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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虎胆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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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虎胆英雄
一
覃江达逃出北平一路向南。长江以南还在国军的控制之中,白长官在武汉,程长官在长沙。特别是桂系复地桂林、柳州、南宁,还有家乡宜山都牢牢控制在黄省长手中。这是一片桀骜的土地。自古至今,从汉唐到明清,没有那个王朝真正降伏、一统、控制过这里强悍的土民。从盛唐的“羁縻”,到大宋的“怀柔”,再到大清的“土司”,历朝历代都是以“以夷制夷”的方略才能安民于一隅。不但如此,到了民国,先是陆大元帅称覇两广,问鼎湖湘。然后是新桂系北伐雄起,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所以,覃江达向南,一直向南。
可事与愿为,到了武汉,白长官已弃城南去。在向长沙,程长官亦步北平之后将三湘首府拱手让给。看来唯一的指望是自己故乡了。于是再向南,来到桂林。不出所料,逃到桂林的白长官正聚集桂系将领召开军事会议,部署“穿草鞋进深山”与打游击的流寇战略。会议任命了桂东、桂西、桂南、桂北、桂中等东西南北中各路军政区长官。称雄北伐的刚七军前19师师长、前84军军长莫树杰被任命为桂西军政区中将司令官。覃江达的家乡西龙镇位于桂西北,莫将军当属辖地最高军政长官。
那天,覃江达被莫将军请到官邸。官邸设在桂西北重镇庆远城,这里正是覃江达的故乡,早年曾以考区第一名的成绩就读于省立庆远中学。
莫将军仿照白长官,也任命辖区内东西南北中五个方面军政长官。避免重复,他用一二三四五序号对应东西南北中方位作为五个方面军的番号。
“现委任覃江达为中国人民□□救国军桂西军政区第四纵队上校司令。”
……
自此覃江达入山为匪。覃匪穴居八万大山。
广西以山多、路险、水恶著称。十万大山、九万大山、六万大山、云开大山……座座数来眼花缭乱,汉字用竭都难以表尽它的浩瀚渺邈。它气势磅礴,逶迤延绵;山峭、洞诡、水汹,既是土民躲避战乱的洞天福地,更是土匪猖獗的依托。出则杀人放火、抢掠财物;入则遁形空山、难寻踪迹。西龙镇所处的八万大山比峭、比诡、比汹,不输其它。
覃江达受命纵队司令后,择八万大山之要地盘踞正是看中了它独特的山形地貌。
兵书说:“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孙子兵法·地形篇》”
通:指敌我均可去来之地。故应占开阔高地。
挂:指去可返难,故应趁敌不备袭之,敌不可返。
支:是敌我可据险对峙,不宜强攻,应佯装撤退,待敌离阵时再击。
隘:指窄险要地,应抢封隘口;如敌先占则不可攻;但敌力衰微,可击。
险:指行动不便地势险峻之地,应据高势以待敌;如敌先,我则万不可攻。
远:指敌我距远,敌我均势时不宜战。
所谓:“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兵必胜,不知此而用兵者必败。”孙子在这里强调:“地形可以帮助用兵。正确判明敌情,研究地形的险易,计算道路的远近,懂得这些道理用它指挥作战,就必然胜利,不懂得这些道理去指挥作战的,必然失败。”
覃江达熟读兵书,自然知道据“挂、支、隘、险”而击之;明“通、远”而避之、远之。
当然他更知道“猇亭之战”。
“猇亭之战”是刘备与陆逊的生死之战。战场在猇亭(今宜昌市猇亭区)。“猇”意为猛虎怒吼。“猇亭”意即有猛虎在亭下怒吼。
“‘猇亭之战’囊兵书所有‘通、挂、支、隘、险、远’战争地形六法要素。陆逊就是巧妙地运用这六个战争要素,以弱胜强,打败不可一世的蜀国拱主刘备。”覃江达正在滔滔不绝给下属讲述“地形篇”的著名战例。
战斗过程如下:长江夷陵(今宜昌市夷陵区)段江岸平缓、沙细水柔。来到猇亭段江面急剧收窄约半,水流变急,江岸山岩陡峭,直插江面。再往前则丘陵起伏、草木丛生。这里有著名的虎牙滩,滩水之下暗礁密布,不但停船困难,就是上岸下岸都举步维艰。所以刘备的船只未等到达虎牙滩水师便提前上岸,再徒步行走至虎牙滩头与到达这里的陆军汇合。水陆两军汇合后一路追击陆逊来到虎牙滩右岸岔口处的虎牙山。虎牙山对面是荆门山,两山夹有一隘。陆逊诱敌来到山隘,徉退怯敌,任凭刘备水陆两军官兵辱骂,就是不出来迎战。时间延至盛夏,刘备水陆两军人困马乏。陆逊见时机已到,随下令官兵出战。官兵手举火把,点燃刘备营帐周围干草,火遇酷暑高温,烈火熊熊借风势扑向刘备大营,烧毁营帐40余座。刘备军营大乱,此时陆逊官兵士气正旺,勇猛杀敌,斩杀指挥官冯习、先锋官张楠、民族军首领沙摩柯。刘备败走白帝城,侥幸捡得一条性命而归。
还有。覃江达再举例子。
朱元璋两次战胜陈友谅无不是巧用地形的典范。
第一次:自称大汉皇帝的陈友谅信心满满亲率水军直击据守南京的朱元璋。到达龙湾战场时,发现湾上是一座铁桥而非奸细康茂才所说的大船一幢就能过的木桥。船只小心翼翼穿铁桥而过进入龙湾,龙湾岸上是一片开阔地。过桥的陈军在龙湾处应战,却遭岸上居高临下的朱军火炮轰击。陈军只得登陆攻朱军炮位。此时,朱军骑兵依仗开阔地势一路冲杀,陈军登陆官兵被屠。船上官兵见况掉头撤退,可铁桥下水道狭窄通行困难,被困于龙湾内湾。朱军再起而攻之。陈军败北,死、伤、俘两万余人。本次战斗,地利因素贯穿始终。陈军本来占据主动,但朱军巧用“挂”形地势诱使陈军通过“去可返难”的铁石桥,再将战场从有利于陈军的水上“搬”到有利于朱军的陆上开阔地带,成功将陈军的水上优势转换为朱军的骑兵优势,一举扭转战场形势。
第二次是4年之后,陈友谅连横张士诚集60万大军,欲荡平南京。然而,起战后陈并未直奔南京,而是拐入鄱阳湖攻打洪都朱的侄子朱文正。此时鄱阳湖正值汛期,江水顺向流入鄱阳湖。顺水而攻,再有60万大军与洪都4万守军相比的巨大优势,陈胜朱败似乎没有悬念。闻讯而动的朱元璋欲解洪都危局,组织小船顺流而下,以群狼战术进入陈军盲区围击陈军大船。陈使了个“连环计”将大船连接以减少盲区面积,结果适得其反,大船被朱以小船载火顺流而下引燃后,连串燃烧,一片火海。船上火药冲天爆炸,陈死于乱火之中。朱取得举义以来最重要的一场胜利。纵观陈朱对决,陈军本据顺水而下之优势,却后来逆水迎战,优势变劣势。又有大船之优势变成盲区劣势。而朱则以小船劣势诡以“狼群”战术,转劣为优,最后战胜来势汹汹的强大敌人。陈以60万大军敌4万短兵,虽浩浩荡荡,但终于败北。其因,地形是也。
据八万大山之险,覃江达信心满满。他甚至觉得属于他的时代正在到来,据此奋力一搏,或许再造一个新桂系巨头。所以,现在的身份是兵是匪覃江达并不在意。
覃江达不在意自己是土匪,可乡民在意,八万大山的芸芸众生在意。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个体。
八万大山素有惯匪。
何为惯匪?烧杀抢掠、□□霸恶为习为常称为惯匪。民国前的匪患,大多是惯匪为之。以惯匪著称。
可轮到覃江达他们则成了兵匪。兵匪以国军败兵为主体,杂有地方、地主武装和流氓乡勇。兵匪以推翻新生人民政权,屠杀解放军官兵、民兵、政府人员和进步群众为目标,相比惯匪,兵匪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惨无人道。
桂省各军政区的“□□救国军”正是这样一群兵匪,且最为嚣张,最为猖狂。所作所为印证他们的滔天罪行。自然,覃江达所率“第四纵队”不在例外。
二
李贤呢?
自从儿子砸锁破门从军之后,表面上心平如镜,街坊邻居见他问娃仔的事,他的回答很简单、很干脆:就当没有这个娃仔。其实,在他心里无时不刻不在思念娃仔,为娃仔担心。虽说有江达侄子和故交、同袍、大哥罗将军的呵护,但是,战场上子弹不长眼,自己就是从战场摸爬滚打过来的,安危险难心自知。后来,部队开拔,他偷偷打听部队去向,说是去了广东。去广东作啥?共军都在晋冀鲁豫,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北伐,从广东开始?后来又打听到部队在广东番禺集结待命,有渡海的势头。渡海?渡海去哪?去海南岛?去海南岛作啥?李贤越琢磨越觉得事情蹊跷。几个月后又传来部队开往台湾的消息。李贤更觉得蹊跷,台湾与大陆隔着个大海峡,加农炮都打不到对岸,去那里作啥?
想不出来就不想。李贤不想。
说是不想,可父子连着心,不想行吗?还有妻子韦艳芹天天嘟囔,埋怨他连个娃仔都看不住,说不服。锁在那间竹篱笆围拢的房间,明明是给娃仔偷跑机会。妻子的埋怨让他心烦:我怎么会给娃仔偷跑机会呢?李贤接受不了妻子的埋怨,为此,两人大吵。吵过,李贤似乎有所反省,妻子的埋怨不是没有道理。一把破锁,一堵篱笆墙怎么挡得住身强力壮的娃仔。如果当初我锁住他双手,就是给他一双翅膀他也飞不出去。李贤陷入深深的自责。
又是几个月过去。消息传来,部队去台湾是接受军事训练,国军在那里设有专门的训练基地,孙立仁将军做总教头。这下李贤终于明白。一是新兵必须接受训练;二是台湾没有的干扰;三是那里有美军顾问,专门训练美式战术,连枪械都是美式的。训练完成会投入哪个战场?这是李贤最关心的事情。据说晋冀鲁豫共军活动频繁,中原共军正被国军团团围困;陕北的□□领袖和他们的中央机关正被胡宗南将军追得四处逃窜;74师张灵甫将军正率部奔赴鲁中与那里的共军一决雌雄。
李贤据此分析,分析来分析去还是分析不出个名堂。再去打听。打听来打听去也得不到青年军第十一军的确切消息。后来听说交战的主战场移到东北,此时激战正酣。李贤想娃仔和他的部队一定是去了东北。随后又闻得东北战场国军失利的消息,接着又传来徐蚌会战国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李贤紧张到了极点。仅仅两年,国军兵败如山倒,百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俘的俘降的降。娃仔是死?是伤?被俘还是受降?最好的结局是被俘或者受降。那样好,据说共军优待俘虏。耀书要是被俘受降或可保得一条性命。只要保住性命,回西龙镇跟我学裁缝养家糊口没问题。如果是伤,像老班长那样,拖着个残废的身体回来可怎么办?还有,若要死了。呸呸呸!我瞎想什么!耀书不会有事。他的卦象好着呢!想到卦象就想到相师的卜辞。卜辞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耀书是卦象里那种吉人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是还是不是,李贤往深处问。突然有所顿悟。顿悟后心里咒骂那个相师。当初是他信口雌黄说耀书卦象怎么怎么好。好个屁!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即使是生也是苟且偷生。苟且偷生算什么好卦象!可惜我那银两啊,相师一句不着边际的谎言便骗去我小半个月做裁缝挣得的辛苦钱。我呸!什么相师?分明是臭相师!臭相师!李贤心里骂。骂完,突然又想起离开梅林镇后遇到的那个相师。他推算的的确没错。我正是“初九巳时一刻”离开的罗财主家。他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终于有了消息,据说青年军第十一军已从台湾高雄渡海天津,奉命固守北平。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我的娃仔还活着。可是没过几天传来天津被共军破城的消息。“平津会战”,“津”不就是天津吗?天津失守,北平还守得住吗?李贤再次陷入绝望。相师的卜辞是狗屁,菩萨才可以普渡众生。他去庙里烧香。
“南无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南无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南无观世音菩萨摩诃萨。”李贤双手合十跪地拜佛,念过三遍,完了再祈愿:“求观世音菩萨保佑吾儿耀书平安!保佑吾儿耀书平安!”
或许是心诚所致。那天,一个头戴礼貌,鼻架眼镜的瘸腿后生来到西龙镇。走到李贤裁缝铺假装量衣,悄悄给李贤说:“李叔。耀书平安,已参加解放军,正在上解放军的大学。”说完,没等李贤反应过来径自离去。
李贤先是一愣,再是一惊。来者是人是鬼?是人,怎么尽说“鬼”话。是鬼,来时未见青烟缭绕、阴风习习。
李贤将白天瘸腿后生说“鬼”话的事说给妻子韦艳芹听。妻子听后也说出一件怪事。昨晚娃仔托梦给她。梦见西龙江发大水,书儿在水里游啊游的,突然一条大鱼出现,书儿性命难保,正在这时,你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剪子戳瞎大鱼眼睛,大鱼顷刻间变成一条蛟龙驮着书儿在河面上游来游去。
李贤问:“后来呢?”
妻子说:“后来醒了。”
李贤琢磨妻子的梦境:水。险。龙。游。耀书托梦给妻子是啥意思?
水:水代表财运,梦中见水,而且是大水,横财聚来。是吉。
险:遇险终而平安,寓意运势上升,但有一番磨难。
龙:龙出梦中,表事往而无不利。名利、财福双丰收。
游呢?梦中游泳寓意身强力壮,来日功成名就。
李贤沉浸在周公解梦的意境里。一剪子下去,将客户布料剪过了头。
虽然说那个瘸腿后生说的是“鬼”话,妻子的梦也只是个梦,却给李贤不少安慰。李贤心宽了许多。
三
李贤怎么都不相信那个瘸腿后生的“鬼”话。可不信不行。
西龙镇解放那天,解放军队伍开进西龙镇。晚上,西龙镇中心小学大榕树下,正在召开人民政府成立大会。李贤站在人群中间。不一会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随即一名书生模样的后生走上主席台,一瘸一瘸的样子。李贤心里一惊:莫不是那个说“鬼”话的后生?李贤挤上前,再挤上前。果然就是那个说“鬼”话的瘸腿后生。后生竟然是西龙镇镇长。那他说过的“鬼”话肯定不是鬼话。不行,一定要搞搞清楚。
“我找一下彭镇长。”李贤等不及,开完会的第二天一大早李贤便去找镇长。
新政府刚成立镇长很忙,卫兵说天刚亮彭镇长就下乡布置征粮、土改和剿匪任务去了。何时回来不清楚。李贤便等,在镇政府门口等。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仍不见彭镇长回来。李贤想镇长下乡必须经过七仙山各处峡口,在这等不如上那等。
所谓的“七仙山”由七座形似仙人的山体组成,七座山体交错排列,一条细长狭窄的道路从山脚绕过,蜿蜒而去。当年李贤躲避庆远城警察追捕;当年儿子耀书躲避庆远城警察追捕都是躲进仙山峡口处的山洞里才免遭不幸。
李贤刚走到七仙山第一山便听到叭叭叭几声枪响,响声来自第六仙山。李贤一阵紧张,莫不是彭镇长遇到土匪?
李贤的猜测没错。彭镇长布置完任务回来路过七仙山,遇到土匪埋伏。彭镇长和工作队员奋力还击,一场遭遇战在第六仙山下的峡口处打响。
听到枪声李贤一路快跑。彭镇长他们不熟山路,不熟地形,如遭土匪埋伏定有死伤。李贤跑到传来枪声的地方,此处有一块石崖,李贤跳上石崖仔细查看,颇有当年北伐时观察敌阵的感觉。果不然,土匪以山林、石崖、土崖为掩护,从山上压下来。彭镇长他们处在山脚,听见枪响却难见土匪,只能朝枪声方向射击,效果不佳。李贤见况飞跑着从则翼穿□□近土匪。土匪以为是自己人,示意他拉开间距分散目标。李贤抓起一把黄土朝土匪脸上扔过去,黄土迷住土匪眼睛,李贤一个跃步跳上前夺下土匪手中长枪,再从其他土匪后背射击。土匪受到山上山下两面夹击,穿密林,蹚冲沟逃离战场。
“李叔!”彭镇长看见出现在眼前的是李耀书父亲李贤,一声惊问。
“我正是李贤。”李贤回过彭镇长话。
写到这里,彭镇长就是庆远中学的彭国强老师已不言自明。
“太危险了。土匪从山上往下攻,处于优势,你们处于劣势。你们应该将劣势转换成优势。”李贤说。
彭镇长只知道李耀书的父亲擅长裁缝,没想到竟然还懂得军事。问“李叔还通兵法?”
“那到不通,略知一二。兵书地形六篇中有‘隘’篇。‘隘’指窄险要地。遇到窄险要地应抢占优势地形再击。”李贤说。
彭镇长广西大学毕业,参加过“昆仑关战役”,对战争、战场略知一二,听李贤说到“抢占优势地形”虽明白一半,但是如何抢占,抢占何处优势地形最为恰当彭老师仍然不懂。便兴趣盎然追问:“如何抢占?抢占何处?”
“以一部移位射击,迷惑、吸引敌人;另一部从侧翼隐蔽上山,待敌下攻,我即从敌后包抄,成山上山下两面夹击之势。破敌。”李贤参加过北伐,学到不少战略战术,这是其中一例。二十多年过去仍可倒背如流。
彭镇长:“李叔,您来当镇政府的军事参谋如何?”
“参谋?”提到参谋,李贤想起当年罗将军要提携他当参谋遭来排长嫉妒,诬陷他“偷”军饷,被一路追杀。“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李贤说。
四
七仙山遭遇战意外救下彭镇长和政府工作人员,同时还从彭镇长那里弄清儿子耀书参加解放军的事。自此,李贤不再怀疑瘸腿后生彭镇长说的是“鬼”话。他急急忙忙跑回家中,让妻子韦艳芹上街打酒卖狗肉,自己到后上采来香椿芽。他要喝酒,一醉方休。
妻子将菜肴端上桌。
“我的梦灵不灵验?”得到儿子平安的消息,妻子高兴,问李贤。
“灵不灵验?水。险。龙。游。功名利禄。依我看都不灵,沾不上边!”李贤说。
“怎的沾不上边?功名利禄沾不上边。‘遇险终而平安’也沾不上边?”妻子韦艳芹反驳。
“呵呵。如此说来沾得一点。沾得一点。”李贤对妻子的反问表示赞同。
“我去叫老根表哥来和你一起喝?”妻子说。
“叫啥叫。满腹心事给老根添愁?”李贤说过手指自己的肚子。
“咋还满腹心事?耀书当了解放军又上了大学,都是好事、喜事。你还愁啥?”妻子接过李贤的话。
“愁啊。江达侄子。他的堂弟。他的家产。都是愁!”李贤说。
李贤当然愁。江达侄子放着解放军军官不当,钻进八万大山当土匪。还有他堂弟覃江生。当土匪杀戮无辜是堂哥做下的罪孽,与他无关,政府没抓他,也没批斗他,他怕啥。如今是新社会不兴株罪。还有,当土匪就罢了,咋还埋伏解放军,他又没有上过战场,不会打仗,没有经验,和解放军打不是找死是什么?
上个月覃江生带领一众土匪伏击解放军,结果全部被歼,是李贤给他收尸埋葬。
还有覃氏家产,三间青砖大瓦房悉数被政府依法没收。那天土改分田分地分房子。李贤本来分得一处地主家的大瓦房,可他想要覃家的大瓦房,便和分得覃家大瓦房的乡民协商,将大瓦房换过来。李贤心里忐忑,他换覃家大瓦房自有他的想法,国军、共军和蒋军、桂军一样,打了和,和了打。若西龙镇有朝一日再度易手国军,他好将大瓦房完好无损交回到覃家手中。当年啰啰要卖老祖家宅供江达上大学曾经被他阻拦。多好的老宅!让别人分去糟蹋了他于心不忍。房子换过来,他至今一天没住,仍然住在那间偏厦。
哎!这个覃江达,真是不让人省心。大学上了,军校也上了,校官也当上了,怎么会有如此结果?都怪当初!
当初怎么了?
当初卜辞说:“战斩绽暂。小畜、同人,否、豫四卦兼而有之,伏之。”
耀书娃生于战,而江达侄子兴于战。
“战,乃将桂之战。李仔应战而始(出生),故卦象显斩,斩,杀也。伏蒙卦也,又小畜卦辅之。又同人卦,偏豫卦、偏观卦,似颐卦。”
“覃仔应战而兴(考区第一),故卦象显绽,绽,兴也。伏坤卦,偏豫卦又蒙卦或损卦 ”
当年相师的卜辞李贤仍然记忆犹新,并将它背下来,背出来。然后仔细琢磨,琢磨后惊叹一声:太对了!
卜辞说伏蒙卦。蒙卦乃时运不祥之兆也。
又说小畜卦辅之。偏豫卦、观卦。似颐卦。
小畜卦强调忍耐;豫卦:逢凶化吉;观卦:贵人扶助;颐卦:否极泰来。
呵呵,当年阻止耀书从军就是因为“蒙卦”居首的这句卜辞。现在从头检查,逐句对照,不说全对,但也不是全不对。
江达侄子呢?
坤卦为首。坤卦乃遂心如意也。看看他之前走过的路,非常正确。可现在呢?
现在显豫卦吗?豫卦乃逢凶化吉。当了土匪司令还能逢凶化吉吗?后边跟着“蒙卦”。蒙卦乃时运不祥。它可是耀书的首卦,来到江达侄子这里成了副卦。再往后是“损卦”。损卦犹以德报怨。江达是以德报怨之人吗?我看不像。“损卦”前有个“或”字。“或”是两者有其一。即:“时运不祥或者以德报怨”。既然“时运不详”已应验,那“以德报怨”便可证伪。
李贤仔细分析,逐条琢磨,字字对照。不禁再叹一声。纯粹瞎说一通。
当时相师说的“战斩绽暂”,四个字里李贤只牢记前面三个,把后边那个“暂”字给忘了。“暂”是暂时、短暂的意思。相师的原意是“在为之不为之”。也就是说,卦象都是预示。事在人为。为之或许改变。凶可以变吉,吉可以变凶。在这里它是辩证法,具有普遍适用性,既适合唯物主义也适合唯心主义。这么深的道理李贤显然不懂。所以,他认为的对或者不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虚虚实实、若即若离、如幻如影、可东可西的卜辞给他的心里暗示,并由此产生的宽慰和焦虑情绪。
五
西龙镇西去30华里的龙盘乡。这里的水族乡民正在过“卯节”。
“卯节”相当于汉族的春节,是水族人欢庆的节日,日子选在插秧结束之后的水历九、十月(阴历五、六月)的卯日。“卯日”这天水族未婚青年男女都赶来“卯坡”唱对歌。如果双方合意,家长见面收下礼品认亲,再选定婚期,置办婚宴便可成婚。故“卯节”被称为“东方情人节”。
过节这天,乡里盛况空前。各民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借水族节日歌舞欢庆。乡政府派出武装民兵维护现场秩序。
“啪啪啪”一阵枪响,覃江达指挥的土匪趁虚将乡政府团团围困,岗哨被射杀,乡政府被攻破。留守乡政府的干部、武装民兵不得不撤回屋内坚守,虽奋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乡长和几个民兵被俘。“卯坡”上的武装民兵赶到时,土匪已逃之夭夭。这是土匪一段时间来取得的最大战果。为了威慑政府职员、民兵、乡民,土匪在龙盘隘将乡长剖腹取肝,割下头颅挂在树上。被俘民兵则被当场枪杀。
更残酷的是:北寨乡一千多名土匪伏击了一百多名解放军战士,二十多名不幸被捕。土匪用铁线穿过战士的手心捆绑相连,再剥光衣服,用开水烫、毒蛇咬、严刑拷打。战士们无一屈服,土匪便拉出四名战士当场开膛,取肝挖心,升火煮酒,然后将尸体丢进山洞。余下的战士不惧恐吓,土匪见无计可施,就用乱刀把他们全部砍死,扔进山洞。唯恐不死,又点燃干柴丢进山洞焚尸。
覃江达很得意。白长官的游击战让他如鱼得水。
那天天峨县;那天南丹县;那天河池县……不断传来新生的人民政权被袭扰,解放军官兵、政府干部、民兵、群众被屠杀的讯息。
八万大山里的村村寨寨,匪患猖獗,一时间乡民谈匪色变。不仅八万大山如此,桂西如此,桂东也如此,整个桂省都笼罩在匪患的恐怖之中。
土匪之猖獗主要有四个特征。第一,青壮入匪多。受反动派煽动、蛊惑,土民入匪成为常态。据报道桂东南有个村庄三十多民青壮中,除一名瘸腿外个个为匪。第二,入匪的比例高:按当时桂省1500多万人口统计,土匪泛滥其间每30个人中便有一名土匪。第三,土匪军事素质高。在被歼的51万土匪中有20多万系桂系败兵。这些败兵大多参加过北伐、抗战和解放战争,他们作战勇猛,狡诈彪悍。比如被称之为“钢军”的桂系第七军。第四,土匪武器精良、战术诡诈。他们携有国军正规军武器并深谙白长官《游击战纲要》要诀,据深山险要,出没无常。因此,解放战争期间桂省的剿匪曾一度进度缓慢,受到党中央和毛主席批评,后中南局急调陶铸入桂领导剿匪,才取得突破。剿匪告果,共歼灭土匪51万,数量列三大战役之后,所以桂省剿匪又被称为解放战争期间第四大战役。
六
西龙镇似乎略有安静,乡民猜测是覃江达念及家乡父老,念及生养他的这片土地,不忍心糟践。所以,西龙镇的乡民们没有提起足够警惕,疏于防范,不寻求躲避。该耕种的耕种,该收割的收割。早出坡,晚归洗,如平常一样过日子。
“不好了,土匪要攻打西龙镇。”一名走娘家回来的村妇骑着黄牛奔跑,慌慌张张高喊,跑到南街闸门摔倒在地,仍在不停地喊,旁边站着她的黄牛。
村妇娘家在西龙江岸边。西龙江距西龙镇十余华理。早上,村妇早起返回西龙镇时,朦胧中看见黑压压一帮人鬼鬼祟祟正在渡江,有的肩抗机枪、步枪,有的腰别手枪。村妇意识到是土匪渡江攻打西龙镇,便牵出娘家耕牛,骑牛打鞭赶回西龙镇。
镇政府得知消息,一边组织驻军、武装民兵布防,一边组织群众疏散。当时西龙镇驻有不到一个连的兵力。下来西龙隘往西约一华里就是七仙山,如果说西龙隘是出来西龙镇的第一个关口,七仙山就是第二个关口。为争取缓冲地带,连长带领两个排的兵力和武装民兵扼守七仙山第六山处的险要路口,其余兵力和武装民兵向后沿第五山,第四山险要处布置。西龙隘、西龙镇四条街道入口也布置兵力扼守。
桂省常年降雨,天无三日晴。刚才还阳光曝晒,转眼间一片乌云压过来,随即倾盆大雨而至,短雨十几分钟,长雨三天三夜。西龙镇人民政府针对土匪进攻的布防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突然天空乌云滚滚,不一会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一千多名土匪正行进在七仙山的小路上,小路沿冲沟而上。暴雨如注,四处山洪奔下冲沟,走在前面的几个土匪即被洪水卷入。洪水阻断土匪前进道路。土匪见无法突袭西龙镇便撤到冲沟一侧的山上。山雨给西龙镇军民抵挡土匪进攻赢得时间。土匪呢?突袭不成也不甘心就此收兵回巢,便依山为营,隔着冲沟向扼守要口的解放军战士和武装民兵开枪,企图阻断解放军寻求外援的通道并围困之。很显然,土匪想以绝对优势打败解放军,推翻新生的人民政权。
七
自从娃仔当上解放军战士,李贤一家老小成为土匪口中的“□□”家属。土匪的血腥屠杀告诉他们,如果西龙镇被攻破,一家老小首当其冲将成为土匪杀戮的对象。
土匪来势汹汹,怎么办?
“我去。去找江达侄子,让他放过我们一家,放过西龙镇乡民。李贤我对他不薄;西龙镇乡民对他不薄。”
“不能去。去了等于送死。”妻子韦艳芹担心。
“不去咋弄,土匪一千多人,真要杀过来不得血流成河。政府的人,加上解放军,加上武装民兵最多三百人,敌四倍于我,如何顶得住?”李贤知道如果平常用兵,敌两倍于我尚有突围的可能,现在敌我力量悬殊,要想突围几无可能。
“你去等于送死。你死了土匪照样打来。镇子里的老老少少照样是死。去有何用。”妻子和她犟嘴。
去了若死。乡民照样难免于死。李贤琢磨着妻子的话,妻子的话有一定道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如果。如果我说服了土匪,不但自己幸免于死,乡民也幸免于死。岂不是两全之计。退一步说,我说服不了,是死,然后乡民照样是死。既然如此,不去是死,一点希望都没有;去了虽然也是死,但有一丝希望。为了这一丝希望,应该去。
妻子仍然拦住他。说:“要死死在一起。”
李贤说不过妻子。推脱去找镇政府商量对策。
李贤哪里是找镇政府。他转身出门朝西龙隘走去。
“李叔前面不能去。”李贤走到西龙隘,一名武装民兵挡住他。
“咋就不能去?”李贤明知故问。
“土匪在七仙山那边。去了有生命危险。”武装民兵说。
“后生,啥危险你李叔没见过?我正为解除危险而去。”李贤说完不顾民兵阻拦硬是往隘上走。
解放军王连长和彭镇长走过来,问过事情原由,对李贤说:“李叔,您老人家真的不能去。土匪杀人成性,您应该知道。”
李贤:“那我自然知道。我更知道我的家人性命,整个西龙镇乡民的性命。”
王连长:“这不得了,您老人家还是回去吧!”
李贤:“王连长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一个人的安危不在话下。我的家人安危,西龙镇乡民的安危才是大事。”
彭镇长:“李叔这是要去说服覃江达?”
“哎。对了。还是彭镇长了解我。”李贤说着还是要往隘上走。
彭镇长知道李叔和土匪司令覃江达的关系。如果真要去即使劝不退土匪,李叔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真要劝退土匪,何不是一件好事?再想起前几天“七仙山”被土匪伏击李叔智勇双全解救他们的情形,觉得可以让李叔一试。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土匪来的快,来不及向县政府报告,又敌我力量对比悬殊,如果没有超乎寻常的对策御敌,西龙镇乡民将遭涂炭。
“李叔,您看这样行不行。”彭镇长招乎过王连长,一起蹲到身边的大树下商量对策。
一是拖。拖住土匪,延缓攻打时间。顺利的话通信员将在明天早上赶到县城汇报。县政府派来的救兵最快也要后天赶到;二是引。将土匪引到这里或这里,我们预先设下埋伏,待机歼灭。三是动情晓理。覃毕竟生在西龙镇长在西龙镇,祖坟葬在西龙镇。他不考虑政府、解放军,总得考虑西龙镇的父老乡亲。彭镇长觉得李叔“单刀赴会”的主意值得一试,可争取最好结果。
彭镇长手指的“这里这里”正是六仙山、五仙山、四仙山峡口处。
“还有,‘四仙山’下边这处山道最狭窄,左边是陡坡,右边是石崖,石崖高约两三米,顶上悬有一块风动石,以石为兵,如果土匪追到此处,可推下风动石阻其进攻。”李贤似乎比彭镇长、王连长更懂得用兵。除了当过侦察排长他还是本地人。西龙镇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他再熟悉不过。这处石崖离他放橘子联系袁老根的那处石崖仅几步之遥。
“拿着它,以备不时之需”王连长抽出手枪递给李贤。
李贤推枪回去,笑笑说:“勿用此物!我若拿枪,敌不过一群土匪。我若空手,可敌土匪一群。”李贤说的不无道理,如果他拿着枪土匪肯定戒备,一条枪怎么敌得过土匪的几十条枪。如果不拿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与覃江达等一众土匪明理晓情或可退敌。
彭镇长笑了笑,王连长也笑了笑然后把手枪收回。
“还有。六仙山、五仙山峡口两侧可佯做埋伏,油桶爆竹两侧齐鸣。一次、两次土匪发现上当,来到四仙山必以为仍然是油桶爆竹,等来到风动石处你们起而攻之,必胜。”走出几步李贤补充道:“还有,计谋终归计谋,土匪邪恶,狡猾多端。覃既是本地人,更是职业军人。若情况有变我在岔路口给你们留卦符,你们留意便是。”
李贤举着个白衬衣出现在六仙山峡口,边走边喊:“江达侄子。休兵休兵。江达侄子。休兵休兵……”
山的对面,几个土匪看见一面“白旗”兴奋地喊:“投降了投降了。”
李贤仍然喊。边走边喊。一步步走向对面山腰土匪阵地。
“‘江达侄子’?他是覃司令的家人?”一名土匪听清楚李贤的喊声。
“去,过去把他押过来。”土匪营阵里一名着国军军装的长官命令。
李贤被押过来。
“你喊谁?喊覃司令长官?”土匪长官问。
“叫你们司令长官来见我。”李贤就着身边一块石头坐下,抽出旱烟。
“你是他家人?”长官问。
“你说呢?”李贤反问。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不是。他是裁缝。李裁缝。”一名来自邻乡的土匪认出李贤。
“呵呵,乡野裁缝竟敢冒充司令长官的家人。给我绑起来。”土匪长官说。
随即几个土匪过来将李贤五花大绑。
李贤:“你们绑我,也不怕江达侄子打你们军棍?”
“还冒充!还冒充!”一个土匪抬起脚朝李贤踢去。
“把你们司令叫来,看他敢不认我,我打断他的腿。”李贤跺脚喊道。
“还冒充!还冒充!把他推下去。”那个认识李贤的土匪要把李贤推下悬崖。
“敢!我看你们吃了豹子胆不成!我姓李不假,我是江达侄子的恩人?”李贤怒吼道。
“恩人?你救过司令的命?”土匪长官问。
“对。没有我哪来他的今天?没有我他当得上国军上校?”李贤步步紧逼。
“哎哎。行了行了。不过覃长官今天没过来。”显然,土匪长官软了下来。
“那你们给我传话,我要见他,要他退兵。山那边都是他的父老乡亲。”李贤说。
“他没来。他说了不算。”土匪说。
“你让说了算的长官过来。”李贤说。
“你要副司令过来?副司令狠着呢,覃长官都让他三分。覃长官不让他攻打西龙镇他都不听。你让他退兵他不得弄死你?”土匪长官说。
土匪长官是覃江达的亲信,是跟随他过来的国军败兵。副司令非要攻打西龙镇,覃长官顾虑乡情,派他监督。
“他弄死我,江达侄子绝对放不过他,不信你试试。”李贤说。
“嗨嗨。李裁缝,怎么试?你裁布做衣可以试。性命也能试?”认识他的土匪将话堵住李贤。
“我看,你老人家还是原路返回吧。副司令真要‘试’你,谁也拿他没办法。”土匪长官说。
正说着,一个土匪从树林里钻出来,说副司令正在查看对面敌情,听这边吵吵嚷嚷,让我过来问何事吵嚷?
土匪长官说:“没事。”说完努了努嘴示意李贤赶紧回走。
“哎。抓了个□□?”刚来的土匪发现树下站着个人。
“啥□□?上山采药的老头。走吧走吧,开起枪来你不要命了?”土匪长官让李贤快走。
“何事何事?还绑着个老头?”副司令透过树林看见被捆绑的老头,走过来问。
“报告副司令,一个上山采药的老头,劝他离开,他不从便绑他在这。”土匪长官说。
“韦万雄。”李贤眼尖,一眼看见副司令韦万雄。
“李宗贤?你还活着?”韦万雄见老头叫他的大名,打眼一看认出是李贤,未免惊讶。
土匪长官见副司令和李贤如旧如友,熟悉相认,随令土匪给李贤松绑。
这个韦万雄便是当年把李贤当作李宗云老弟加以缉捕的庆远警察局警长。后来得罪上司被革官降职,一气之下去职走人到表哥黄才龙的军营里做了个副官。庆远城被困韦又故技重演,将李贤抓去仍然冒充李宗云老弟企图解庆远之围,被识破后城池陷敌,韦等一众突围逃窜,然后入深山老林跑马圈地,占山为王当土匪。国军兵败,覃亦入山为匪,两匪在八万大山相聚,臭味相投结为一体,覃任司令,韦任副司令,比覃先期到达八万大山同为匪首的蓝家俊任参谋长。
这不,在覃的统领指挥下,土匪们已将八万大山周边的乡镇、村庄烧杀抢掠一遍,唯余西龙镇。烧杀抢掠西龙镇覃于心不忍,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故土,乡里乡亲的他下不了手,副司令韦万雄的几次行动都被他阻止。再说,他和韦等虽合为一股,但是目的各异,想法不同。覃是有知识有文化的职业军人,他有“三民主义”素养,有国家民族情怀。他的敌人很明确,是共军;是新生的人民政府;是武装保卫政府的民兵。如果在和□□的交战、较量中乱伤无辜便失去民众,失去民心。党国走到今天,莫不是民心向背的结果。所以,韦要抢掠西龙镇,他不答应。可韦执意要做,覃没办法,既要顾及“乡里乡亲”又要顾及“精诚团结”。见阻挡不住,便退避不来,和表叔蓝家俊守在八万大山老巢。
李贤被带到一处山洞。
“李贤啊李贤,你也忒大胆了,竟敢‘单刀赴会’闯到我的营阵来。不怕死?”韦万雄说。
“当然怕死。不但怕我自己死,更怕我的家人死。”李贤回答。
“这样吧,看在你我同袍一场的份上,我放过你,也放过你的家人。”韦万雄说着拍拍李贤的肩膀。
李贤有点意外:“你答应退兵了?”
韦万雄:“退兵?为何要退兵?”
“刚才。刚才你说的。”李贤说。
“狡辩狡辩。我说饶过你和你一家老小,我可没说饶过西龙镇的共军!”韦万雄说。
“要和解放军决战我可以帮你。”李贤说。
韦万雄也有点意外:“帮我!怎么帮我?拉到大坪那边排兵布阵,擂鼓助威?”
李贤:“我是说,只要你放过西龙镇乡民,我可以说服解放军你们约好地方打,愿在哪打在哪打。只要不在西龙镇就行。”
韦万雄:“可以啊,你去说吧。李贤啊李贤你这点诡计骗别人去吧。”
“不骗你,真的!”李贤说。
“我傻啊。我打共军?我要的是西龙镇的粮草,共军阻挡,我才打他。”韦万雄说。
“烧杀掠抢你不怕老天报应?”李贤见计谋未成,便用老天、道义压他。韦是惯匪,逃进八万大山二十多年以烧杀掠抢为职业,让他洗心革面谈何容易!
大雨已经停止。大雨一停山冲里的洪水慢慢变小、消退。可以出击了。
“副参谋长,集合队伍攻打西龙镇。”韦万雄下令。
副参谋长不是别人,正是抓李贤的那个土匪长官。前边说过,是覃江达派过来监督韦万雄行动的。副参谋长负有两大任务。一是做好副司令韦万雄的作战参谋。韦缺乏战场经验,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队伍不能消耗在他手里;二是适可而止,阻止他滥杀家乡无辜,败坏他覃江达的名声。
不一会副参谋长走进来:“报告副司令,队伍集合完毕,等待你的命令。”
李贤上来阻止。“副司令不可不可。”李贤此时也无计可施。
“什么不可不可的。走。你也跟我走。”韦万雄将李贤往洞口推。这一推便想起当年推他在城墙上喊话的情景,即刻喊一声:“来人,将老头绑了让他带路。”
“咋还绑?当年在城墙上你都没绑,二十多年过去你我都成了胡须老头,你要我带路我从你便是。”李贤说。
副参谋长努了努嘴,手拿绳子的土匪即刻退下。
土匪的长抢抵在李贤后腰,让他带路。
果然,冲沟里的洪水消退大半。一千多名土匪摇摇摆摆排成长龙向西龙镇开拔。
走到六仙山峡口,突然啪啪啪一阵密集的声音从峡口两侧山上响起。土匪们以为遭到伏击个个卧倒,向山上乱打枪。打过一阵,见山上无人还击察觉上当,收拾队伍继续向前。
“好一个李贤,竟敢把我们带进埋伏圈!”韦万雄手枪把打在李贤头上。
“呵呵。埋伏圈?真要是埋伏圈你们还跑得了?”李贤说。
“副参谋长给我看好他,要是有埋伏先打死他。”韦万雄下了命令,他知道只要李贤在他手里,就是有埋伏也不怕。共军爱民,怕老百姓受到伤害。
副参谋长提着手枪跟在李贤身后,他也担心受到埋伏。四周静得出奇,副参谋长越走越打怵,扯住李贤衣袖,说:“李叔,我和江达亲如兄弟。你也看见了,我有意护着你。给我一句实话,共军打没打埋伏?”
“副参谋长:我又不是共军,也不是政府。打埋伏是军事机密,他们会给我说吗?”李贤说。
副参谋长觉得李贤说的有道理。覃司令和他叔侄相称,共军防他通匪还来不及,军事机密怎么会让他知道。
李贤看出来,也感觉到,自上山以来一路和土匪周旋,副参谋长的确有意护着他。来而不往非礼也,或许对我有用,心生一计,给副参谋长使了各眼色,然后喊:“我要解手。”
副参谋长明白李贤用意:“就你事多!过来过来,就在这方便吧。”
李贤假装蹲下去,悄悄给副参谋长说:“我要是趴下你也趴下。”
副参谋长听懂李贤的话。打埋伏是军事机密,李贤肯定不知道。但是共军如果看见李贤在队伍前头带路肯定不会开枪射击。共军爱民如子,这是他们的纪律也是他们得江山、顺民意打败国军的秘笈。我听李贤便是。
再往前走来到七仙山的第五山。同样是一处峡口,走着走着突然两侧山体啪啪啪像六仙山峡口一样响起枪声。土匪仍然趴下朝响声乱打枪,不过这次有趴下也有没趴下的。他们判断仍然是共军的油桶爆竹,继续大摇大摆向前走。
“共军真会装。”
“装什么装。”
“有种出来明枪明箭那才叫本事。”
……
土匪们这阵子袭扰共军,突袭政府得多失少。这次是大兵压境,对付西龙镇小股共军根本不在话下,没把共军放在眼里。
土匪们还是大摇大摆往前走。来到四仙山。仍然是噼噼啪啪的油桶爆竹声。这次没有土匪卧倒射击,盯着爆竹冒烟的地方看热闹。
此时,传令兵气喘吁吁跑到队伍前头:“报告副参谋长,副司令让你押李贤过去。”
再往前走不远,拐过弯就是四仙山峡口,风动石堵在那里。只要李贤趴下,山上埋伏的解放军和武装民兵起而攻之,可击阻土匪。李贤听说要押他过去心里忐忑:莫不是土匪发现了四仙山的埋伏?
“副司令有何指示?”副参谋长押着李贤来到副司令跟前。
“我右眼皮跳得厉害,刚才在路边又遇一条赤练蛇。”副司令说。
俗话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祸。赤练一出鬼都想哭。副司令土生土长,笃信封建迷信。
副司令话音刚落地,队伍前头噼噼啪啪枪声再起。
“油桶爆竹。还是共军捣鬼,企图拖延时间等外援。”副参谋长给副司令解释。
副参谋长话音刚落,土匪队长上气不接下气跑上来:“报告副司令我们中埋伏了,小路被石头堵死,兄弟们冲上去,去一个死一个,石头太高。”
“后退。后退。退到峡口外从两侧上山和共军对打。”副参谋长发令。
李贤听后未免担心。据险而击可退可守。如果土匪从山腰平行攻击,变地形劣势为优势,王连长他们休已。
“副司令不可副司令不可!”李贤赶上来劝阻韦万雄,走到跟前突然趴倒在地。
韦万雄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被副参谋长按倒也趴在地下。
李贤呵呵呵笑起来。
“李贤你……你……”副参谋长爬起来枪口顶着李贤的后腰。
“我被石头绊倒。你被我绊倒啊?”李贤幽默一句。
打头的队伍遭到伏击;韦万雄右眼跳祸;路边跑出赤练蛇;暴雨洪水。样样数来样样犯忌。副司令韦万雄开始犯嘀咕。
“副参谋长,我看……?”韦万雄要打退堂鼓。
副参谋长本是被逼无奈听覃司令命令过来帮助韦万雄的,如今见副司令犹豫正合他意。
“打道回府?”副参谋长试探一句。
“对对对。打道回府打道回府。妙计妙计。”李贤插话。
韦万雄盯了一下李贤。好像说:是你把我们骗进伏击圈。
李贤见韦犹豫不决,趁热打铁,说:“右眼跳祸,赤练出没,此乃不祥之兆。前有西龙镇共军伏击,后有庆远援兵断路……”
“断路?你咋知道有庆远援兵断路?”韦万雄听说有援兵断路一下子慌起来。庆远城驻有一千多名共军,如果过来增援,前后夹击必毁我矣。
李贤回答道:“副司令可曾计算过时间?一场大雨延误你两天,油桶爆竹延误半天。两天加半足够来回一趟庆远城。说不定一个团的共军正赶往七仙山峡口断你的后路呢!”
听过李贤分析,韦万雄吓得脸色苍白。急令:“回撤回撤。他娘的!”
八
韦万雄带领队伍往回赶,渡过西龙江来到一片森林,森林草木茂盛、郁郁葱葱,常有野兽出没。最多的就是野猪。野猪体壮、凶猛,善攻击人。但野猪肉肥味美,是猎人们最喜欢狩猎的动物之一。
韦万雄打前的队伍遇到几头野猪窜出来,土匪举枪射击,然后满树林追击,狩猎的枪声此起彼伏。
“什么枪声?”从七仙山撤退的韦万雄惊魂未定,听到枪声以为是解放军援兵断他后路来了,立即命令土匪们分散猫进树林。不一会枪声停止,几个土匪抬着一头野猪窜出树林。韦万雄气急败坏,拔出手枪一枪打过去,一名抬野猪的土匪歪倒在地。
“打共军不行,打野猪倒很在行。急速前进!谁再违令就地枪决。”韦万雄说。
刚走不远,又听几声枪响。韦万雄恼羞成怒。“这帮难成才器的饭桶,副参谋长你过去,有一个杀一个。”
副参谋长打马前行,来到枪声处,瞅见两个土匪没打着野猪,反被野猪追的满树林跑。副参谋长拔枪射击,连发数枪,几头凶猛的野猪中弹倒地。土匪脱离险境,转头看见解救他们的竟然是副参谋长。
“是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打野猪?”副参谋长问。
“快快。覃司令正在伏击增援的共军,命令你们务必撤退。”两个土匪抢着说。
原来,韦万雄走后,覃江达心犯嘀咕。一千多人打个西龙镇不在话下,但是庆远城的共军若得到消息过来增援,两头夹击,韦有全军覆灭的危险。随即决定半路伏击,以阻止增援的共军,并派两名土匪赶往西龙镇敦促韦不可恋战,得手便撤。没想到韦遇阻暴雨,又遭共军伏击,未能得手还损兵折将。两个传令兵同样遇阻暴雨,行动迟缓,来到这片森林,正遇韦匪追捕野猪,几头惊慌逃散的野猪见到有人迎面而来,便迎头攻击。
“韦副司令,是我救了你一条性命。”李贤说。
“你救我性命?是那条赤练蛇,是我右眼预兆救的我!”韦万雄说。
“赤练蛇不假。右眼跳不假。我说庆远援军马上到可是千真万确。”李贤说。
韦万雄嘴上不承认是被李贤说服撤退的,但是心里清楚,是李贤提醒他有援军断后他才下定决心撤退。想到这里,他想放走李贤。
“李贤,你,你,你走吧。”韦万雄说。
“副司令放我回去?”李贤问。
“放你回去?我说了吗?”韦万雄问。让他回去还是押他回营,韦万雄举棋不定。
这时一个土匪跑上前来,在韦万雄耳边悄悄几句。
“哦。有这等事。”韦万雄扬起马鞭“叭”地一鞭抽在李贤身上。说“押他回营。”
跑上来的土匪说了什么让韦万雄改变主意?此事稍后再提。
刚回到老巢,韦万雄对着蓝家俊喊:“参谋长参谋长,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蓝家俊听到喊声推开大门打眼一看,心中惊喜:“这不是李叔吗?”随即过去拍拍李贤肩膀,让他进屋。
天色已晚,李贤晚饭后进屋睡觉。蓝家俊也进屋睡觉。
“李贤李贤。”蓝家俊心里叨叨。突然西龙隘击毙骆久山的情景出现眼前:表哥覃啰啰膝盖上中的那一枪分明就是李贤打的。没错就是李贤打的!蓝家俊一个鲤鱼打挺起床,提着手枪叫上侍从破门而入,将李贤五花大绑。
李贤被推到一棵榕树下。
“李贤我问你:我表哥膝盖上那一枪是不是你打的?”蓝家俊问。
“当时骆久山正瞄准啰啰兄弟,你我同时举枪,同时射击,骆久山应声倒下。咋就是我打的啰啰兄弟?我还说是你打的!”李贤说。
两人同时射击不假,可我的枪分明打在骆久山身上。李贤的枪口一歪,表哥就中了枪。蓝家俊心里再犯嘀咕,指责李贤:
“狡辩狡辩,不是你打的是谁打的?就咱们两人,难不成是我打的?”
“骆久山身上中了两枪你又不是不知道?”李贤说。
如果不怀疑李贤,蓝家俊尚且记得骆久山是中了两枪。可现在他怀疑李贤,骆久山到底中了一枪还是两枪,反而记忆模糊。
“我不和你狡辩,你明里做人,暗中做鬼。在西龙镇把我表哥的裁缝生意抢了去,挣了大钱,然后又假惺惺供江达上学。以前我没戳穿你,是拿不准,现在一件件阴谋诡计败露,你狡辩也没有用。今天是你的忌日。”说着蓝家俊拉开手枪保险,要扣动扳机杀他。
李贤呢?死对他来说并不意外,本来就为送死而来。现在逼退土匪,家小得救,西龙镇乡民平安,自己死而无憾。只是死在蓝家俊的诬陷里,他觉得冤枉,必须争辩:
“蓝家俊,你可要凭良心说话。我怎么阴谋诡计?当年做裁缝被啰啰陷害我瑶山避难,然后被你们拖去挡白长官的枪子,再后来我省下置地盖房的银两供江达侄子上大学,再到昨天我还救下你们韦副司令和一千多名弟兄。”
“你救下韦副司令?你救下一千多名弟兄?你不提我还忘了,那天兄弟们在七仙山打政府的埋伏,是你打死我们一个兄弟,然后救走姓彭国强。”蓝家俊说。
李贤这下明白了。昨天那个土匪趴在韦万雄耳边说的正是这件事,然后韦万雄才改变放他回去的主意。
李贤:“你胡说。”
“胡说?还有,你分得覃家三间大瓦房也是胡说?”蓝家俊说。“还有。你家娃仔背叛党国,跟着解放军一起打国军,也是胡说?”
“娃仔不听劝,我有啥办法!”李贤说。
“你霸占覃家房产,引诱韦副司令钻埋伏圈,这个是你干的吧?”蓝家俊说。
“哎哎。房产房产……埋伏埋伏……”李贤有点结巴。房产的事他可以说清,埋伏的事虽可以争辩,但有点发怵,因为的确是他引诱韦万雄钻埋伏圈。
蓝家俊见李贤说话顾前不顾后,再找不出理由争辩。枪顶着李贤脑门说:“哎不出来了?去死吧。这回死得明明白白!”
李贤挺挺胸,说:“既然这样,来吧,开枪吧。死而无憾!”
“哎哎哎。参谋长参谋长,枪下留人枪下留人。我听出来了,都是他和覃长官的恩怨,还是等覃长官回来和他清算,家仇国恨一并了结。”副参谋长按下蓝家俊的枪口。蓝家俊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副参谋长,稍作沉思,收起手枪回屋。
覃江达阻击援兵回来看见榕树下捆了个人,走过来一看是李贤,惊一声:“李叔。怎么是你?”
“江达侄子,是我,我被韦万雄捉来。你表叔蓝家俊正要杀我。快快。快快救我。”李贤请求覃江达救他。
覃江达一边给李贤解绳子一边问:“韦万雄攻破西龙镇杀了多少人?你怎么不跑,被他抓到这里来。”
“镇子没破,走到四仙山被共军打埋伏,撤退回来。”李贤说。
“西龙镇没破?他怎么捉的你?”没破西龙镇,乡民免遭杀戮覃江达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西龙镇没破李叔怎么被抓令他不解,正要问个明白,韦万雄和表叔蓝家俊出来迎他凯旋,见他正给李贤解绑,蓝家俊喊:
“江达住手。我正要杀他,副参谋长说等你回来亲手杀!”
“杀他?我亲手杀?”在覃江达心里,李耀书虽背叛党国,劝他不回,还上了共军大学,令他愤概。可那是事出有因,是那个姓王的营长和彭国强策反的结果。耀书有过,有罪,但不至于株连李叔。
“耀书是耀书,李叔是李叔,不可株连。”覃江达说。
“你糊涂!”蓝家俊说着把覃江达扯到一边。如此如此说过一遍。
“有这种事?”覃江达怀疑表叔蓝家俊的话。转过身把话问韦万雄。
韦万雄说:“千真万确!”
李贤见覃江达受到韦、蓝两人离间,喊:“江达侄子,我供你上学,给江生收尸。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覃江达需要时间考虑,转头回屋。
回到屋里蓝家俊问:“表哥膝盖的子弹头还在?”
“在。”覃江达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年让他报仇的谜底原来在李贤身上。怪不着母亲说表叔蓝家俊知道。
“杀父之仇非报不可!”覃江达想起父母一生辛劳养家糊口,供他上学望他成器,不曾想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心里五味杂陈。可李叔供他上学也是铁打的事实。战场上打起来,乱伤、自伤是常有的事,父亲中弹或许是个偶然。
蓝家俊见覃江达犹豫,补充到:“江达你千万不可犹豫。李贤抢走你爸的裁缝生意,心里有愧才假惺惺供你上学;闹土改他分得你家瓦房;七仙山他杀死我们伏击兄弟;就在昨天,还引诱韦副司令走进共军埋伏圈。哪一件算来都该杀。”
“走!”覃江达再次被蓝家俊煽动,提起手枪向外走。
“李贤。你该不该死?”覃江达问。
“江达侄子何出此言?”李贤反问。
“何出此言?好吧,既然要死就让你死个明白。”然后将子弹头、瓦房诸事一一道来。
“子弹?我和家俊同时举枪射击,骆久山身上有两个弹孔他没给你说?瓦房是我置换得来,至今一天未住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度议和,可将房子完好无损交与你们覃家。我和你叔侄相称共军防我还来不及,怎的还告诉我埋伏你们的军事秘密?”李贤据理力争。
“七仙山打伏击你杀死我们兄弟救走那个姓彭的你怎么解释?”蓝家俊抓住李贤的弱点逼问。
“那个杂种。他就是个杂种!那年我给他做裁缝,他偷我的布料被发现,啰啰追他出门把他臭打一顿,由此他记下仇,报复、诬陷我。不信你查看他身上的伤。”这是李贤悟出来的计谋。他用这句话下赌,他知道土匪烧杀掠抢,出没深山老林,哪个身上不留下几处伤疤!
“狡辩。狡辩。”韦万雄和蓝家俊一齐说。
蓝家俊没有给覃江达说骆久山身上有两个弹孔。现在李贤说有两个弹孔,那父亲膝盖上中的这一枪是谁打的?
“骆久山身边还有人吗?”覃江达问。如果有人很可能是身边人射出的子弹。
“身边没有人。远处林子里有。”李贤被问及身边是否有人,才想起附近林子里有骆久山的人。
“杀了他杀了他,别听他狡辩。”蓝家俊催促覃江达。
滥杀无辜,失去民众,丧失民心是党国一而再,再而三的教训。虽说如今我据山为匪,但是民心亦不可违,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见覃江达犹豫,蓝家俊举枪射击。说时迟那是快,覃江达一把推他的手臂,子弹打在李贤身边的石头上,弹头弹回来,李贤臂膀血流不止。
“表叔,他就是一个老人,留他几天搞搞清楚再杀也不迟。”覃江达劝蓝家俊说。
蓝家俊掉头便走:“哼。妇人之心,你早晚死在他手上!”
李贤看着胳膊上的枪伤好像找到覃啰啰膝盖中枪的原因。可能被跳弹打伤,也可能是林子里射出来的子弹。
李贤问:“江达侄子,弹头可否还在?”
“在。怎的?”覃江达疑问。
李贤:“可拿过来我查看一下。”
覃江达从屋子里拿来弹头递给李贤。李贤仔细查看后有所发现:“江达侄子,手枪弹头圆,步枪弹头尖你应该懂得。你看这颗弹头尖尖的,还长出一截,分明是步枪弹头,我和家俊当时用的都是手枪。再一个,也排除流弹的可能。如果是流弹,弹头一定会有撞痕,不信你取下来看。”
覃江达手指一捏,轻轻向外一抽,一颗弹头从李贤臂膀落在手掌上。果然,弹头上留有撞痕。
覃江达释嫌。但他仍然不放李贤回去。李贤太有智慧了。他想用李贤击败共。
“我们去攻打龙田乡,李叔你和我们一起去!”覃江达得知龙田乡的共军马上要开拔,正是攻打乡政府的极好机会。
“我不去,也不会给你们拿主意出计谋打政府。”李贤说。
覃江达知道李贤不会去。但仍要劝,意在消耗他的意志。今天不去明天去,明天不去后天去。覃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去。哪一天?等他覃江达强大起来的那一天。覃有这个自信。
这个韦万雄犟牛一个,只会强干,有勇无谋。表叔蓝家俊,虽有勇有谋但城府太深,存不得异己,容不下人,和副参谋长多有不和。副参谋长阻止他杀李贤,蓝更是记恨在心,在一次袭扰共军的战斗中从背后打副参谋长冷枪,将他阴杀。一个有勇无谋,一个心胸狭窄,副参谋长又死于内讧,覃江达感到很无助。遇到李叔,又见李叔智慧超群,顿生留下李叔为他所用的想法。同时,一个臆想闪过大脑:把李叔当人质或许某天能救他性命。
不去就不去吧。
“韦副司令,你和李叔守好营寨。”覃江达、蓝家俊带领一众土匪攻打龙田乡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山那边有共军出现。”一个土匪前来报告。
韦万雄:“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集合队伍迎击敌人。”
“不可!营寨里只有十几个兄弟,解放军调虎离山,袭击营寨。”李贤说。阻止韦万雄的目的不言自明。
不一会,几十个共军出现在土匪营寨不远的一条山路上。
韦万雄也在想:龙田乡的共军开拔,覃司令带人去攻打乡政府。共军调虎离山袭击我营寨无疑。这个李贤还真有一套。
韦万雄:“兄弟们,给我把营寨守好了。不可让共军靠近一步。”说着韦万雄举起望远镜观察。
“我看看。”李贤要过望远镜。仔细观察后说:“调虎离山调虎离山。韦副司令,解放军人多恐怕我们抵挡不了,敢快通知覃司令回营,别上解放军的当!”李贤心里盘算。如果覃返回营寨,可解龙田乡之危。
韦万雄立即命令两名土匪去报告覃司令。
“怎么办?”韦万雄看到共军逼近营寨,慌了手脚,无计可施去问李贤。
“解放军有备而来,我们人少,挡不住共军攻击,必须施以计谋,给他来个空城计。”李贤说。
“空城计?”韦万雄不解。
“对。空城计。当初诸葛孔明正是用空城计退敌。”李贤说。
“空城计妇孺皆知,玩过的计谋,共军一看便知。臭计谋臭计谋。”韦万雄拒接执行。
“玩的就是这个‘臭’。我问你:如果你是解放军该如何应对?”
“知道是空城计直接打进来。”韦万雄说。
“很好很好。说明‘臭’对了。”李贤说。
“你是‘臭’对了!共军打来你里应外合,把我捉去杀头?”韦万雄开始发怒。
“韦兄,看你说哪去了。当年你压我当人质,现在改邪归正了。”李贤说。
韦万雄明白过来。有李贤在这里充当人质。我怕啥。
韦万雄:“哼。我看也是。要死肯定是你先死。”
“去,你去找两根麻绳,要结实的。”李贤命令身边的土匪。
“你玩的啥?绑共军用。”韦万雄问。
“我们在寨楼梁柱根绑一根麻绳,绳子另一头绑个大石头,石头放在寨楼边的寨墙上,旁边埋伏两个兄弟,解放军一进寨门,立即推下石头,石头猛然掉下去……”
“推石头砸人?能砸几个?臭臭。”没等李贤说完韦万雄出来讽刺。
李贤:“不砸人。”
“不砸人砸狗?”韦万雄还是讽刺。
“也不砸狗。砸房子!”
“准备迎击共军。”韦万雄没有耐心和李贤闲扯。共军一步步逼近营寨。
土匪拿来麻绳,推过来寨墙上一块大石头,按照李贤的命令绑上石头,连着寨楼的梁柱。
“你们两个埋伏这里,等解放军进来推下石头,然后往右边山上跑。”李贤给两个土匪布置任务。
“准备开枪!”韦万雄眼见共军来到营寨前,命令道。
“不可!全部撤回内寨后山。”李贤阻挡韦万雄开枪。
果不然,解放军出现。看不见土匪守寨,放过几枪也没有土匪还击。如李贤所料,解放军判断是空城计。于是将计就计大摇大摆走进营寨。突然一块大石头从寨墙上掉下来,石头带动绳子,绳子拽踏寨楼上的梁柱,寨楼一下子垮塌下来堵住寨门。解放军往内寨门方向突围,刚走到内寨门跟前,同样,内寨楼垮塌下来。解放军被困在两个寨楼和两边山谷中间动弹不得。李贤命令枪手一枪一个,解放军倒地一片。一个军官模样的解放军举手喊投降。李贤命令土匪下去缴枪。
这边覃江达接到李贤送过来的情报,觉得不妙,判定是共军的调虎离山计无疑,匆匆赶回营寨。到了营寨门口看见寨楼垮塌,眼前漆黑一片,晕倒在地。
覃江达醒来,见躺在自己床上,问过事由。韦万雄如此如此说过一遍。
覃再问李贤。韦说被蓝家俊绑在大榕树下。等待覃江达的军法处罚。
怎的还要处罚李贤?
原来被剿灭的“解放军”是流窜深山里的一帮惯匪,此前被解放军剿杀,死伤无数,这段时间粮草已近用竭,又无力量再与解放军抵抗。那天闻得覃江达挂帅突袭龙田乡政府,觉得有机可乘抢夺覃营寨的粮草,便化妆成解放军攻打覃军营寨。一来得到粮草;二来嫁祸解放军。
同在深山为匪,难兄难弟一对。如今被李贤设计歼灭,蓝家俊又疑李贤捣鬼,捆起来待覃江达处罚。
李贤呢?
他要过韦万雄的望远镜瞭看时,发现这帮人松松散散,歪带帽子斜穿衣,再仔细瞭看他们的服装,内衣都是低领、布扣。李贤是裁缝,知道低领、布扣是本地服装特征。确定此“解放军”是土匪无疑,于是设下“空城计”,并假以“调虎离山计”为由头调回覃江达,解龙田乡之虞。
覃江达自有他的判断。韦万雄是主官,他认定来者是解放军,李贤是按照他的判断和命令用的计,要错皆是韦的错,与李贤关系不大,反觉得李贤技高一筹。覃没有埋怨,也没有军法处罚,精诚团结是最紧要的事情。
覃的队伍越战越少,随命令将俘虏的十几名惯匪收归麾下。
“覃长官覃长官,莫树杰长官宣布起义莫树杰长官宣布起义”一个着国军中尉军装的兵匪气喘吁吁跑来报告。中尉军官是覃派去找莫长官搬兵援救的。覃已力不从心,人马打一次少一次,如果没有兵员武器补损,失败就在眼前。
覃江达听到报告,抽出手抢,中尉军官血流倒地。覃江达也随着倒地。
覃太累了,精疲力尽。这是他第二次晕倒。醒来给身边扈从说:“厚葬吧!抽屉里的银两想办法给他家属送去。”
这是覃第一次枪杀自己同袍。覃已失去理智,傅将军起义,罗将军起义,耀书不听劝,现在莫将军又起义。出路在那里?当初信心满满依托八万大山重振桂系雄风的理想又在那里?他突然想到彭国强,同窗共读,同袍一场。他怎么就眼光独到,远见卓识,早早看穿gm,坚定共产主义?想着想着又想到李叔。是不是让他……让他去找彭国强?还是让他去找共军?
“你去。叫李叔过来。”覃江达命令扈从。
李贤来了。覃江达似乎又没有什么要他做的,那就聊天吧。
“江达侄子,我看出你的疲惫。”李贤想和覃江达掏掏心里话,试探一下:“江达侄子。彭老师他们是对的。为民请命。得民心,顺民意。你……”
“李叔。我知道你想说啥。我留下你就是为了……”为了什么?覃江达话到嘴边意识到当初留下李叔就有留做人质的嫌疑。可当初他并不这样想,硬要说想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现在看来李叔说话办事,样样把自己当成“人质。
“李叔,如果你想回去,现在就可以走。”覃江达想用行动来证明李叔并非他的“人质”。而李贤呢?也从来没在覃江达面前提出过回家的要求。不是李贤不提,覃既然要他来,不是人质是什么?所以干脆不提。李贤善于用计,机会就是最好的计谋。但要熬时间。
“报告,山下有人求见。”一个土匪跑来报告。
“谁人求见?”覃江达问?
“姓彭,说是您的同学。”
“彭国强!?他怎么敢擅闯我的营寨?”覃江达疑问。
“江达侄子,是我请的他!”李贤说。
“你请的他?何时?何事?”覃江达问。
“那天你去攻打龙田乡我让人给你传递解放军可能调虎离山的消息,顺便让……”
“李叔打住打住。他是奸细对不对?”覃江达有恐“奸”症。
“不是。我让他把一个卦符挂在岔路边的树杈上,说那是保佑司令平安的吉符。”李贤说。
“吉符?怎样的吉符?彭国强又如何破解?”覃江达问。
“吉符是:遇难呈祥。落款是:弟子李贤呈上。”李贤说。
“李叔啊李叔你就是个人精。”覃江达听到这个简单得再不能简单的“吉符”恍然大悟。这不明摆着的求救信号吗?
“准他上山。”覃江达给报告的土匪说。
“江达侄子,切不可拿彭老师性命!毕竟是我请他上山的。”李贤说。
“李叔,放心,我不会。李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请彭国强上山救你?在我这里你有生命危险了?想回去给我说一声,随时可以走啊。来人,送李叔下山。”覃江达在见到彭国强之前把李贤送下山,一来表示他不是用老人当人质的小人;二来表示李贤来去自由,在你到来之前已经下山。
李贤呢?觉得此时覃困难重重,正是彭镇长上山争取他改邪归正的最好时机,并非如他所说:让彭国强上山救他。
彭国强走过来,打过招呼,客气两句。
“李叔已经下山,我派人保护他,你放心没有任何危险。”覃江达给彭国强说。
“那我们可以谈了?”彭国强说。
“你不是为谈而来的吗?谈吧!”说过,挥手示意扈从退下。覃江达知道,彭国强有胆量过来不仅仅是为救李贤,肯定有话要说,有事要办。他覃江达也有一肚子话欲吐为快。
……
“看你一路走来,傅将军起议了,罗将军起义了,再加上莫、周两位将军,那个不比你资格老?那个不比你经事多?当年,他们追求“三民主义”时,困难重重,奋不顾身,信仰一点不比你差。看看现在,“三民主义”已名存实亡,党国腐败无能,大失民心。只有能够救中国,得天下已是大势所趋,一个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已经诞生。北平你失去一次机会,现在是你的第二次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江达兄请你一定想明白。你坚持的主义、追求的目标、笃定的信仰,如今七零八落,聚不成气,捏不成团。两年前你听白长官的鼓动,穿草鞋,打游击,雄心勃勃。现在呢?白长官已逃往台湾。甘丽初、何次三战死;罗活兵败逃港;钟祖培、林秀山被俘;周祖晃和你的上司莫树杰接受和平改编。这些人都是响当当的国军将领,个个比你官大,比你冥顽,可解放军摧枯拉朽,短短一两年东西南北中各路军政区全部被解放军攻破。和他们相比,你只是走卒一个。短短两年战死的战死,投降的投降,还有开小差逃跑回家的,三千多人的队伍所剩无几,如果再负隅顽抗,用不了半年……”彭国强耐心劝导,给他讲目前的形势和未来的方向。
“彭兄,你我各有追求。长官是长官,我是我。我没有长官的政治韬略,没有他们深邃的眼光。但是我笃志不愈,自从追求‘三民主义’,信念始终不曾动摇。死算得了什么。忠孝义节各有理解,活着在你们的主义里,与行尸走肉无异。”覃江达说完,站起来,有逐客的意思。
彭国强会意,即刻起身,拱手作别。
彭兄,路上注意。
彭国强:“难道覃兄还为难我不成!”
覃江达:“我是那样的小人吗?”
覃江达要见彭国强,韦万雄和蓝家俊一再阻拦,且要设计杀彭,被覃江达呵斥回去。
果然,彭国强走出土匪营寨不远,遭遇韦、蓝伏击。彭国强被俘。
韦、蓝把彭国强带到他们先前的营寨,妄图挟持人质,让解放军屈服。
覃江达送走彭国强回来看不见韦、蓝,喊李贤:“李叔。李叔。”喊过李贤见无人答应,才想起李贤已在彭国强进营寨时,被护送下山。
此时,一个土匪跑上前来报告:“报告司令,李叔在他屋里。”
覃江达推开门见李贤被绑在床头上,嘴里塞满抹布。
“江达侄子,快,快去救彭老师。”李贤解绑后,忙给覃江达说。
原来李贤还没走出后山,就被韦万雄和蓝家俊捆了去绑在屋里,然后带人下山埋伏彭镇长。
覃江达从韦、蓝那里救出彭国强,连同李贤一起亲自送他们下山。
来到李贤放卦符的岔路口。
“李叔,我们走吧!”彭国强拉过李贤的衣袖扯他离开。
李贤不走:“彭镇长你走吧,我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彭镇长好像听错。重复一句。
李贤看看覃江达。
覃江达说:“李叔来去自由,既然这样,彭兄你回去吧,李叔在这里不会有事。你看这都一年多过去了,不是好好的!一根毫毛都没动。”
彭国强踏上归途。不提。
“李叔,我知道你为啥留下来。”覃江达说。
“为啥?”李贤意识到自己的计谋被点破,有点慌张。
“做内应!”覃江达说。
李贤听覃江达说作内应反而镇定了。
“做内应,如何做得?你已识破了我的计谋,我还会做吗?”李贤说。
其实,覃江达非常明白李叔的用意。点出李贤做内应是不想马上识破他的诡计。我心里清楚,他心里也清楚。到时我们较量看看谁输谁赢。我毕竟大学毕业,在军校作过教头,还是职业军人,我玩不过他?过去输给他是马虎大意,意识不到,没有防备。现在我有充分准备,一个裁缝老头不在话下。
三天刚过,解放军大兵压境。
留得这点残兵,流寇作战,半夜偷袭,拦路劫道尚可偶尔得手。正规战、攻坚战、防御战,数遍兵法也找不到取胜的计谋。覃江达想。
“韦叔、表叔,你们可后山逃走,入密林、钻山洞可保一时平安。往后就难说了。”覃江达说着,屋里拿出银两细软,值钱之物分与韦、蓝及各位土匪。
“愿意跟着走的兄弟一起走吧,回家种田的也可以自便。大家以命相伴跟着我覃某,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我对不起大家。”说着覃江达向众土匪深深地鞠躬了三个躬。
韦、蓝带领一众土匪闪进屋后,趁夜逃离。回家种地的土匪也相继离去。留下来的大多数是国军败兵。
李贤猜他要顽固到底,问他:“江达侄子,这是要?”
“李叔,第一我战斗到最后一刻,对党国我没有失‘忠’;第二我让兄弟们随愿离开,我没有失‘义’;第三我父母早亡,无孝可尽,我没有失‘孝’;第四我没有起义变节。生命何惜?一个人做到‘忠义孝节’四点算是完人,我现在心里宽慰多了。李叔,那天我说你留下来做内应那是我瞎说。李叔的为人我父可鉴;苍天可鉴,我亦可鉴。怎么会做共军的内应呢?”
“江达侄子你要如何?”李贤越听越糊涂。
“来。兄弟们,鸡鸭鱼肉上桌吧。”覃江达喊。
李贤猜:不会是引毒自绝吧!走到厨房将一块肉从锅里捞出,抛给灶边的黄狗。黄狗安然无恙。李贤想起这几天江达侄子在桌子边捣弄。莫非桌子下有暗道?有机关?李贤去到查看桌子。
酒酣耳热,覃江达问李贤:“李叔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对付共军?”
李贤猜不出覃江达的意思,没说话。
“我们给共军来个空城计,你看如何?上次你那个空城计妙极了,把那帮假共军一网打尽。如果真的是共军,我们岂不大获全胜?”
李贤说:“妙计虽然是妙计,但不可连用,连用准失灵。”
覃江达掀翻饭桌:“我就来它个妙计连用,绝对不会失灵。李叔你听我的。”说完覃江达招呼兵匪撤回岗哨,寨门打开迎共军进寨。兵匪们集合到到桌子四周,覃端坐在椅子上,命令到:“兄弟们,把枪都放到桌子。”
十几个兵匪将武器解下按照司令的命令放到桌子上。覃江达呼啦一下将武器抱起来扔到窗下冲沟里。兵匪个个发愣,猜不出司令要作啥。
“好了。共军要是打进来,谁也不准抵抗。我们没有投降,也没有起义变节,我们是被俘。我们保住军人的节气。共军优待俘虏,兄弟们可保全性命回家尽孝。”覃江达说。
说完,解放军蜂拥而入。
“不准动。不准动。举起手来。举起手来。”冲进来的解放军喊。
兵匪们按照覃江达事先的吩咐,没有反抗也没有举手投降。个个被押解出门。
覃江达也站起来,在站起来的瞬间,顺手碰了一下右边的抽屉,啧地一声,抽屉弹出来一块木板。覃江达傻眼了。明明放的是一把手枪,怎么是一块木板?
李贤走过来:“江达侄子在这呢?”说完随手扣动扳机,“叭”地一声一颗子弹射向天空。然后把空枪扔给覃江达。
原来,酒前李贤查出了这个机关,机关里有一把手枪,枪里只有一颗子弹,李贤猜出是覃用来自杀的,便悄悄把手枪拿走,换上一块木板。
覃江达对过李贤一眼。
李贤说:“江达侄子,如果你死了,且不能尽后孝。留着性命到啰啰兄弟坟前烧香、烧纸尽人子后孝吧。”
后孝指父母亡后有后嗣到坟上烧香、烧纸,亡灵在天闻得得香味,见得火光,方可安心,不会变成厉鬼骚扰人间。
又是一个三天后,韦、蓝等顽匪悉数被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