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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造次 ...

  •   枫沐浴后,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珠。她机械地咀嚼着饭食,往日里总是吃得香甜的模样不见了,此刻连筷子都似有千斤重。她小口小口地抿着米饭,眉心拧成一个小小的结。
      怎么办怎么办,要挨骂了!
      一只小手搭在她的肩膀,枫转头,看见清彤站在身后,那双眼肿得像熟透的桃子,脸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枫姐姐..."清彤的声音细若蚊呐,"谢谢你...钱我一定会..."话未说完,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来,在枫的衣襟上洇开深色的花。
      这个十岁的孩子,三日前被赌鬼父亲押了死契卖进游郭,他拿到钱了之后便消失不见了,清彤的母亲是绣娘,当时去比较远的地方送织好的和服,谁曾想一回来发现10岁女儿被赌鬼丈夫卖到游女屋去了,气急攻心下,染上风寒病倒了。
      信是邻居送来的,清彤本身已经成为了货物,根本拿不出钱来,这才有了躲在房内哭泣的一幕。
      枫笑了起来,两颗虎牙在烛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她伸手揉了揉清彤枯黄的发丝:"傻丫头,先跟着姐姐学三味线可好?等你成了头牌艺伎..."话到一半,她将碗里最后一只肉包子塞进清彤手里,“我吃不下了,呐,拿去吃吧,多吃点,你看这小身板瘦的。”
      清彤感激地看着枫,重重点了点头道“枫姐姐,你真好!”
      无奈又收到一张好人卡的枫微笑转身,实则内心已经摆上poss,她有什么错呢?只是想给天下所有女孩一个家罢了。
      只不过这种帅气最终还是被要去挨骂的沮丧打破了,枫迈着要死不活的步子来到品茗屋。
      品茗室的纸门映着斑驳竹影。枫跪坐在门外,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进来。"
      管事妈妈正在沏茶。青瓷茶盏在她手中转出优雅的弧度,氤氲热气模糊了那张永远看不出情绪的脸。
      看到管事妈妈,枫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来“妈妈,你找我是......
      管事妈妈跪坐在垫子上,小口抿了一口茶,眼神示意她坐到她对面。
      “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
      枫的叙述声越来越小。当说到妓夫太郎时,她悄悄把"背"改成了"扶",把"抱"换成了"搀"。
      "礼仪课加两节。"管事妈妈突然道。
      "诶?就两..."枫眼睛刚亮起来。
      "每周。"
      枫顿时像被霜打的茄子。她仿佛已经看见礼仪老师那根泛着冷光的戒尺,还有蹲马步时颤抖的双腿。
      桥!桥豆麻袋!枫还想争取一下减少点“刑罚”,开始卖萌撒娇,却直接被下了逐客令。
      “天也不早了,回去工作吧。”
      啊......枫直得打碎牙往肚里咽,有气无力道了一句“是....”便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管事妈妈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茶汤里倒映出自己眼角的细纹。
      枫,你不要怪我,在这里善良是会把人害死的,光有善良,没有实力,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管事妈妈细细品着茶,思绪回到一年前。
      当时一年一度的「花魁道中」正要举行,身为管事妈妈的她,必须得熬夜加班,将这场活动举办到完美——这事关时任屋的脸面。
      她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所有人都在紧张着,哪怕是最低级的游女。
      没有人看到她的疲惫。
      她正处理着文件呢,突然面前被摆上温热的茶水和糕点,抬眼看去是枫那张稚嫩的小脸。
      女孩说“妈妈,先休息一会吧,我识字,可以帮您处理一些简单的问题,您太辛苦了。”
      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奇怪的女孩有好感的,可能是在她带她入职的第一天,她看到女孩细致工作时的负责还是看到温顺的杏眼满是信任的看着自己时内心的动摇。
      管事妈妈无奈地笑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这吉原花街唯一的美好,哪怕是万劫不复。
      ......
      秋风把落叶抱起,又狠狠摔向地面,没有一丝留恋,潇洒离去,留下满地松脆的叶,等待不会回来的风。
      又是一年秋天,这是枫穿越过来的第四年的秋天,等到第五年的春天,老板娘就带她露面,正式登上大荧幕了。
      枫苦巴巴地扫着地上的落叶,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干这种活,万恶的资本家要剥削她所有的价值!!可恶啊!
      枫暗戳戳想着,不就是把食堂剩下来没人吃的饭菜偷偷打包走给妓夫太郎和小梅吃了嘛,放在那里也会坏掉,还不如把它们转化人身上的肉嘛。
      小气鬼老板娘。
      枫在心里对老板娘嗤之以鼻,她要用无惨的外号屑老板称呼时任屋的老板娘。
      想到小梅,枫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当年那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得明艳动人。这些年她给小梅讲《红楼梦》,教她写俳句,就像在精心培育一株珍贵的魏紫姚黄。
      "枫姑娘!"
      “我在!”
      远处传来管事的呵斥。她这才惊觉暮色已沉,而落叶还堆得像小山似的。慌忙中,扫帚碰倒了石灯笼,惊起一树寒鸦。
      不知道小梅还会不会继续走原剧情里的道路......
      远处传来三味线的乐声,枫知道,那是游女们开始练习了。她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片落叶扫进簸箕。
      就像这吉原的秋天,冷清里总掺着一点甜。
      吉原的夜,向来喧嚣。
      花街两侧的灯笼高悬,映照出纸醉金迷的光影。
      廊外暮色已沉,游女们正忙着点燃描金灯笼。今夜时任屋格外冷清,老板娘带着花魁去贵客府邸献艺,留下的游女们三三两两聚在暖帘后,像一群倦鸟缩在笼中。
      时任屋空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几名游女,安静得有诡异。
      酒醉的客人几乎每天都有,可从来没有今天来的这位客人那样放肆。
      前厅传来木门被踹开的巨响。一个醉汉踉跄着闯进来,绛紫色绸衣沾满酒渍,腰间太刀鞘在灯下泛着不祥的光。他一把揪住路过新造的衣领,女孩像布娃娃般被甩在柱子上,发髻散开如凋谢的夕颜花。
      他醉醺醺地闯入时任屋,满脸横肉涨得紫红,脚步踉跄,却精准地揪住一名新造的衣领,恶狠狠地骂道:
      "萘生呢?老子花钱买的雏儿也敢躲?"
      男人喷着酒气的吼声震得纸门簌簌作响。他靴底碾过女孩散落的簪花,琉璃碎片在烛光里迸溅如泪。
      “他娘的!老子就要萘生!叫她滚出来!就算是只剩一口气,今晚也得伺候老子!”
      新造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
      游女们纷纷退避,不敢上前。
      一道细长的身影逆流而行,穿过人群,前来控制局面。
      身影的主人名叫时月,经常跟在老板娘屁股后面帮忙打下手,因为嘴甜很受老板娘喜欢。
      可说到底也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枫看见她攥着袖口的指尖在发抖。十六岁的少女像一株强行挺直的青竹,声音却稳得可怕:"客人,萘生染了恶疾,怕是会过病气给您..."
      男人冷笑一声,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讨价还价?!”
      时月的笑容僵在脸上,指尖微微发抖。她悄悄对身后的游女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转身去找妓夫。
      “客人若再闹事,时任屋的妓夫,可不是吃素的。” 时月压低声音,眼神冷了下来。
      男人闻言,酒醒了几分,却仍不肯罢休。他眯起眼睛,目光在时月身上流连,嘴角勾起一抹淫邪的笑。
      “行啊,既然你说随便挑,那就你来陪老子喝两杯!”
      男人狞笑着去扯她衣襟,绣着紫藤花的腰带顿时松散开来。时月踉跄后退时,枫却突然瞥见廊下阴影里跪坐着的身影——萘生苍白如纸的脸上,胭脂红得像抹上去的血。
      时月顿住了后退的身影,不再反抗。
      “大人是在寻奴家吗?”
      突然一道虚弱却柔媚的声音从廊下传来。萘生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她扶着门框站起来,松垮的寝衣露出锁骨处未愈的鞭痕。看向时月的眼睛,温柔得让枫想起庙会上转瞬即逝的烟花。
      时月瞳孔一缩,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被萘生轻轻摇头制止。
      男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他狠狠拽住萘生的长发,拖着她往屋内走去,狞笑道:
      “好啊,今晚老子一定要尽兴!”
      萘生没有挣扎,只是最后看了时月一眼,那目光里藏着无尽的不舍与眷恋。
      ——再见了,时月。
      ——我爱的姑娘。
      她是什么时候爱上时月的呢,是那个相依为命的冬天,还是那双小手紧紧拥抱着她互相取暖。
      “萘生,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一定能!”
      八岁的冬天,大雪纷飞。时月背着昏迷的萘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身后的村庄燃起熊熊大火,将夜空染成血色。
      没有人能想到这把火是这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放的。
      也没人能知道这座村庄藏匿了多少罪恶与血腥。
      她们被拐来到这个地方,小小的村庄建起了不属于这贫瘠土地的院落,里面住着恶魔,他们把幼童关进牢笼供权贵亵玩。
      她们相依为命,她们死里逃生。
      最后是时月背着萘生来到了吉原,可是她自己却在来这里不到半个时辰的期间发起了高烧,为了救时月,萘生成为了游女。
      从此两人的命运路径天翻地覆。
      可她们依旧可以笑着,因为她们还有明天,明天说不定会变好呢?
      时月的瞳孔猛然缩小,想上前,却又无力地滑落在墙壁上。
      脑海里一遍遍闪过,那永远不能忘记的一幕。
      “时月,我们能活下去的,一定......等我们有钱了,我们就离开这里,你不是最喜欢鸟吗?我们可以去任何一个角落,记录下所有美丽的鸟儿!”
      昏迷中的时月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片湿热,她想擦去萘生的眼泪,却难以拾起力气来。
      萘生.....不要哭......我在听......
      “时月,不要抛弃我......”
      我怎么会抛弃你呢,傻姑娘.....
      .......
      时月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心中祈祷店里的妓夫能快点来,把这无礼的东西驱逐出去。
      可是那被派遣去找帮手的游女却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身后空无一人,时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那游女手捂着红肿的脸,带着哭腔道“时月大人,店里仅剩的几个妓夫听到楼主今天不在都跑去喝酒赌博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最近的妓夫,却被打了回来。”
      “——慢着!”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猛地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死死盯住男人,明明是一张稚气未脱的乖巧脸蛋,此刻却绷得紧紧的。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映照出隐忍的怒火。她纤细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男人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醉汉都皱起了眉。
      "您方才不是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只要陪你喝几杯,就不再追究了吗?"
      灯笼的光斜照在她脸上,刻意描画的猫儿眼闪着诡异的光彩。男人浑浊的眼珠顿时亮了,酒糟鼻几乎贴到她脸上:"小雏儿也懂伺候人?"
      "哎呀呀,时任屋还藏着这样的好货色?"他喷着酒气的嘴几乎要贴到枫脸上,"你知道陪酒是什么意思吗?"
      枫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没有退缩。她余光瞥见萘生瘫坐在地上,时月正悄悄扶着她往后退。
      妓夫太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回廊尽头,手中的镰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我当然知道。"她突然贱兮兮的笑了,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像只哈气的小猫,手指却暗中发力,指甲深深掐进男人的手腕。
      "不就是...这样吗?"
      她猛地抬腿,用尽全身力气踹向男人的□□。趁着对方吃痛弯腰的瞬间,她灵活地挣脱开来,转身就跑。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踉跄着追了上去。
      廊下的风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叮叮当当的声响盖过了男人的咒骂。枫的衣袖在夜风中翻飞,像一只振翅欲逃的蝴蝶。她的木屐踩在木质走廊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与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形成鲜明对比。
      "臭丫头!看老子抓到你怎么收拾你!"
      枫的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就在男人即将抓住她的瞬间,她突然侧身一闪。
      "砰!"
      就在铁钳般的手即将抓住她后领时,枫猛地侧身闪进转角。男人收势不及撞上廊柱的瞬间,屋檐阴影里寒光骤现——镰刀背重重砸在他脊梁上,骨裂声清晰可闻。
      妓夫太郎从月光照不到的暗处踱出来,左颊疤痕泛着青白。他碾着男人手指的靴底沾着可疑的暗红,声音却轻快得像在唱歌:"想喝酒?小爷用镰刀喂你喝..."
      镰刀在夜色中将屋檐上的灯笼重现,发出令人发怵的冷光。
      妓夫太郎的镰刀结结实实地砍在男人背上,直接将他打趴在地。月光下,少年阴沉的脸色格外骇人,他踩住男人的手背碾了又碾,这只肮脏的手凭什么碰她的脸蛋!好嫉妒.......
      “不不不......”方才还张狂的男人,如今胯间却慢慢湿了,低着身子,像只卑微求生的老狗。
      妓夫太郎嫌恶地把脚挪开。
      枫看见那瘦高的身影,有种重获新生的兴奋感,就像是搁浅在岸边不敢大喘气的鱼,遇到了属于她的水一样。
      “妓夫太郎!”
      她扑向那个瘦高身影时,闻到他衣领上熟悉的铁锈味混着松木香。少年肌肉瞬间绷紧,举起的镰刀差点脱手,最后却只是僵硬地拍了拍她后背。
      “妓夫太郎.....刚刚我都要怕死了.....”她小声控诉着。
      妓夫太郎听到这句话都想把她拎起来教训一番,怕,他可没看出来这小姑娘怕,反而是勇地很,倒是他......
      不过,他并没有真的这样做,只是那举起的双手不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肩膀。
      那满是茧子的手也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虽然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难以诉说的温柔,像磨碎的星星糖一样“枫,不怕.....我在......”
      廊下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枫把脸埋在他胸前,听见两颗心跳渐渐合成同一个频率。妓夫太郎的手终于小心翼翼环住她肩膀,掌心温度透过单衣灼烧她的皮肤,比游廊下的灯笼更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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