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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被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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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还没到车跟前,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
大片乌云从苍山背后快速涌来,洱海的风也变得急促。
“要下雨了。”袁野抬头看了看天。
大理的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
果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瞬间就打湿了青石板路,游客和小贩们惊呼着四散躲雨。
宋拾低骂一声,把那袋扎染布抱在怀里,小跑起来。
袁野迈开长腿跟着她跑向越野车。
刚跑到车边,就听到旁边屋檐下有人喊:“哎!哥们儿!姐们儿!稍等一下!”
宋拾回头一看,乐了。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刚才在扎染坊试图跟她搭讪的那个北京男人。
他和他那几个同伴挤在一个窄小的屋檐下,颇为狼狈。
那男人看到宋拾回头,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声喊道:“不好意思啊!能不能捎我们一段回大理古城?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实在拦不到车!我们可以付车费!”
雨越下越大,砸在车顶上砰砰响。
宋拾头发已经湿了几缕,贴在额角。
她没说话,挑眉看向袁野,把决定权抛给了他。
袁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在那几个缩在屋檐下的游客和越下越大的雨之间扫了个来回。
随后拉开车后座门,对宋拾简短地说:“上车。”然后转向那北京男人,“后排挤一下。送到古城哪儿?”
那北京男人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赶紧和同伴们猫着腰冲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挤上了后座。
袁野发动车子,雨刮器开到最大,勉强在雨幕中清出一片视线。
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的沉默。
那北京男人大概是觉得过意不去,主动找话:“太感谢了哥们儿!真是救急了!我们是来出差的,没想到遇上这么大雨……哦对了,车费多少?我们现给……”
“不用。”袁野声音被雨声盖过一半。
“那怎么好意思……”
副驾上的宋拾不咸不淡地开口:“他不是出租车司机。真要谢,回头网上给他们旅行社或者客栈写个好评就行。”
后座的男人愣了一下,连忙说:“一定一定!必须好评!那个……姐,您也是来旅游的?今天在扎染坊看你做得真不错……”
宋拾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没什么聊天欲望,“嗯”了一声。
“我们明天去洱海骑行,不知道这雨明天能停不,姐你们有什么推荐的地方没?或者一起吃个饭?也算感谢你们……”
“不了。”这次是袁野开口打断了他,“我们还有事。”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后座不再试图搭话。
越野车冲破雨幕,终于驶入了大理古城。
袁野按照那北京男人的指引,将他们送到了客栈聚集的巷口。
“太感谢了哥们儿!回头一定给你们好评!”北京男人带着同伴千恩万谢地下了车,冲进旁边的屋檐下躲雨。
宋拾看着后座座椅上被那几人蹭上的水渍和泥点,撇了撇嘴:“袁向导可以啊,热心肠,活雷锋?路上随便谁招手都停?万一刚那几个人是坏人呢?你这车,你这人,”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袁野结实的身板,“卖了也值点钱吧?”
袁野正重新启动车子,准备往老杨客栈开。
“不能。”
“不能什么?”宋拾挑眉。
“不是坏人。”他简单地回答,又加了一句,“看眼神,听说话。能看出来。”
宋拾嗤笑一声:“哟,还会看相了?没看出来您还有这本事。”
袁野不再解释。
车子很快停在了客栈门口。
雨下得比刚才更大了,像是从天上一盆盆倒下来,屋檐水汇成水帘,砸在石阶上溅起老高。
宋拾解开安全带,看着窗外这泼天的雨势,转头看向袁野:“这么大雨,你还要去喜洲送酒?”
袁野也看着窗外,雨水几乎连成一片白幕。
“嗯。”
宋拾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认定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样子,觉得一阵无力。
跟这种人较劲,纯属自己找气受。
“行。你说了算。榆木脑袋挨浇,也是你自己乐意。”
她说完,拉开车门,顶着包,快速冲进了客栈的门廊。
袁野冲进客栈后院时,老杨正打着把巨大的油纸伞,对着屋檐下摞着的几箱梅子酒发愁。
看到袁野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闯进来,他吓了一跳。
“哎哟!小袁!你怎么这就过来了?这雨大得吓死人,我还以为你得等雨小点再……”老杨赶紧举着伞迎上去,想给他遮一下。
袁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摆摆手,示意不用伞。
“没事。搬上车就好。”他说着,弯腰就去搬最上面那箱。
“哎呀你慢点!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老杨举着伞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这鬼天气,真是辛苦你了,箱子有点沉,你当心腰!”
袁野没吭声,很稳当地将一箱酒扛上肩头,大步走向停在后门外的车。
雨水立刻将他刚擦过的脸再次打湿。
老杨赶紧小跑着跟上,尽力把伞撑在他头顶。
来回几趟,袁野的动作利落干脆,但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老杨在一旁看得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够了够了,就这些!”
最后一箱酒被稳妥地放进后备箱。
老杨对着袁野那落汤鸡模样,忍不住开口:“小袁,听叔一句,进去喝口热茶,换身干衣服再走?这雨太大了,路上不安全!”
袁野“砰”地一声关上后备箱门。
“不了。赶时间。”
“那个……宋小姐刚才跑回来,也淋湿了点,看着不太高兴,你没惹人家吧?”
“杨叔,我走了。”袁野没回答他的问题。
说完,他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老杨冲着他喊:“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到了给叔发个信儿!”
车亮起尾灯,缓缓驶出后院,很快便冲入门外雨幕之中,消失不见。
宋拾冲回客栈,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和莫名的烦躁。
回到房间,她立刻脱掉湿漉漉的鞋子和沾了泥点的裙子,赶紧冲进浴室。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宽松T恤和短裤,她感觉稍微活过来了一点。
擦着头发走到窗边,外面依然是瓢泼大雨,整个世界灰蒙蒙的,远处的苍山彻底隐没在雨雾之中。
她顺手打开笔记本电脑,叹了口气,准备例行公事般地挣扎一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她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那辆墨绿色的越野车从后院冲了出来扎进茫茫雨幕里,车尾灯在雨景中划出两道红痕,很快消失在巷口。
“真行。”宋拾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人不是实在,是轴,是脑子里缺根弦!下这么大雨,就为了送几箱破酒?
她无语地摇头。
随后习惯性地,她伸手去摸放在电脑旁边的背包,想拿出那个存满了素材和之前废弃稿件的移动硬盘。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怕是从旧稿里扒拉出一点能用的片段也好。
她在背包常用的隔层里摸了一圈,没有。
她又把背包拿到桌上,打开所有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钱包、化妆包、纸巾、充电宝、那包新买的烟……
没有。
那个黑色指甲盖大小的移动硬盘,不见了。
宋拾的动作僵住了,她强迫自己冷静,把背包里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把已经拿出来的东西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还是没有。
她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试图回忆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在扎染坊?她拿出来想过导照片?没有。在车上?她根本没拿出来过……
思绪猛地定格!
那个在集市上!那个突然从她和袁野中间挤过去的、穿着脏兮兮外套的半大孩子!那一下撞得她胳膊生疼!
当时她只以为是小孩子毛手毛脚,抱怨了一句。
袁野还格外警惕地看了那孩子一眼……
现在串联起来,那根本不是意外!那就是个扒手!那一下撞击,就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好顺手牵羊!
“操!”宋拾气得骂出声,一拳砸在旁边的衣柜上。
那硬盘里存着她这几年所有的小说废稿、搜集的人物素材、零零碎碎的灵感片段!
虽然不成器,但那是她压箱底的东西!很多想法只是开了个头,她原本还指望能在这次旅行里从中榨出点能用的东西!现在全没了!
她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这种偏远地方,根本找不到地方恢复数据!而且她明天、后天就需要用到里面的一些设定!
必须立刻买一个新的!然后……然后尽量回忆,能抢救多少是多少!
可是这大雨天,她人生地不熟,去哪儿买?古城里的数码店……这种旅游区卖不卖这个都难说,就算有,估计也是宰客的价格,而且质量没保证。
焦虑和怒火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猛地抓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下意识想打电话给何仰让他想办法——这是她遇到麻烦时的第一反应。
但手指在拨号键上停住了。
何仰远水解不了近渴,只会更絮叨。
而且……她莫名地不想让他知道她又搞砸了事情。
另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
袁野!
她飞快地划动着微信聊天框。
找到了!
宋拾立刻按下拨打键,听着电话接通的嘟嘟声,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让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电话响了四五声被接通了。
那边传来汽车行驶的风噪和雨刮器规律摆动的声音。
“喂?”
宋拾语速极快:“袁野!我东西被偷了!就是今天集市上撞我那个小崽子!一个黑色的移动硬盘,这么小!”
她下意识地比划着,忘了对方根本看不见。
“我现在急用!必须立刻买到一个新的!你到了喜洲,马上找个电脑店或者大点的文具店给我买一个!多少钱我双倍给你!立刻!马上!”
她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吼完了这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移动硬盘?”
“嗯!”
“什么样子的?”
“就普通的!黑色!越小越好!”宋拾急得跺脚。
“……”那边又沉默了一下,“喜洲……不一定有。”
“想办法!必须买到!”
“……”袁野再次沉默,这次时间稍长,然后宋拾听到他似乎轻轻吁了口气,“知道了。”
“你到了就去找!找到了立刻告诉我!”宋拾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嗯。”他应了一声,“开车。挂了。”
说完,不等宋拾再开口,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宋拾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愣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