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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喂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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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宋拾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干痛折磨醒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天旋地转,整个房间都在晃动,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
她试着动了一下,立刻被一阵眩晕击倒,重新跌回枕头里。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妈的……真的感冒了。
不,是发烧了,而且来势汹汹。
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才五点多。
窗外天色灰蒙蒙,客栈里静悄悄。
她记得和袁野那个轴人的八点之约,心里一阵烦躁,但身体实在不听使唤。她抱着侥幸心理想,再睡一会儿,也许出了一身汗就好了,到时候再下去找他算账!
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意识在冷热交替中浮沉。
楼下院子里,七点五十分,墨绿色的越野车准时出现。
袁野熄了火,下车。
老杨打着哈欠出来,看到他,有些意外:“小袁?这么早?来搬那些旧桌椅?哎哟不着急……”
袁野摇了摇头,没说话。
老杨想起了什么,凑近了些:“哎,跟你说,昨天可吓死我了!就那位宋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突然就冲进大雨里,伞也不打!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手里还拎着瓶白酒!吓人得很!我问她怎么了也不说,就那么上楼了。后来让阿亮把湿衣服洗了。这搞文化工作的,是不是都这样,心思重得很?”
袁野听着,目光扫过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冲出去买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八点半了,楼上毫无动静。
袁野的心稍稍放下一点,但某种莫名的情绪又提了起来。
他想到昨天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和她当时迷离带着酒气的眼神,他一点也不想上去敲门,甚至希望她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九点了。
阿亮干完了早上的活,看到袁野还靠在车边等着,好奇地问:“袁野哥,你还没去送废品啊?在等宋姐姐吗?她还没下来?”
“嗯。”
“是不是睡过头了?要不……你上去敲门问问?”阿亮建议。
袁野立刻摇头,动作快得有些应激。
阿亮挠挠头,也觉得让袁野去敲女客人的门不太合适,便走开了。
袁野又在原地僵持了十几分钟。
楼上那扇窗户依旧安静得过分。
他磨蹭地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喂……”
“你怎么了?”袁野问。
“袁野……我……我好像生病了……头疼……浑身都疼……好烫……你能不能……帮我买点药……”
她的声音听起来脆弱不堪,和昨天那个强势亲吻他、威胁他的女人判若两人。
“……等着。”
袁野快步上楼,来到她的房门外,深吸一口气,敲了门。
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门锁咔哒一声。
门一开,宋拾就软软地朝着门外倒了下来。
她脸色潮红,嘴唇干裂,身上还穿着那件单薄的吊带睡裙,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滚烫。
袁野伸手扶住她,手掌触碰到她裸露的胳膊皮肤,那惊人的热度让他眉头狠狠一皱。
“你……”他刚想说什么。
宋拾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靠在他手臂上,脑袋耷拉着。
袁野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了,半扶半抱地将她弄回床上,扯过被子将她严严实实盖住。
他的手掌覆盖她的额头,发了这么高的烧!
他立刻转身,跑着冲出了客栈。
到了药房,袁野简单的向店员描述了症状——高烧、头疼、浑身酸痛。
店员推荐了退烧药和感冒冲剂,他又顺手拿了一瓶矿泉水,飞快地赶回客栈。
再次上楼,推开宋拾的房门。
宋拾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蜷缩着,睡得更沉了,或者说,是烧得更昏沉了。
袁野将药袋和水放在床头柜上,走过去,站在床边,有些无措。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了推她的肩膀。
“宋拾,起来,吃药。”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难受地蹙紧了眉头。
袁野知道这样烧下去不行。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一只手穿过她的颈后,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背,用力将她从床上搀扶起来。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滚烫的温度隔着睡裙传递到他的手臂和掌心,她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灼热地喷在他的颈侧,痛苦的呻吟。
袁野的身体僵硬片刻,很快强迫自己忽略那点异样。
他让她靠坐在床头,用枕头垫在她腰后。
整个过程,宋拾都像个人偶一样任他摆布,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吃药。”袁野撕开退烧药的包装,按照说明抠出两粒白色药片,又拿起那瓶矿泉水拧开。
他把药片递到她嘴边,宋拾茫然地看着他,嘴巴张开,不知道接。
袁野无法,笨拙地将药片塞进她嘴里。
他的手指有些粗糙,宋拾被这触碰惊醒了一点,下意识地偏头想躲开。
袁野用空着的那只手固定住她的下巴,不让她乱动:“张嘴。吃药。”
宋拾终于又张开了嘴。
袁野迅速将药片塞进她舌下,然后立刻将矿泉水瓶口凑到她嘴边。
“喝水。咽下去。”他小心翼翼地倾斜水瓶。
宋拾吞咽了几下,将药片勉强冲了下去。
但很快她就呛咳起来,水从嘴角溢出,打湿了睡裙的前襟。
袁野拿开水瓶,有些手忙脚乱地用手背擦去她下巴和脖子上的水渍。
喂完药,他将她放回床上躺好,重新盖好被子。
宋拾舒服了一点,眉头舒展,呼吸也平稳了一些,再次陷入昏睡。
袁野站在床边,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拖过那把椅子,坐在了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
没了高傲女人特有的气焰,眼前人空余美丽。这次袁野好好的观摩了她。三庭五眼,比例均匀,那张咄咄逼人的嘴,昨夜亲吻他的嘴,被水润湿,形状饱满又软弹。
太漂亮的女人都会让人有疏离感,以至于袁野此刻觉得,如果不是十二分有自信和资本的男人,对宋拾只能望而却步。
过了不知多久,他看到床上的人额头上沁出了一些汗珠,退烧药开始起作用了。
一片静谧中,宋拾发出了声音。
“……袁野……你……还挺……居家好男人的……”
袁野倏地转头看向她。
宋拾依旧闭着眼睛,长睫毛在潮红未褪的脸颊抖动,说完这句,她咂了咂嘴,侧过头,又陷入了更深的睡眠里。
袁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伸出手,用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额头。
温度降下去一点了,虽然还是烫,但不像刚才那样吓人。
他沉默地站在床边看了她几秒。
“那你休息。明天……明天再开始。”他说。
“明天。八点。”这句是补充。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软软地“嗯……”了一声。
袁野下楼时,老杨正看着后院那堆旧桌椅,见他下来,连忙问:“小袁,宋小姐怎么样了?我刚听阿亮说你没搬东西是为了给她买药?”
“嗯。发烧。吃了药睡了。”袁野走向后院那堆废弃的桌椅板凳。
“哎呀,真是麻烦你了!我就说昨天淋那么大雨要出事!”老杨跟在他后面念叨,“那这些……”
“现在搬。”说话间,袁野已经弯腰扛起一张旧的木桌子,走向越野车后备箱。
他一趟又一趟地帮着老杨把那些废旧家具搬上车,然后发动引擎,朝着废品回收站的方向驶去。
……
宋拾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期间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无数次,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何仰的连环呼叫、王瑶的催稿留言、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微信消息堆满了通知栏。
她在高烧的混沌中不堪其扰,凭着最后一点迷糊的意识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第二天早上,她饿醒了。
阳光照的房间里亮堂堂的。她睁开眼,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虽然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喉咙也干得发疼,但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她摸过手机一看,才七点多。
她忽略了其他密密麻麻的消息,给袁野发了个短信:
【今天也取消吧。浑身没劲,缓一天。】
发送成功。
她能想象出袁野看到消息后,大概率只会回一个“嗯”字的样子。
她挣扎着爬起来,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
肚子里空得发慌,她现在急需点热乎的东西填进去。
前台正好有几波游客在办理入住,老杨忙得团团转,一抬眼看到宋拾下楼,抽空问了一句:“宋小姐!起来啦?好点没?昨天可吓坏我们了!”
“好多了,谢谢杨叔。”
她绕过人群走出客栈大门,阿亮在院子里喂狗。
“阿亮。”宋拾叫了他一声。
阿亮回头,看到她憨厚地笑:“宋姐姐!你能下楼啦?真好!”
“嗯,”宋拾点点头,“我这刚退烧,嘴里没味,胃里空,附近有没有什么吃得清淡点的地方?喝点粥或者汤什么的。”
阿亮一听,来了精神,把手里的狗粮倒进盆里:“有有有!出门右拐,走到第一个路口再左拐,有家赵姐食坊,她家的鸡丝粥熬得可好了!米都熬开花了,特别烂糊!还有她自家做的小咸菜,清爽可口!或者你要想喝汤,她家的菌菇汤也鲜得很,就是得等一会儿现炖。”
他边说边比划着方向,生怕宋拾找不到。
“行,谢了。”
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那家不起眼的小店。
店面不大,收拾得倒干净,这个点已经坐了几桌吃早点的客人。
“姑娘吃点啥?”一个大姐迎了过来。
“一碗鸡丝粥,一碟小咸菜。”宋拾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好嘞!稍等啊!”大姐朝后厨喊了一声,“鸡丝粥一碗!”
很快,粥和小菜就端了上来。
宋拾舀了一勺粥,喝下整个人都感觉舒服了不少。
胃里刚暖和过来,头顶就响起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哟!真巧了!您也在这儿吃早点?”
宋拾抬头,看到来人,心里笑了——还真是巧。
是昨天在扎染坊和周城街上都打过照面的那个北京男人。
他今天换了件挺括的休闲衬衫,头发也精心打理过,看着比昨天更精神点儿。
“嗯,巧。我感冒了,别离太近,再传染给你。”宋拾说。
那男人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得敞亮:“嗐!没事儿!我抵抗力强着呢!再说了,能在这碰见第二回,那就是缘分!”他嘴上说着,倒是没立刻坐下,指了指她对面的空位,“这儿没人吧?拼个桌?这地儿看着不错,我也尝尝。”
“坐吧。这粥挺烂糊,适合病号。”
男人招手叫来老板娘,也要了碗鸡丝粥。
“您这声音……病得不轻啊?昨天淋雨冻着了?”
“嗯,作出来的。”宋拾自嘲地笑了笑。
“唉,这云南的天儿就这样,说变就变。您一个人来旅游?听您口音……有点儿东北味儿?但又不全像。”
宋拾抬眼看了他一下:“耳朵挺灵啊。老家东北的,在上海工作。”
“东北好啊!敞亮!上海也好,机会多。”男人说着介绍自己,“我北京的。李子傲。”
没等宋拾接话,男人又补了句:
“您在上海是做哪行的?我看您这气质,不像一般坐班的。”
“写点东西。”宋拾答。
“作家?编剧?还是搞新媒体?那可是需要灵感的职业!怪不得您一个人跑大理来呢!我平时在北京也瞎折腾,主要干点投资的事儿,什么都沾点,文化旅游也看一些。”
这时老板娘端着他的粥过来了。他道了声谢,然后很自然地拿出手机:“对了,咱这也算认识了,加个微信?万一您在大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以后来北京,有啥我能搭把手的,随时说话。”
宋拾想了想,虽然这人有点自来熟,但不算讨厌,便拿出手机:“行啊。我扫你?”
两人加了微信。
李子傲的微信头像是个挺抽象的艺术图案,名字就是本名。
“您这名字是?”他加上后问道。
“宋拾。捡拾的拾。”
“宋拾……好名字,挺特别。”李子傲低头开始喝粥,“行,那您这几天多注意休息。说不定过两天好了,还能一起拼车去个什么地方逛逛。”
宋拾“嗯”了一声,也没把这话太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