”
宋拾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双手撑在前台桌子上:“老杨!这附近!有没有卖电子产品的店?!电脑店?!有没有?!”
“啊?电脑店?没有没有!我们这古城里哪有那玩意儿!得去下关城里才有!你这……”
“那商店呢?!卖酒的!高度白酒!哪里有?!”
“酒?有有有!出门右拐,走到头有家清心杂货铺,啥都卖!肯定有酒!”老杨又担心地问,“宋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要不要……”
宋拾根本没听完,得到地址后,转身脚不沾地地冲进了客栈门外的大雨之中。
“哎!宋小姐!伞!拿把伞啊!”老杨抓起门边的一把伞追出去喊,可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里。
宋拾什么都顾不上了。
雨水将她刚换干的衣服再次浇透,头发黏在脸上、脖子上,视线一片模糊。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水的石板路上奔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酒!高度的!必须立刻!马上!把那阵该死的心慌压下去!
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凭着老杨指的模糊方向狂奔。
终于,在一个拐角看到了清心杂货铺的招牌。
正守着柜台打瞌睡的老板娘被她冲进来的动静吓得一激灵,看到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眼神直勾勾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女鬼一样的顾客,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姑、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下这么大雨怎么不打伞啊?”
宋拾喘着粗气,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和衣角不断滴落,在她脚下汇成一小滩水。
她无视老板娘的询问,迅速扫过货架,最终锁定在摆着白酒的那一排。
她冲过去,一把抓住一瓶度数最高的白酒。
“这个!”她把酒瓶重重放在柜台上,“多少钱?”
老板娘被她这架势吓住了,愣愣地报了价。
宋拾飞快地从湿透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塞过去,也顾不上找零,抓起酒瓶转身就又冲进了雨里。
“哎!姑娘!找你的钱!你再买把伞吧!”老板娘拿着零钱追到门口喊道。
但宋拾早已听不见。
她甚至等不及回到客栈,一边踉跄地走着,一边就用牙去咬那瓶盖。
瓶盖很紧,她费了点劲,磕到了牙才拧开。
然后,她仰起头,对着砸落的雨点灌了一大口。
高度白酒烧过她的喉咙,滚入胃里,呛得她立刻弯下腰咳嗽起来,眼泪混着雨水一起往下流。
她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又灌了一口。
这一次,她忍住了咳嗽,祈求酒精麻痹紧张的神经。
她拎着酒瓶,浑身湿透,像个疯子一样,一路走,一路喝,游魂般晃回了杨家客栈。
正坐在前台算账的老杨和帮忙擦桌子的阿亮闻声抬头,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眼前的宋拾比刚才冲出去时还要狼狈十倍。
头发彻底湿透,凌乱地贴在脸上,嘴唇还有些发紫。
衣服裹在身上,不断往下淌水。
最扎眼的是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个白酒瓶子。
“宋、宋小姐?!”老杨绕过前台跑过来,“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哎哟这酒!你怎么……”
阿亮也傻眼了,拿着抹布愣着。
宋拾眼神涣散,那些话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火烧火燎。
她没理会老杨的惊呼和询问,摇摇晃晃地朝着楼梯口走去,地板上留下了一长串水印。
“宋小姐!不能这么喝啊!伤身子!快擦擦!阿亮!快去拿条干毛巾来!”老杨急得在她身后直喊。
阿亮如梦初醒,扔下抹布跑去拿毛巾。
楼上传来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老杨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拿着干毛巾跑回来的阿亮低声嘟囔:
“这……这作家……都这样的?搞文化工作的,心思都这么重?这么能折腾自己?”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是说城里来的女娃娃,都这么不一样?”
阿亮挠了挠头:“不知道啊杨叔,宋姐姐看着很难受的样子。是不是遇到啥大事了?跟袁野哥吵架了?”
“不像,小袁那闷葫芦,吵得起来才怪,唉,真是搞不懂。”他又叹了口气,看向窗外丝毫没有停歇意思的大雨,“这雨下的,小方还在外面跑呢,这又……唉!”
宋拾踉跄着撞进房间,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冷热交替,让她头晕目眩。
酒精麻痹了部分神经,却让另一种更深的绝望浮了上来。
硬盘丢了,写不出东西,像个废物一样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借酒浇愁。每一念头都像针一样扎着她。
她抓过扔在一旁的包,翻出手机。
屏幕被雨水打湿,触控有些不灵,她划了好几次,才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宋拾?怎么了?你那边雨好像很大?你没事吧?”
听到何仰的声音,宋拾用酒精强撑着的那根弦,骤然崩断。
委屈、焦虑、恐慌、自我厌弃……凶猛无情地将她冲垮。
她没来得及说话,喉咙里就先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哽咽。
“宋拾?!你怎么了?说话!别吓我!”何仰声音变了调。
宋拾再也控制不住,对着手机哭出声来,声音断断续续。
“东西丢了,硬盘被偷了……全没了。我完了!何仰,我写不出来了,我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把所有的狼狈和绝望都暴露在了这个她明明已经“分手”的男人面前。
电话那头何仰在焦急踱步。
“什么东西丢了?硬盘?别急别急!丢了没关系!人没事就好!数据能不能恢复?我马上找云南那边的朋友……”
“没用了!”宋拾哭着打断他,“都丢了!什么都没了!我就是写不出来了!我完了!”
“不会的!不会完!你只是暂时没灵感!宋拾,你听我说,你需要的不是硬盘,是休息,是放松!你一个人在那里我不放心……我现在就订机票,马上飞过去陪你!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这是他最本能的反应。靠近她,保护她,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要!你不准来!何仰我告诉你!你敢来试试看!”
她的拒绝如此迅速和激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何仰被她的激烈反应噎住了,但也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很久,他重重叹了口气。
“好,好,我不去,我不去。”他妥协了,“那你答应我,别做傻事,别喝那么多酒。硬盘丢了就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对不对?灵感会有的,一定会有的……我就在这里,电话不关机,你需要的时候,随时打给我,好吗?”
他的语气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孩子。
宋拾听着他的话,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电话那头,何仰还在急切地说着什么:比如别怕,照顾好自己,我随时在。
宋拾觉得头晕得厉害,天花板都在旋转,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具体。
“身上湿的难受……”宋拾说。
何仰听懂了:“快去洗个热水澡!立刻!马上!这么淋雨又喝酒,会重感冒的!快去!”
“……哦……洗澡……”
“对!快去!洗完赶紧睡觉!别想了,一切等明天再说!”何仰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拾拾,如果……如果那边实在太难,坚持不住就回来。我一直都在。”
这句话他似乎说过很多次。
“……知道了……拜拜……”
她挂断了电话,在地板上又坐了几秒,然后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再次走进浴室。
这一次,她调了更热的水,洗完澡,她换上了一件丝质的吊带睡裙,身体终于回暖,但醉意更浓了。
她看着地上那堆湿透的且沾着泥水的脏衣服,皱眉。
她记得老杨说过客栈提供洗衣服务。
她拎起那堆湿衣服,脚步虚浮地打开门,恰好看到阿亮正轻手轻脚地上楼,似乎还是不放心她。
“衣服……洗了……”她把那堆衣服塞给一脸懵的阿亮,口齿不清地吩咐道,然后也不等回应,就转身回了房间,重新关上门。
凭着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她蹬掉了脚上拖鞋,然后几乎是用爬的,踉跄着扑倒在床上。
头一沾到枕头,所有意识就抽离。
窗外未停的雨声、身上隐约的湿冷、胃里烧灼的酒精、还有那些让她崩溃的烦恼……一切的一切,都被隔绝在了睡眠之外。
她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就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陷入了昏迷。
宋拾沉入混乱的梦境。
梦里,她对着发光的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打出的却全是乱码。
电话铃声、手机提示音、编辑王瑶的尖叫声不断叠加,最后变成粗暴的砸门声,一声比一声急。
“交稿!交稿!交稿!”门外无数个声音在嘶吼。
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雨已经停了,但梦中那惊悸的砸门声竟然还在持续!
砰!砰!砰!
不是梦?真的有人敲门?!
她惊魂未定,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踉跄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袁野。
他浑身湿透,脸上还有水珠,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在泥地里滚过几圈。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门内的宋拾身上时,那满身的疲惫和狼狈变成了另一种极致的愕然。
宋拾只穿着一件丝质的吊带睡裙,宿醉和惊梦让她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皙,脸颊却带着酒意未褪的红晕。
丝绸面料柔软贴合着身体曲线,领口处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汝.沟。
她眼神迷蒙,整个人像一支脆弱又诱人的带露玫瑰。
袁野的视线赶紧从她身上移开,死死盯住门框的一点。
“你……喝酒了?”他问。
宋拾没回答他的问题,她的注意力被他这副落汤鸡的样子和突然出现搞懵了。
“你……你怎么……”她脑子转得很慢。
袁野才想起正事,伸出手。
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个全新的,包装还有些潮气的黑色U盘。
“你的。”他依旧不看她。
宋拾愣愣地接过U盘。
“好买吗?”
袁野沉默着。
他当然不会说。
自己送完酒,绕遍了整个喜洲镇,问遍了所有可能卖这类东西的店铺、文具店、甚至维修手机的摊位,才在一个偏僻的电脑维修店里找到了最后一个符合要求的U盘。
然后又冒着雨连夜开车赶回来。
看着他浑身湿透的狼狈,宋拾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她侧过身,让开门缝:“进来。”
袁野立刻摇头:“不进了。”
“进来!”宋拾的语气是醉酒后更不加掩饰的蛮横,“我让你进来!不然我立刻给旅社打电话投诉你服务不到位!”
又是这招。但屡试不爽。
袁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极其不愿地抬脚,跨进了房间。
尽可能离那张床和宋拾远远的。
“坐下。”宋拾指了指书桌旁的那把木头椅子。
袁野看了她一眼,依言走过去,双手放在膝盖上。
宋拾走到他面前。
她靠近时,身上淡淡的酒气和沐浴后的馨香混合在一起,萦绕在袁野鼻尖。
袁野的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他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有点恳求道:“……你把衣服披上。”
“不冷。”宋拾拒绝,她此刻被一种大胆而混乱的情绪支配着。
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通红的耳朵,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袁野猛地一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然后,在他完全宕机、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目光中,宋拾俯下身,将自己还带着酒意的唇,印在了他微凉的嘴唇上。
轰——!
袁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有感官都失灵了,只剩下唇上那过分柔软、灼热的触感。
饭店老板的话像鬼魅一样在他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炸开:“……搞文艺的……无非就是烟、酒、还有……性……”
下一秒,他猛地伸出手,用算得上是粗暴的力道,一把将身前的宋拾推开!
宋拾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身后的床沿上。
袁野从椅子上弹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未褪的震惊以及被冒犯的愤怒。
他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拉开门冲了出去。
房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宋拾光脚站在地板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唇,脑子里一团混乱。
他……推开她了?
反应那么大?
一股说不清是挫败,羞恼还是难以置信的情绪直冲天灵盖,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半晌,骂了一句:
“操……袁野你他妈……”她简直无法理解,“二十七了!装什么纯情处男?!”
这反应也太过了。至于吗?
她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刚探出头,正好看到那个高大的又湿漉漉的身影像是被鬼追一样,小跑着冲出了客栈后院,朝着路边那辆越野车跑去。
“喂!袁野!”宋拾扒着窗框,朝着楼下喊了一声。
那身影僵在原地,只停了一秒,更快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妈的!真轴!”宋拾气得捶了一下窗棂。
眼看车子就要发动,她立刻抓起床上的手机,飞快地找到最近通话里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听着那漫长的等待音,宋拾几乎能想象出车里那个人盯着屏幕如临大敌、天人交战的样子。
响了七八声,接通了。
那边一片死寂。
“喂?”宋拾对着手机,语气很冲,“袁野?你哑巴了?说话!”
沉默。
宋拾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行,不说话是吧?躲我是吧?
她想起早上偷听到的他和老杨的对话,脑子飞快一转。
“行,你不说话也行。明天,明天早上,八点。”
电话那头,呼吸声滞了一下。
“别想躲。杨老板说了,你明天得帮他库房那些旧桌椅板凳运到废品站。我就在这儿等着。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说完,她根本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掐断了电话。
她握着手机,看着楼下那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猛地倒车,然后迅速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