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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崴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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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到有意思的呢,电脑弹出通知,是李子傲的消息。
宋拾点开一看,是李子傲说他后天回北京,想着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她回了个好,等她回大理就去饭店和他会合。
李子傲说带上袁野,顺便让本地通推荐一下好吃的饭馆,紧跟着发了张跳跃的表情包。
宋拾甚至能联想到他本人此刻也同样发癫的表情。
等她关闭会话框,脑子里又不由自主脑补袁野在房间里的画面。
袁野也确实在屋子里傻站了半天,站累了又变成了傻坐着……最后躺着,眼睛睁到后半夜。
他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一闭上就是宋拾挑逗的眼、柔软的唇、还有那句直白到粗暴的,想睡你。
这对于未经情事的男人,无疑是致命的。
直到天色微亮,袁野才睡着,但睡眠极浅,梦里还在重复着被拥吻的画面,耳鬓厮磨间,他又清醒了,下腹一阵燥热。
他冲了个冷水澡,看了下时间,早上八点,宋拾大概还没睡醒,不然不会这么消停。
然后他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四个小时,宋拾毫无动静,期间他开了几次门,对面的房门都是紧闭的,他在打电话、发短信、直接过去敲门问之间来回徘徊几次,最后选择干等。
宋拾这一觉睡到十二点半。
她码字码到凌晨4点,烟下去半盒。
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烟,第二件事是看手机,果然,对门的呆子一个消息都没发,很好很好,她这算是更了解他了。
然后她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袁野接的很快,因为手机一直在手里。
“袁野。”
“嗯。”
“现在几点了?”
袁野看了眼屏幕,回复道:“十二点四十五。”
“哦,还行,你还会看时间。”宋拾这句是嘲讽,但袁野没听出来,还是回个嗯。
“是不是我不叫你,你就一直等?”宋拾继续问,一大早上莫名的一股火没处撒。
袁野刚要出声,被宋拾一句‘再嗯我就把你车胎扎了’给怼回去了。
“等会去哪儿?”她懒得跟他掰扯。
“石宝山。”
“远吗?”
“不远,开车十五分钟左右到山脚,爬上去看石窟。”
宋拾同意了,起床洗澡,头发她随意擦了擦,出门的时候还在滴水珠。
山门口没什么游客,有个穿靛蓝土布褂子的老人,守着个竹编摊子,上面摆着烤得焦香的乳扇还有装在玻璃罐里的野蜂蜜。
“先垫垫?”袁野停在摊子前,“老人家的乳扇是用本地羊奶做的,抹点玫瑰酱,比大理的实在。”
宋拾走过去,捏起一片凉透的乳扇尝了尝,奶味浓得发黏,她皱了下眉,又笑:“够实在,就是甜得有点齁。”
说着掏出钱,被袁野拦下了。
袁野又拿了两串酸角,递一串给宋拾,“中和一下,省得等会儿爬山反酸。”
两人顺着路上山,偶尔有松动的石子,旁边都用青苔裹着的石块垒了小坎,防人滑倒。路边的云南松长得密,枝叶交错着遮了大半太阳,漏下来的光斑落在地上,跟着脚步晃。
走了约莫一刻钟,半山腰冒出座青瓦茶亭。亭子是石头砌的,四根柱子上刻着模糊的对联,亭子里摆着两张老木桌,几个穿绣花围裙的妇人正围着织麻布。
“这布看着挺特别。”宋拾走过去问,“是用什么线织的?”
其中一个妇人抬头笑:“火麻线嘛!山里种的火麻,自己纺的线,织出来耐刮,背东西、做围裙都好用。”
袁野站在旁边,补充了句:“以前沙溪的女人都爱织这个,现在年轻人嫌麻烦,会的人少了,也就山上的老人还在做。”
宋拾“哦”了声,又问妇人:“织一块这样的布,得多久?”
“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要一个月。”妇人手里的织机没停,“现在不怎么卖,主要是织给家里人用,或者当伴手礼。”
宋拾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往亭子外走,路过袁野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你倒挺懂,以前常来这儿喝茶?”
“以前带客人来,会在这儿歇脚,听她们聊家常。”
再往上走,路就陡了些,青石板路变成了石阶,旁边的崖壁上开始出现零星的摩崖刻石,大多是题字,有几处还能看清“石钟寺”的字样。
快到山顶时,石钟寺的山门突然露出来,门框上雕着缠枝莲纹,颜色被风雨浸得发暗,门楣上挂着块旧木匾,“石钟寺”三个字是烫金的。
进了山门,便是主殿,殿后就是石宝山最有名的唐代石窟。石窟嵌在崖壁里,分了三层,最下层的“阿嵯耶观音像”最显眼——佛像高约两米,衣纹像流水似的贴在身上,手里捏着朵小巧的莲花,眉眼弯着,竟带着点柔气,跟常见的威严佛像不太一样。
“这观音看着有点特别。”宋拾站在石窟前,仰着头看,“衣褶跟真的一样,像是风一吹就能动。”
“南诏时期雕的,”袁野站在她旁边,“工匠把本地少数民族的衣饰样式融进去了,裙摆有彝绣的花纹,不是中原的样式。”
宋拾凑近了点,果然在佛像裙摆处看到细微的花纹,刻得极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以前的工匠也太细了,这么浅的花纹都能刻出来,不怕风化吗?”
“崖壁是石灰岩,硬得很,”袁野指着佛像头顶的崖檐,“上面有天然的岩檐挡雨,所以保存得比别的石窟好。”
两人沿着石窟绕了一圈,上层的明王像气势更足,獠牙外露,手里握着法器,衣纹凌厉,跟下层的观音像对比强烈。
宋拾看着明王像的獠牙,忍不住笑:“这反差也太大了,一边软乎乎,一边凶巴巴,以前的人拜佛,不会吓着吗?”
“当地人说,观音保平安,明王镇邪气,各司其职。”
从石窟出来,绕到寺后的观景台,正好能俯瞰整个沙溪坝子。
坝子里的玉米地一片青嫩,能看到几个戴斗笠的人影在地里忙活,炊烟从镇子的屋顶冒出来,淡得像雾。
“这景色比在山坡上看更全。”宋拾靠在观景台的石栏上,风吹得她头发飘起来,“难怪你说要来这儿,确实比挤在古城里舒服。”
袁野站在她旁边,目光落在坝子里:“再过一个月,玉米熟了,坝子里会变黄,更好看。”
“那我呢?”
宋拾冷不丁冒出来这句,给袁野问懵了,他停滞了两秒,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
袁野没回应。
“问你话呢。”宋拾看着袁野,袁野看着坝子。
这轴人,总是这样,钝感力极强。
宋拾懒得理他了,点了跟烟抽,又把身体往石栏上靠了靠。
阳光落在身上,不刺眼,暖的刚好。
天地一派安静,宋拾闭上眼,觉得自己像是盖上了晒了半天的被子,裹着暖,裹着静,她就那么仰头叼着烟,眼里是一片迷蒙的橙红色。
袁野的目光是在她夹烟的手指抬起来时落过去的。
面前的女人侧脸在阳光下亮得透,像浸过凉白开的瓷,细腻得能看见下颌线到颈侧的淡粉。风大时,发丝往耳后飘,露出耳尖那点淡红;风小时,几缕碎发贴在颊边,又被呼吸吹起来,晃得慢。每次晃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野,如山边随风吹的草,自在得很。
随后他的视线又集中在那叼着烟的唇瓣,湿润又柔软。
这抹柔软,在几小时前的梦里,他清晰地感受过。
“你好看。”
这句话轻的快要被风吹散。
“嗯?”宋拾睁开一只眼睨他。
“没什么。”
“没什么?”宋拾挑眉,抬手就往袁野后脑勺作势要敲,手指刚抬到半空,还没碰到他头发,脚下突然一滑。观景台的石栏边青苔长得密,鞋底蹭上去的瞬间,身体就往侧边倒。
袁野的反应比她想的快。几乎第一时间就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连带着他自己都往前踉跄了半步,才把她往回拉。
宋拾的脚踝传来一阵钝痛,她忍不住“嘶”了声,手里的烟蒂掉在地上,被风卷着滚了几圈,落在石缝里。
“脚崴了?”袁野拉着她往石栏边靠,让她撑着栏站稳,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想去碰她的脚踝,手伸到一半又停住。
宋拾试着动了动,痛得她又“嘶”了声:“这青苔也太滑了。”
袁野蹲了下来,又抬头看她,询问道:“我看看?”
宋拾没拒绝,把重心往石栏上放。
袁野先碰她的裤脚,确认她不疼,又往上挪。
“这里疼?”他指着脚踝外侧。
宋拾点头:“嗯,刚才滑的时候,好像扭到筋了。”
袁野按了按周围的皮肤,没肿得太厉害。
“先去茶亭坐会儿,我去找点药酒,刚才那几个织布的婶子应该有带。”
宋拾被袁野扶着走了两步,脚踝的钝痛突然变尖,疼的她不敢迈步。
她虽然没吭声,却还是被袁野看了出来。
“别硬撑。”他停下脚步,在宋拾面前蹲了下来,后背对着她,“上来。”
“不用,歇会儿就好。”
“歇会儿也走不了。”袁野没回头,继续说,“脚踝肿了,越走越疼。”
宋拾也是疼得实在没力气犟,抬手搭在他肩上,身体往前倾。
袁野手绕到她腿弯,慢慢把她往上托,然后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稳,一步一步往茶亭走。
到茶亭时,几个婶子抬头看见,立刻停了手里的活,笑着打趣:“哎呦,野小子这是背的哪家姑娘啊?”
“她崴了脚,麻烦婶子借点药酒。”袁野解释。
“有有有!”最年长的婶子起身,从茶亭角落的木箱里翻出个玻璃罐,“这是我家老头子泡的,治崴脚最管用。”她把药酒递过来,笑得更欢,“你可得轻点擦,别弄疼姑娘了。”
袁野接过药酒,扶着宋拾在木凳上坐下,然后蹲在她脚边。他慢慢把她的鞋脱下来,碰到脚踝时,还特意抬头看她:“疼了说。”
宋拾点头。
袁野拧开瓶盖,倒了点在掌心,双手搓了搓,等掌心热了才往她脚踝上敷。避开肿得最厉害的地方,慢慢按揉,力道刚好。
“你这手法,以前给谁揉过?”宋拾忍不住调侃。
“以前带客人,也有人崴过脚。”
“哦?”有个婶子凑过来,“上次李叔家小子崴脚,你就扔了瓶药酒就走了。”
宋拾听到这,一口气没上来,笑得呛到了。
袁野低头不说话,继续埋头苦揉。
有个婶子放下手里的麻线,往宋拾身边凑了凑:“姑娘,你是他带的头一个这么上心的客人哩。”
宋拾挑眉:“哦?他以前带客人不这样?”
“哪能一样哦。”张婶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以前带的客人多是男的,偶尔有姑娘来,他也就指指路,说两句注意安全,哪像对你,背你下山,还蹲这儿给你揉脚,连药酒都要亲手递回来。”
旁边织麻布的婶子也搭话:“就是!野小子看着闷,心细着呢。前两年我家老头子上山砍柴摔了,还是他背回来的,还给熬了草药;巷口王奶奶腿脚不便,他每个月都帮着挑水,从不声张。”
“可不是嘛,他就是嘴笨,不会说好听的,可待人实诚。跟他在一起,肯定幸福的勒,吃不了亏,还能被他护得好好的。”
几个婶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袁野快把脑袋杵地上了。
宋拾听得乐了,扬了扬脚:“听见没,袁野?婶子们说,我跟你在一起,肯定幸福。”
袁野的身体僵了下,没立刻说话。
“可不是嘛!姑娘你这性格爽利,跟野小子的实诚刚好配,以后真在一块儿,他指定把你护得妥妥的。”婶子们手里的麻线都被笑声带的轻轻抖。
“上次王奶奶还跟我说,野小子要是找媳妇,得找个能跟他说上话的,你看你俩,这一路上来有说有笑的,多好!”
“他人心热,就是不外露,你跟他处久了就知道,比那些嘴甜的靠谱多了。姑娘你有眼光!”
话里话外都是热络的附和。
宋拾嘴咧的更大了,脚又朝袁野晃,催促他回答。
“嗯。”
他哼了一个字。
这不是敷衍的 “嗯”,是带着点犹豫,又没半分勉强的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