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法医》茶瞳

17、第 17 章

　　晨光熹微，却驱不散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内凝结了一夜的沉重。新的检验报告送来了，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被陆离纡重重按在白板上。

　　“铁盒夹层里的深蓝色碎屑，与刘蒙断手现场发现的碎屑，光谱分析吻合度99.8%。但与沈栉指甲缝里的通用钴蓝，以及‘忘川画室’采购的同色号颜料，在微量金属成分和粘合剂老化程度上，存在显著差异。”陆离纡的激光笔点在对比图谱上，“痕检结论：这是两种来源不同的‘钴蓝’。沈栉指甲里的是市售品，而碎屑代表的，是一种更早的、可能手工调制或特殊工艺处理的颜料。”

　　江余衍站在他侧后方，补充道：“红色颜料，也就是断手掌心写字用的，成分复杂，含有微量苯甲酸钠和香兰素，与沈栉胃内容物里奶茶的甜味剂有交叉，但并非同一种物质。更值得注意的是，红色颜料载体中发现极微量的……皮肤角质碎屑，不属于刘蒙，也不属于任何已知失踪者，DNA检测正在进行。”

　　新的线索带来了新的迷雾。凶手似乎使用了两种不同的蓝色颜料，一种“旧的”用来做某种标记，一种“新的”用来沾染受害者。红色颜料则混合了古怪的成分，甚至可能沾染了凶手自身的微量痕迹。

　　“那个‘安宁’呢？”周椹叼着没点燃的烟，指着管网图册照片上那模糊的铅笔字，“查了城建档案馆，那个带天井的废弃岔道，二十年前因为一次小范围塌方被封死了，理论上根本进不去。除非……”

　　“除非有人重新挖通了它，或者，一直就知道有别的入口。”陆离纡接口，眼神锐利，“吴磊，让你查的和艺术、声音相关的交叉点，有进展吗？”

　　吴磊立刻调出另一份名单：“受害者社会关系里，直接关联很少。但交叉排查发现一个间接点：第三名失踪者林薇，生前是市图书馆的兼职管理员。而档案室的墨意，每周至少去市图书馆两次，借阅记录显示，他经常在同一时间段使用地方文献阅览室，那里也存放老地图和城建资料。两人可能有碰面机会，但无直接交流证据。”

　　“第七名失踪者赵倩，业余在老年大学学山水画，授课老师是‘忘川画室’秦老板的远房表哥，但秦老板声称不认识赵倩。”

　　“沈栉……”吴磊顿了顿，“她的一个大学同学，在电台做幕后音效师。我们排查时发现，该电台半年前曾报道过槐安巷失踪案，使用了经过处理的、模拟女性呼救和脚步声的音效，制作人正是这位音效师。他承认为了效果，研究过各种环境音和……声音伪造技巧。”

　　线索的网越织越大，也越缠越乱。图书馆、画室、电台音效……似乎都能和案件要素扯上关系，但又都隔着层层人脉，缺乏直接证据。

　　“钟表声呢？”陆离纡问。

　　技侦的同事摇头：“还在对比，声音特征太独特，目前没有匹配项。但音频专家有个推测……这种不均匀的、带点金属颤音的滴答声，有点像老式‘节拍器’工作时的声音，但又不完全一样。”

　　“节拍器？”江余衍忽然抬眼，“音乐教学中用来稳定节奏的机械装置？”

　　“对。但专家说，这个声音可能来自改装过的，或者非标准型号。”

　　会议再次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这些零碎、怪异且互相矛盾的碎片。凶手像一个幽灵，穿梭在这些看似无关的场所和技能之间——熟悉地下管网、懂得绘画颜料、能伪造声音、可能有音乐相关背景或设备、心思缜密、残忍且有表演欲……

　　“他在拼贴。”江余衍忽然低声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

　　“拼贴？”陆离纡问。

　　“不同来源的颜料，模仿的声音，窃取的资料，甚至受害者的选择……都像是他从不同地方‘采集’来的元素，然后拼贴成他想要的‘作品’。”江余衍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虚划着，像是在勾勒什么，“刘蒙是保管碎片的‘盒子’，沈栉是指向颜料的‘路标’，他自己是模仿声音的‘演员’……而我们，是他作品最重要的‘观众’。”

　　这个比喻让会议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如果凶手真的视这一切为一场拼贴艺术式的犯罪，那么他的逻辑可能完全异于常人，抓捕将更加困难。

　　陆离纡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是痕检科的直接加密线路。他立刻接起，听了几句，脸色骤然一变。

　　“说清楚！”他声音猛地拔高。

　　会议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他。

　　陆离纡挂断电话，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他看向江余衍，又看向周椹和所有人，一字一顿地说：

　　“红色颜料里检测出的微量皮肤角质碎屑，DNA初步比对结果出来了。”

　　他停顿了一秒，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面上：

　　“与江余衍留在市局备案的DNA样本，匹配度超过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