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唯一解》柴建军

9、Chapter 09

　　祝岑忍不住怀疑姚哲敏是不是个老年人，再不济那个加她的账号也该是个不常用的工作号，否则这回复速度实在令人担忧。毕竟她昨天下午发的消息她居然隔了一天一夜才回！幸好祝岑刚来这两天工作不算繁重，否则以她的记性大概连“等姚哲敏回复”这件事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姚哲敏消息来的时候祝岑正挤在s市晚高峰的地铁里，好在她是个瘦高个能勉强挤上车，只是整个人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高高举起手机寻求一线空隙看消息。

　　“不用客气，s市有几家不错的柴犬犬舍相关信息我已经整理成文档发给您，以下是具体名称和地址供参考，如果需要进一步了解或者专业协助可以联系这几位经纪人，我也会一并推荐他们的名片给您。”

　　文字下方果然附了三家犬舍的名称地址和定位，还有三位经纪人的名片和一个文档。车厢拥挤祝岑举着手机看得手酸，随手点开文档扫了几眼——内容显然是姚哲敏特意整理的，条理清晰信息周全，一眼就能看出是花了心思的。

　　不愧是姚老师，做事就是细致严谨。祝岑心里莫名漾起一丝甜意，不过这份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地铁到站刹车，她整个人险些扑向前面的女孩，祝岑尴尬地道了歉，赶紧收回举得发麻的手臂。

　　想养柴犬并不是硬找的借口，祝岑本身就是狗控，尤其钟情柴犬那种贱贱的蠢萌笑容，初中的时候她就动过念头，可惜妈妈对长毛动物过敏；后来读书工作又因为太忙了一再搁置。其实她现在已基本具备养狗条件，虽然工作忙，但是时间固定从不把活带回家，之所以迟迟没养，只有一个原因，她受不了离别。

　　祝岑至今记得小学时养的小兔子离开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轻易让一个小动物成为家人。

　　但既然话题已经打开，她的目的也很明确她就不可能只回一句“谢谢”就结束话题。从地铁站走到小区的几分钟里祝岑大脑飞快转动，琢磨着下一个借口和说辞。S市的冬天冷得刺骨，手指在屏幕上敲几行字就冻得发僵。

　　“太感谢您啦姚老师！您推荐的肯定靠谱！但我从来没养过宠物，心里实在是没底…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想问问，如果您哪天方便，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帮我参谋一下？当然如果您没空也完全没关系，一切以您的时间为准！”

　　写完这段话祝岑停在人行道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语句通顺没有错别字才按下发送键，又附上一个从Clara那偷来的玲娜贝儿可爱表情包。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塞回口袋，以上次姚哲敏的回复速度她根本不指望能很快收到回信，寒风扑面，再在街上多站一分钟她觉得自己就要冻成冰棍。

　　在过去的情感里祝岑向来是被追求的一方，从不需要主动找话题，这次角色互换但那些恋爱经验倒是没白费，若只是回一句谢谢那话题必然终结，所以必须找个理由把姚哲敏约出来。至少这个借口，看起来不算太牵强吧？何况姚哲敏看着就像是对养宠物很有经验的样子，而且姚宁理不也说过“有事找姚哲敏”吗？现在事来了。

　　到家后祝岑累得不想做饭随便点了外卖打发，等过完年天气暖和点她打算去爷爷奶奶家蹭饭，省钱又省事，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她放下手机拿出电脑处理未完的工作，正好利用等外卖的时间，两不耽误。

　　工作到一半手机突然震动，祝岑以为是外卖小哥急忙点开，她最不愿意耽误别人的时间，有其是外卖员这种分秒必争的职业。

　　出乎意料不是外卖消息，而是微信提醒，发件人：姚哲敏。

　　一月午后阳光暖融融的，祝岑出了地铁跟着导航找犬舍。她原本以为国内的公共交通足够发达没必要买车，现在才发现自己片面了，至少这类犬舍光靠地铁公交是到不了的。过完年她就去买车，顺便还能借机敲老爸祝天宙一笔买车钱。

　　这家犬舍更像国外专业育种员的风格和市区常见的宠物店不同，是个带大院子的三层小楼。祝岑刚走到保安看守的大门口就听见里面柴犬哼哼唧唧的叫声，可爱得让人心软。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SUV，祝岑正要掏手机发消息，车门开了，姚哲敏走了下来。

　　今天的姚哲敏又和前几次见面时不太一样，齐肩黑发依旧，但没戴眼镜，漂亮的眼睛毫无遮挡地迎上祝岑的视线。祝岑冲她笑笑，下意识移开目光避免和她直接对视。

　　“下午好姚老师！我刚才走错了路，多绕了两个红绿灯，您等很久了吗？”

　　姚哲敏走到她身边，她本就比祝岑高，今天还穿了带跟的靴子，祝岑目测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驼色大衣衬得她身材比例极佳，手上拎着金棕色铂金包，搭配得体。走近的时候，祝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

　　和又高又美又飒的姚哲敏相比，祝岑穿得像是个单纯来看狗的高中生：潮牌棒球服、运动鞋、双肩包。她俩站在一起活脱脱一副“职场精英和邻家小妹”的对照画。

　　“下午好Hill。”姚哲敏微笑回应，“我也刚到不久，我们约的是两点，现在才一点五十。”

　　祝岑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时间上——她听见姚哲敏叫她Hill，那是她之前提过的称呼，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姚哲敏还记得。而她自己，明明对人家“有想法”，却还固执地喊着“姚老师”…

　　保安开门后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叔从小楼里迎出来热情地招呼她们参观院子里的成年犬舍，也就是小狗们的爸爸妈妈住的地方。狗狗们活泼健康，即便是半露天的住处都干净整洁，看得出主人用心，这家犬舍确实靠谱。

　　看完“家长”，大叔带她们进了小楼，提前抱了两只五个月大的小柴犬等着，祝岑一见到毛茸茸的小团子就忍不住“嗷”了一声，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问能不能抱。

　　“当然可以，抱进来就是让两位亲近的，它们是兄弟，疫苗都打全了。我再去带其他宝宝给祝小姐看看。”大叔乐呵呵地走开，祝岑看了看姚哲敏，又望向脚边扑过来的小柴团，忍不住抱起那只赤黄色的小胖墩。

　　小家伙软乎乎的，看着胖其实没什么重量。成年柴犬已经能让祝岑血槽半空更别说是幼崽版了。小狗似乎也很喜欢她，湿漉漉的鼻子蹭蹭她的指尖，又用没长齐的小牙轻轻咬她，不疼，只让人心化。

　　姚哲敏看着被小柴犬迷得晕头转向的祝岑有些想笑。另一只小狗不甘冷落围着她打转，小尾巴摇成螺旋桨哼哼唧唧求抱抱。姚哲敏被缠得没辙，放下包弯腰把这只小肉团也抱进怀里。心满意足的小柴犬又哼了两声，用犀利的小豆眼盯着她，水汪汪的确实让人沦陷。

　　“哇姚老师，你真的很招小动物喜欢诶！”

　　其实从刚才小狗撒娇开始祝岑的目光就悄悄移了过来，她一直没出声静静地看着姚哲敏从无奈到宠溺的表情变化，忽然想起追星时粉丝常自嘲“比不上哥哥的狗”。她以前还嗤之以鼻来着，现在倒是真心觉得姚哲敏这幅恐怕只对小动物展现的温柔，她也比不上。

　　“听说小动物和小孩最能分辨好人坏人，看来姚老师一定是大好人，连小狗都这么黏你。”

　　姚哲敏被她这番言论逗笑，手一直轻抚着小柴犬毛茸茸的脑袋，问道：“怎么突然想养柴犬了？”

　　“不是突然，我一直很喜欢柴犬，从小就想养。但以前在家里得听妈妈的，后来读书工作又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完祝岑就意识到漏洞，她现在不也在上班吗？不也一样忙？那约姚哲敏出来干嘛？不能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否则以她那剑桥大脑准能猜出用意。

　　祝岑赶紧转移话题：“姚老师是养了只小猫是吗？超级可爱的。”

　　姚哲敏点点头，却似乎不想多谈猫，反而是把话题拉回柴犬：“是对养宠物有什么顾虑吗？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些建议。”

　　祝岑不确定她是否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但顾虑确实存在，她收回逗狗的目光，看向姚哲敏和她怀里的小柴犬，轻声开口：

　　“是啊，顾虑挺多的，最怕的…是它们有一天会离开，我特别受不了分离。”祝岑没提小兔子的事，只举了另外一个例子，“大学时妈妈那边的一个表姐来找我玩，陪我住了一周，她走的时候我去机场送她，回家面对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的卧室就哭得不行。你看，连这种普通的分别我都一下子缓不过来，怎么承受得了朝夕相处的小生命某天突然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呢？”

　　姚哲敏怀里的小柴犬像是听懂了祝岑的悲伤语气，应景地叫了两声。

　　“哎，不说这个了，太沉重了。”祝岑收起黯然，重新扬起笑容，“当然也怕带着小狗飞来飞去麻烦，虽然现在中美航线已经可以让小狗进客舱和我待在一起啦，但是十几个小时连人都难受更别说小动物了。我现在经济上没问题，时间挤挤也有，但飞行问题不能不考虑。它要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光顾自己也得替它着想对吧？不然凭什么养它呢。”

　　姚哲敏有些怔住。她完全认同祝岑的想法，这才是真正负责的宠物家长该有的觉悟，她点了点头。

　　“可是它们真的太可爱了，我快扛不住了…我在这边待一年左右，到时候它也长大一点了，也许坐飞机不会太难受？”祝岑揉揉小狗的脸，“好纠结啊，到底养不养呢？姚老师你觉得呢？…算了算了，还是再让我想想吧，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呀。”

　　姚哲敏抱着小狗望向蹲在地上和小柴犬玩得开心的祝岑，清晰地听见自己冰封的内心，又一次裂开了细小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