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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我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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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野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宋拾也懒得管他。
她拍了拍身上的松针,往坡下瞥了眼,“天快黑了,先找住的地方。”
下山的路比上来时滑,夕阳沉得快,光线渐渐暗下来,有松针落在路上,踩上去发滑。
宋拾走了两步,脚底蹭到块碎石,身体晃了晃,赶紧扶住旁边的树干。她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袁野,他正紧张地伸着手,又没敢碰过来。
“袁野,”宋拾干脆停下,朝他伸出手,“你拉着点我。这路太滑,我可不想摔死。”
袁野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作了一番心理斗争,最后慢慢伸过去,先碰了碰她的掌心,然后才攥住。
宋拾被他这副“握的不是手是炸弹”的样子逗笑,故意晃着:“你攥这么松,我还是会滑下去的。”
袁野稍微加了点劲,说:“不会。”
两人就这么拉着往下走。
宋拾故意走得慢,有时候往他那边挤挤。路过一段特别滑的碎石路,宋拾脚下趔趄了一下,袁野赶紧攥紧,用胳膊抵了她一下,怕她摔。
快到镇口时,暮色已经漫上来,沙溪的巷口亮起马灯。
袁野熟门熟路拐进一条窄巷,停在“茶马客栈”木牌的院子前,老板娘跟他认识,见了面笑着打招呼:“野小子带客人来啦?二楼还有两间对门房,干净得很。”
办入住时,袁野特意要了对门,房卡递宋拾时还小声补了句:“有事,敲墙也行。”
宋拾接过房卡笑他:“怕我半夜敲门吃了你?”
袁野不回应,闷头往上走进了房间。
宋拾回房收拾了会儿,翻背包才发现——临时决定住沙溪,没带换洗衣物,连内衣内裤都在大理客栈。
她想了想,走到袁野那间敲门。
袁野只开了条缝,露出半张脸,头发还湿着,手里攥着块没拧干的毛巾。
“什么事?”他没打算开门。
“不让我进去说?”宋拾挑眉,故意往门缝里凑了凑,“那我就站门口说了啊。”
袁野没让开,往门外挪了半步:“嗯,说。”
宋拾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沙溪哪有卖内衣内裤的?我临时住这儿,没带。”
这话一出口,袁野的脸“唰”地红透,连脖子都泛了层赭色。他慌得伸手想捂她的嘴,手伸到一半又停了,压低声音说:“你说这么大声干嘛!”
“不是你不让我进去说么?”宋拾笑得眼睛弯了,“站门口不得大声点,不然你听不见。”
袁野往楼下瞥了眼:“你怎么不自己去买?”
“我不认路啊。”这话理直气壮,“你熟沙溪,知道哪有卖的。再说,这都快天黑了,我一个外地人瞎转悠,万一又摔了,你不还得负责?”
袁野嘴抿了半天,说:“我是男的,买那个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说哪家店有,我自己去也行,不过我怕找不着,万一走丢了,你还得去找我。”
袁野沉默了几秒,最后拉开门,从抽屉里抓过外套:“我去给你买。”
“哎?”宋拾没料到他会直接答应。
“你要什么码?”袁野抓起钥匙就往楼下走。
宋拾看着他这副“问句话要了半条命”的样子,来了兴致。
她往前凑了两步,站在他身后,故意抬手拢了拢自己的衣领,接着往前挺胸说道:“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别胡闹!”
“我没胡闹啊。”宋拾往前又走了点,“你不是问尺码吗?我让你看,省得买错了浪费钱。”
“我不用看!你直接说!”
“哦?不用看啊。可我怕我说了你记不住,或者买错了,到时候你还得跑一趟,多麻烦。”
“我记得住!你说!快说!”袁野脑袋冒火。
宋拾见他慌得快原地转圈了,忍着笑报出尺码,说完还补了句别买错了啊。
袁野听完就往楼下冲。
宋拾在屋里躺了半天,烟抽了好几根,翻来覆去正想着怎么买了这么久,马上就要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掉沟里了。
然后就听见门把“咔嗒”一声。不是敲门,像有人把什么东西挂在了上面。
她趿着鞋走过去,一看是门把手上挂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内衣内裤。
她拿出来掂量,是那种棉线的,连纹路都没有的纯白。
“德行。”宋拾拿起袋子,转身进了浴室。
冲完澡,她准备写点下午山坡的场景,但是总觉得少点什么。
心里那点被风撩起来的躁动,没处落。
然后她又点开沉浸许久的旧文,噼里啪啦打了数行没营养的段落,读来读去干瘪无力,就好像自己给霸总打造了十八厘米人设,结果到洞房花烛夜当天突然发现是天阉一样荒唐。
她盯着屏幕愣了会儿,合上电脑就往对门走。
门开得比预想中快,袁野垂着的手里攥着块磨了一半的木头。
“这回让我进去说吗?”宋拾歪着头,靠在门框上问。
袁野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没轴,给她让开条缝。
屋里比她那间暗。
宋拾走进去,越过他的时候瞥了眼他的手问:“磨这玩意儿干嘛?”
“随便磨的。”袁野跟着她进去,带上了门。
宋拾走到桌子旁,一个转身,袁野赶紧立正。
她话头提得自然,“下午下山那截路,你是不是故意走慢了?”
“路滑。”袁野解释。
“路滑你还走我后面?”宋拾贴近他,肩膀快碰到他的胳膊,“怕我摔了,又不想让我知道?”
袁野往旁边挪了半寸,没彻底躲开:“……没有。”
宋拾没拆穿他,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旧草帽。她伸手摘下来,扣在头上:“你看,我戴这个像不像沙溪的当地人?”
她离得太近,袁野想退,后背已经抵着桌沿,没地方躲。
他看向她露出来的锁骨,说:“不太像。”
“不像就不像。”宋拾摘下草帽放在桌上,指尖故意蹭过他的手背,“对了,你买东西的时候,店家有没有问你给谁买的呀?”
袁野没回答,攥着木头的手都憋青了。他看着宋拾绕来绕去的样子,看着她故意凑近的动作,还有眼里那点藏不住的撩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宋拾,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拾一脸得意的表情,手环抱着胸看着他。
虽然袁野比宋拾高出一个脑袋,但此刻他分明感到一种是宋拾居高临下的感觉。
随后宋拾说出的话更是让他五雷轰顶——
“我想睡你。”她说。
“袁野,我想睡你。”
马灯悬在木梁上,光晕晃得慢,宋拾抬起手时,指尖先碰着了他鬓角的头发,然后她的掌心慢慢覆上去,盖住他半张脸,能摸到皮肤下骨骼的硬,却又在指腹碾过的地方,触到一点意外的软。
袁野没躲。
宋拾用拇指蹭过他的颧骨,那处有块浅淡的疤,是旧伤,摸上去能感觉到皮肉的纹理。
她忽然觉得,袁野就像沙溪山里藏着的老木头,一层一层,勾着人想往里探,探那无穷尽的内核里,听听他没说出口的心事。
“你怕什么?”她问他。
指尖往下滑,停在他的耳尖。烫的,像被马灯的光烤透了,她捏了捏,看着袁野睫毛抖得厉害,还是没退。
继续往下,顺着他的耳后滑到脖子。
皮下脉搏在突突的跳。
“袁野,你老绷着,累不累?”
宋拾说完,踮起脚,吻在他的额头。
袁野的肩明显松了点,连垂着的手都抬高了些,虚虚拢在她的腰后。
她没停,往下吻在他的鼻尖,有点凉,碰上去时,他的头微微偏了,不是躲,是靠近。
最后是嘴唇。接触的片刻,袁野身子一惊。
他的嘴唇干,宋拾用自己的蹭了蹭,他才慢慢张开一点唇,那只悬在腰后的手,终于贴近了她的衣角。
宋拾的脚跟落回地面时,掌心还贴在袁野的肩上。她就那么搭着,视线散在他脸上。
袁野眼里思绪万千,他大约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宋拾觉得,她在袁野眼里,看到了书里写过却没真见过的太平洋。
表面是平的,飘着浅淡的雾,像他平时的样子,闷着,不声不响。可往里看,能觉出底下的沉,是藏在平静里的波涛,那些没说出口的劲,不是要掀翻什么,是让你知道,这不是一汪能随便蹚的水。
而自己像艘小破船。
刚才踮脚吻他的时候,还以为是撑着帆在风里划,以为能顺着他的被动往下走。可现在被他这么看着,才惊觉不是。她哪是在划水,是不小心漂进了深海里,连帆都没来得及收。
“我回去了。”宋拾轻声说。
她退了半步,准备转身时,腰上忽然一紧。袁野刚才还虚拢着的胳膊,这会儿突然收了劲,把她又拽了回去。
宋拾抬头看他,袁野不说话。
“袁野,我回去了。”她又说,“明天我们再……”
后面的话没说完,被他的眼神堵了回去。他的手又紧了点,这次是真的扣住了她的腰。
宋拾有点懵了。
这种感觉很像小时候偷偷把父亲的钢笔拿出来玩,刚要放回去,却被进门的人撞个正着。
他的重,她的轻,落在地上,袁野觉得这姿态极不对等,思考良久,他低下头。
动作生涩,但目的明确,直逼她的唇。宋拾也耐着性子等,心想着这男人究竟能勇敢到什么地步。
只不过将触未触的刹那,宋拾故意把头退后半寸,那即将碰到一起的热,落了空。
“袁野,我说我想睡你,你就这么着急?”这话冷不丁飘出来,效果极为明显。
袁野手松了,力道一散,连带着身体都往后晃了一下。
宋拾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她倒退着,脚跟蹭着地面,盯着他发僵的模样笑。
“赶紧睡吧,明天逛完沙溪,回大理。”
袁野的眸子始终追着她走。
迈出门时,宋拾才终于能正常呼吸。她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抬手按了按心口。
“这比电击心脏复苏还好使。”
那股子劲儿还没下去,血液像掺了沸水,在血管里突突地窜。
她摸黑走到床边,把自己摔进不算柔软的被褥里。
那点关于“太平洋”的破比喻又冒了出来。她这艘自以为是的小破船,差点真被那看似平静的深海给吞了。
她不承认这次属于老马失前蹄。
宋拾烦躁地起身,摸到床头的烟盒,抖出一根叼上。
另一只手把电脑移到盘着的腿弯上,想着刚才袁野的种种反应值得记录,便噼里啪啦的敲起来。
平心而论,宋拾见过的男人里面,有绅士风度的外国人,在床上同样注重女伴感受的;有狂放的荒野硬汉,喜欢激情过程中飙脏话的;也有身材长相顶顶好的小模特、小网红,即使分开了也嗔怪着叫姐姐的……
袁野这样的,还真是独一份,宋拾觉得纯情男套路和反应她都可以猜到,可是袁野总让她觉得,没摸到底。
写着写着,她停下来。
脑子里闪过奇怪念头。
那闷葫芦……现在在他那屋里干嘛呢?
是不是还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原地?耳朵尖还红不红?是不是又攥紧了那块破木头,还是……在琢磨她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