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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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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美假期差异和工作需要展示专业性,公司为祝岑一行人定了提前一周飞往上海浦东的机票,公司提供了住房补贴,但是祝天宙早已将家里的钥匙给了祝岑,虽然家和合作公司有点距离需要跨区通勤,但住在自己家里总比租房子或者住酒店自在,省下的住房补贴正好可以用在交通上。更让祝岑满意的是她这次才发现家门口的地铁能直达公司楼下,只需要每天早起一些通勤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国内的工作环境更为严谨,祝岑也将那一头标志性的淡蓝色的头发染深了些,毕竟原先那个张扬的颜色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谙世事的小孩而不是一位专业的工程师。
侄子祝子诚得知她回国的消息后兴奋不已周末便跟着哥哥祝岩来找她吃饭,祝岑给他们都带了礼物,给祝子诚的是一套美国限量发行的乐高模型。小混蛋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口一个“姑姑最好”、“姑姑最好看”、“最喜欢姑姑了”。
祝岑当然知道这话里掺了不少水分多半是为了哄她开心,但看着侄子灿烂的笑脸,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还是悄悄钻进了她的脑海——姚哲敏最近在做什么?
眼下能打探到姚哲敏消息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小混蛋了。如今的孩子大多早熟,可是祝岑怎么看都觉得自家侄子傻里傻气的,她如果直接问起姚哲敏大概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吧?小混蛋多半也只会认为她是在关心他的学习情况。
“小混蛋。”祝岑伸手拿过祝子诚正需要的那块乐高,打断了他的拼装过程,“这几个月你的英语学得怎么样了?一般过去时和一般现在时搞明白了没有?别告诉我这么久你还是一窍不通哦。”
“我又不是戆大,”祝子诚伸手去抢她手里的零件,嘴里还不忘吐槽,“我现在的英语成绩可好了!最近一次月考我三门主科总分进了年级前十呢!”
说到年级前十时祝子诚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看来这小子倒也不是真的蠢,毕竟能考到这个名次。
“姚老师真是辛苦了,能把你这个小倔驴的语法给捋顺了,你没把姚老师气个半死吧?”祝岑把乐高还给他,毕竟问学习只是个幌子,她的真实用意藏在后面。问得太直白或许小混蛋察觉不到,但是祝岩和她嫂子可不傻,万一看出端倪就麻烦了。
“姚老师?”祝子诚放下手中的乐高,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哦!姚老师之前还问起过你呢小姑。”
问起过我?
祝岑感觉自己像是瞬间通了电。如果说她先前是一盏电量即将耗尽的台灯,那么此刻她的灯芯——也就是她的眼睛,一定骤然亮得惊人。
“姚老师问起我了?她问了什么呀?”她尽力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急切,一旦表现得过于激动很可能引来祝岩的注意,万一祝嵩那家伙也和祝岩通过气,那他们一合计就能猜出她那个所谓的“情人”是谁,以祝嵩那种精神病加大嘴巴的体质,绝对会飞回来给她出一堆馊主意!
“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次她突然问我你最近怎么样,小姑,我记得你们不是有微信的吗?而且小姑你的朋友圈也不是一直更新的吗?难道姚老师不玩朋友圈?她也太土了吧。”
你们姚老师是有我微信,虽然她自己不爱发朋友圈,但是她会给我点赞。不过她现在看不到我的朋友圈,因为我把她给屏蔽了,要是这样她还能看见,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这话祝岑不可能说出口。她只是呵呵一笑说了句“哦这样啊”。也不怪祝岑说她傻,这小傻子转眼又乐呵呵地摆弄他的乐高去了。
这没什么。祝岑告诉自己,大概率只是姚哲敏突然看不到她朋友圈随口一问罢了。以姚振那颗聪明的大脑,肯定也能猜到祝岑“做了点什么”。祝岑警告自己不要过度脑补,她的首要任务是工作,是赚钱,是升职。
“那你继续保持你的英语成绩吧,你姑姑我可不想再被叫到学校听老师训话了,而且,”她补充道,“我现在是回来工作的,也没那个闲工夫。”
祝子诚幽怨地转过头,一脸无语地对着祝岑点了点头。
周一上午十点祝岑和几位同事准时出现在元生集团的会议室,作为技术人员她对对方集团的行政结构并未做过多了解,那是她公司的行政人员需要操心的事,她只隐约记得资料上写着元生的总裁姓姚。
前几天看到这个姓氏时她确实愣了一下,不过姚在s市并非罕见姓氏,尽管姚哲敏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暗示着她家境优渥,但…不会这么巧吧?元生是她家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祝岑觉得自己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公司的翻译逐一介绍了元生集团的高层,祝岑和他们一一握手。
当第一眼看到那位姚总裁时祝岑就觉得莫名有些眼熟,这个姓氏和那张让她产生某种幻视的面容让她瞬间晃神。这不是一个专业技术人员该有的状态,她立刻收敛心神换上得体的微笑向他问好。
那份隐约的眼熟并非空穴来风,很快答案便自行揭晓——就在会议即将开始时一个人从会议室的后门悄无声息地快步走了进来。
会议室很大,祝岑又坐在前面按理说很难注意到后门的东京,更何况那人的动作很轻。
但祝岑的目光就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猝然相撞,均是一愣。祝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一秒,但她很快率先回过神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即将开始的会议。姚哲敏则是快步走向那个最末尾的不起眼位置坐下。不过在收回目光的刹那,祝岑似乎瞥见姚哲敏的眼皮极不自然地快速眨动了好几下。
姚。
祝岑瞬间明白了这家公司和姚哲敏的关系,眼前这位姚宁理总裁想必就是姚哲敏的父亲。
真像是在耍我玩。祝岑心想,先是在她将姚哲敏设置为“仅聊天”后把她派回国;当她下定决心专注工作又告诉她,她几乎成了姚哲敏父亲的下属?
真是一出好戏。
整个会议期间祝岑都有些心不在焉,除了轮到自己发言和讨论关键事宜时她能保持百分百专注,其余时间她的脑子几乎被坐在会议室最后面的那个女人完全占据。
姚哲敏今天穿了一身颇为正式的白色西裤套装,和她在学校或者私下聚餐时的穿着截然不同,更贴合她清冷的外表,倒真有几分霸道冰山总裁的意味。祝岑不合时宜地想姚哲敏这身白色套装倒和她今天的黑色西装套裙颇为相配。一黑一白,像是天生的组合。
会议终于在祝岑的走神中结束。临别时姚宁理叫来了姚哲敏,这并未出乎祝岑的意料,姚宁理先用中文向一行人介绍女儿的身份,翻译随后英文复述了一遍。
“这位是小女姚哲敏,目前在本市一所学校任教英语,曾在英国留学英文水平尚可,今天让她来旁听一下…”
姚宁理似乎还隐约提到了日后将由姚哲敏接替公司的话,不过翻译省略了这一段,祝岑觉得这很正常,女承父业,天经地义。
在姚宁理的引荐下姚哲敏和祝岑握手。姚哲敏脸上带着浅笑祝岑也报以微笑,内心却在飞速权衡该用什么称呼。叫姚老师?那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她们相识,虽然谈不上尴尬,却总觉得不自然。叫姚小姐?又显得刻意疏远,仿佛在拼命掩饰什么,可她又有什么好掩饰的呢?
“好久不见祝小姐。”
姚哲敏的声音将祝岑从思绪中拉回,她用了祝小姐而非元生其他高层称呼的祝工程师,并且清晰地强调了“好久不见”这四个字。姚宁理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可能有些渊源,他笑着对祝岑说姚哲敏和她应是同龄,如果以后在s市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姚哲敏。
他并未提议让两个人交换联系方式想必是猜到她们早已走了。
祝岑微笑着点头应下。
会后双方公司的行政人员去交涉细节,祝岑的同事们则要求参观实验室和设备层,祝岑因需与技术总监进一步讨论一些技术细节留在了会议室。当她提出需要查看更精细的实验数据后技术总监便返回办公室取资料。
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她和尚未离开的姚哲敏。
姚哲敏离她并不算远,祝岑只要微微侧头就能看见她高挺的鼻梁和扇子般浓密的睫毛,她今天化了妆比平日更显精致,也…更漂亮了,祝岑似乎还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她最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她自己今天也喷了同款,但或许是因为用得太多导致嗅觉疲劳,除了刚刚喷上,她通常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可此刻那股冷静中带着一丝甜腻的香气却如此清晰地萦绕在她鼻尖。难道,姚哲敏也用了这款香水?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半拍,但询问香水未免太过私密。她定了定神,还是选择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姚老师,这没想到您就是姚总的女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世界…哦不,应该说s市可真小。”
“是啊,很意外。”姚哲敏回以一抹淡淡的微笑。
祝岑忽然想起祝子诚提到的年级前十立刻补充道:“听祝子诚说他前段时间考试进了年级前十,英语也进步很大,这一定是姚老师的功劳,谢谢您!”
姚哲敏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轻轻摆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我看了合作企划书,祝小姐这次会在国内待上一年左右?”
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不愧是姚老师。祝岑点头承认,心下却不禁疑惑她为什么特意提及时间。各种可能在她脑中飞速闪过,总不会是她也想发生点什么吧?这念头太过荒唐,立刻被她否决了,她更倾向于认为姚哲敏只是单纯想找个话题。
幸好技术总监很快返回,祝岑的中文虽然有时语序颠倒,但在阅读数据报告和技术交流上毫无障碍。姚哲敏对她和技术总监点了点头将会议室留给他们悄然离开。
傍晚结束第一天工作的祝岑疲惫地回到家。一进门她便踢掉那双为了显得“正式”而折磨人的高跟鞋,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半路还杀出个姚哲敏,简直让她一个头两个大,比大学时为凑学分选修的哲学课还伤神。
姚哲敏。
这个名字连同她今日清冷又夺目的身影如同烙印般灼烧祝岑的思绪。她几乎要相信这背后有某种宿命般的恶意玩笑。每一次当她耗尽力气试图将这份不合时宜的心动埋葬,总会有新的力量将她推回原点,回国,回s市,直到今天直接将她送到姚哲敏的领地之内。尽管姚哲敏只是以元生“公主”的身份旁听不参与决策,但这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多:只要姚哲敏想,她随时可以出现在公司,而作为打工人的祝岑总不能一见她就转身请假溜走吧?
当然主观上祝岑也不想溜走。
这都不再是巧合,这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剿,目标就是她那颗从未真正安分过的心。
她是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也不忍命运。但此刻所有关于偶然的科学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一个疯狂的念头破土而出:也许,她和姚哲敏之间就是存在着一种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引力。强大到似乎可以扭曲时空跨越太平洋,将她一次次拉回这个漩涡中心。
她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那些关于距离,关于现实,关于不该的理智分析,在再次见到姚哲敏的那一刻彻底土崩瓦解。Clara说得对,她就是在自欺欺人,什么放下什么向前看,全是鬼话。
她对姚哲敏,根本就是余情未了,是执念深种。
这种情感不像她过往那些轻松开始又体面结束的柏拉图关系。它更凶猛也更不由分说,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占有欲和渴望。它让她在会议上失控地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身影,让她因为对方可能使用了同款香水而心跳失序,让她现在像个戆大一样反复回味着那短暂握手时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
距离?现在她们之间的距离可能只隔着一部电梯的钢缆,就那点物理距离,在她汹涌的情感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性向不明?帮帮忙吧。就算姚哲敏真的是座冰山祝岑也觉得自己体内奔涌着足够融化她的炽热岩浆。
一个更清晰也更坚定的念头取代了所有犹豫,她不能再逃了。命运或者说别的什么东西已经把机会甩在她脸上了,她如果再退缩就不像是那个敢爱敢恨的祝岑了。
如果爱情太过奢侈的话,但做朋友总归是可以的吧?她可以名正言顺地靠近她,观察她,在看似比较安全的界限内贪婪地呼吸有她在的空气。她会有无数次机会去试探去确认所谓的性取向。如果…姚哲敏的世界里真的有那一扇可以为她打开的门…
想到这,一股混合着紧张和期待甚至是有些破釜沉舟的兴奋感驱散了祝岑的疲惫。祝岑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念头通达的瞬间她就已经从大衣口袋里抓出手机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轻颤点开了那个在她心里有着不少分量的聊天界面。
姚哲敏只是旁听对集团事务想必了解不深,直接问合作细节显得片面又不专业;再问祝子诚的事又像是在没话找话。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哒哒地敲击着,必须找到一个自然又能顺利聊下去的理由。
目光落在姚哲敏头像上那只小猫上,有了!
祝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起舞,每一个都带着斟酌,既要自然得体又要藏匿不住那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靠近:
“姚老师,晚上好,冒昧打扰,想请问一下s市有没有比较靠谱的柴犬售卖店家?看您好像很喜欢小动物或许您有所了解?我在考虑养一只柴犬,非常期待可以得到您的建议,谢谢!”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将手机紧紧捂在胸口仿佛这样就可以按住那擂鼓般疯狂跳动的心跳,接下来便是等待,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充满甜蜜和未知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