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停》》北瓜不甜

17、兄弟房被换·同床

　　宿舍走廊的灯管老旧，一闪一闪像接触不良的示波器。陆停抱着枕头站在307门口，听见生活老师宣布：“宿舍调整，你们俩先并一间，下周统一分配。”铁门“咣当”关上，把外界喧嚣一并截断。

　　房里只剩一张空床。上下铺，上铺堆着言溯的竞赛资料，下铺铺着陆停的深蓝格子床单，中间隔着一把摇摇欲坠的折叠梯。空调坏了，窗户被银杏叶卡住，闷热与青草味一起灌进来，像把初夏塞进罐头。

　　“我睡上铺。”言溯把折叠梯扶正，声音低却稳。陆停摇头，把枕头往上递：“我个子小，上去更方便。”其实是怕上床动作太大，吵到对方。言溯没接，只抬手按住他的手腕，掌心温度顺着皮肤爬上来：“别逞强，床板响，你翻身会怕。”

　　一句话把陆停钉在原地。对方已经先一步踩上梯子，铁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铺的床垫塌陷一块，言溯俯身，把资料合起塞进墙边缝隙，空出半张床面：“过来，一起。”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陆停心脏在胸腔里猛敲，像要撞断肋骨。灯管再次闪烁，他看见言溯的眼睛——黑得过分，却映着一点光，像深海里唯一的浮标。他抬脚，梯子跟着颤，一步，两步，仿佛跨越一条看不见的国界。

　　床垫塌陷的瞬间，世界安静。上铺低矮，直不起腰，两人只能并排躺平，肩膀与肩膀之间只留一条纸薄的缝。铁架固定住的外墙传来夜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像遥远的心跳合拍器。

　　灯灭了。黑暗涌上来，带着薄荷牙膏与青草汁液混合的味道。陆停屏住呼吸，怕自己过大的心跳吵到对方。可安静本身像放大镜——言溯翻身的吱呀、呼吸的湿度、甚至布料摩擦的静电，都清晰得惊人。

　　“会热吗？”言溯声音低哑，却贴得很近，气流扫过耳廓。陆停摇头，发现对方看不见，才轻轻“嗯”一声。下一秒，一只手臂横过来，却不是拥抱，只将空调被边缘压在他身侧，像给帐篷加固防风绳。

　　黑暗里，温度先投降。陆停感觉自己的背脊渗出细汗，却不敢拉开距离。铁架床太窄，任何动作都会引发共振。他试着放缓呼吸，数银杏叶拍窗的频率，一、二、三……数到第七下，肩膀还是被轻轻碰了一下。

　　“别紧张。”言溯的声音像夜里最柔软的实验棉，“我把手放这儿，不碰你。”说着，那只手臂退到两人中间的床缝，手背贴着床板，掌心向上，呈一种邀请而非侵占的姿态。

　　陆停盯着那只手的轮廓，心跳在胸腔里乱窜。良久，他伸出食指，指尖轻轻落在言溯掌心——不是握手，也不是勾指，只是点触，像用探针确认电压是否安全。掌心立刻合拢，却只包住他一根手指，温度顺着皮肤爬满全身。

　　“睡吧。”言溯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只剩气流。

　　陆停闭上眼，世界忽然安静——银杏叶停了，铁架不响了，只剩交错的呼吸在黑暗里编织同一张网。

　　他不知道这只手什么时候会松，也不知道明天灯亮后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

　　可此刻，指尖传来的心跳如此真实——一下，两下，比任何公式都精准地写着：

　　存在，即合理。

　　夜愈深，薄荷味渐浓。铁架床偶尔发出“吱呀”，像实验记录里最后一次笔尖停顿，把两个少年并肩而眠的曲线，悄悄写进不可复制的黑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