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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晚 ...

  •   “回来了?正好,来吃饭。”

      见到两人走过,温云闲率先开口,夏遇安拍了拍手便直接坐在他身侧,主位的贺兰野立刻像是洁癖发作一般。

      “你要坐这儿?”

      “我怎么,不能坐?”

      夏遇安大摇大摆落座,针锋相对的气场将人环绕。

      “洗过手吗?一身胭脂气,成何体统。”

      “我!我外出辛苦查案回来还要和你吵是吧贺兰野?”

      徐放识相地擦了擦手,隐藏气息走向另一张桌子,丁纪为他递过碗筷,“小心别又迁怒于你...”

      “多谢。”

      那两位大人似乎想用眼刀给对方以致命伤,剑拔弩张之际,还是那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凌冽的气息。

      “大人,这道菜是厨子特意为您做的,尝尝看吧。”

      “嗯。”

      贺兰野这才颇给面子地收起脸色,低下头动了动筷。

      感到气氛缓和,徐放奔波了一上午有些渴,便又起身去乘汤,却不想另一位大人并未消气,“哼...那谁,帮我带一碗汤回来!”

      “...好嘞大人。”

      忽然被喊,徐放差点一个手抖烫到自己,但转头看到夏遇安生闷气的幼稚样子有些好笑,于是将更满的一碗安稳地摆在了他面前。

      那人像是不怕烫一样直接喝了一大口,徐放憋着笑坐回去,刘财和柳明成也已经坐在了桌上。

      一时间气氛算不上好的大理寺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徐放看着眼前清淡到不行的菜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直到温云闲再次挑起话题,夏遇安才不情愿地说起话来,“查到了,有个东西一会儿还要你来看。”

      几位大人声音不算大地聊起公事,刘财像是对徐放今日的经历很好奇,小声地凑过来,“第一次外出查案的感觉不错?”

      徐放不自在地挪开脸,“还好。”

      柳明成却像是替徐放后怕一般,语气急促,“你出事不就是自己查案害的,这回还好,有夏大人一起。”

      丁纪碰了柳明成一下,示意他闭嘴,于是身后更多人的那张桌上,讨论声顺着安静的空挡溜进耳朵。

      “我还以为,下一任少卿会是夏大人呢。”

      “嘘!这哪是我们能议论的。”

      “......”

      徐放歪着头有些不解,丁纪看了看他的头,无奈地压低嗓音:

      “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一直空着,其实是温大人和夏大人都不愿意和对方争,白大人病故后,本该选一个人主持大局的,他们一个礼部侍郎之子,一个商贾之后,都以为师傅守孝为由不肯上任,结果这回好了,空降来一个大人物。”

      刘财此刻像是没听到一样,只顾着吃饭,柳明成又接起话茬,“是啊,哪怕是温大人也行啊,虽说他父亲现在在朝堂的处境不太好,可温大人的才能我们是有目共睹的,现在这气氛,实在可怕...”

      “对了,齐山的饭有人送去了吗?”

      夏遇安传过来的询问打断了对话,刘财这才放下筷子,“回大人,方才都统府的丫鬟来送过饭。”

      “真是...行吧。”

      夏遇安的情绪依旧有些不满,柳明成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起来,“都派丫鬟来送饭了,都统小姐干嘛还再让小厮来打点啊?”

      “你收了他们银两?”

      刘财敏锐地捕捉到金钱的气息,柳明成立刻摇头,“我可没有。”

      “我们真该换班的,那丫鬟可是好看得紧。”

      此刻刘财神色不明,徐放安静地端着碗,柳明成却郑重其事地回复,“我心里有人了,而且财哥你可别太贪。”

      丁纪将最后一口饭咽下,缓和起气氛,“哎呀,只管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对了徐放,小胡说你没送案录去啊?”

      “额...小胡是?”

      提到案录,徐放觉得面前的食物更难以下咽了。

      “就是胡正,负责整理案卷阁的,你吃完赶紧去补上,小胡不住这儿,好让他早点回家照看母亲。”

      “好。”

      徐放无可奈何,放好碗筷便转身去寻笔墨,思忖之际便与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擦肩。

      女子梳着干练的马尾,衣着朴素,步履轻快,像是刚刚完成什么工作,活动着脖颈。

      “师姐快,今天有你爱吃的菜。”

      来不及细看,面对美艳又气场强大的疑惑眼神,徐放尴尬地笑了笑,听到夏遇安的呼唤后便逃到了案牍前。

      绞尽脑汁后,徐放还是只能够以小学生日记的形式,将一切以白话文的形式写下。

      “左右就是为了存档和查阅嘛,看得懂不就行?不管了。”

      只可惜打惯了电子键盘的手难以长时间使用毛笔,颤颤巍巍写好最后一句后,徐放越来越有活着的感觉,晚霞也打起了哈欠。

      第一张只留下了日期,盖着附满难看字体的一沓纸,徐放拖着酸痛的手臂走到案卷阁。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影响到其他人。

      而等在门口的胡正几乎打起瞌睡来,看到徐放时像是得到了救赎,“大人您可来了!...今天是大案吗?写这么多。”

      胡正看起来年纪更小,一副少不更事的青春模样,所幸他接过东西后正忙着记录什么。

      徐放不自然地咳嗽,轻轻点头,“抱歉,这么晚才来。”

      “害,今天新官上任,我还不敢早退呢,徐大人您头...没事吧?”

      胡正的视线时不时上瞟,徐放也试探着问,“没事,我写的...你会看吗?”

      正巧一阵风吹动了书页,胡正摇着头小心将装订好的案卷放稳,如临大敌。

      “我可不敢,尤其是您出事以后,我更是不该看的都不看。”

      徐放也不知该不该庆幸,“哦,好。”

      “有台阶,大人您小心点哈。”

      “嗯。”

      似乎所有人明里暗里都在告诉徐放,这头上的伤不简单,但此刻疲惫的他只想休息,新的身体昏昏欲睡,砸回床榻后,睁开眼已是漆黑。

      徐放是被饿醒的,上一世遗留的睡眠障碍似乎也随着空荡的胃卷土重来,他不得已起身,顶着寒气走向厨房。

      可铁锅徐放根本不会用,将仅存的柴火点燃,用一旁剩下的面团煮了最简单的过水面,又甩了几颗鸡蛋,撒上葱花,便坐在板凳上吃起来。

      刚吃了几口,熟悉的味道让徐放想到,这有些像‘袁憩’—那个他幻想出来的,自我扮演的‘男友’做过的东西,便就吃不下了。

      一切恍如隔世。

      “呵...果然到了晚上就容易胡思乱想。”

      重新活过来的两天里,徐放一直在被推着走,哪怕已经没时间去想从前的事,哪怕新的身体除了受伤,健康地会饿,会困,但如果内里被他侵蚀久了,是不是一样会‘病’?

      锅下的火快灭了,徐放感觉到了寒冷,抬起头控诉老天爷,“如果真的让我再活一次,彻底忘记多好...”

      “什么彻底忘记?”

      一道声音闯入,徐放提防地站起身,便看到夏遇安披着长袄,睡眼惺忪地靠在门旁。

      “你来干嘛?”

      “饿啊,就因为贺兰野,我两顿饭都没吃好。”

      夏遇安控诉到一半便看到徐放手里的面,又望向锅内,语气立刻转好,“不过还好我没忍着,来的正是时候。”

      “可能凉了...而且不好吃。”

      徐放无法阻拦,夏遇安已经越过他盛起面来,抄起筷子就塞进嘴里一大口,“嗯~我本以为只能啃冷馒头的,你这明明做的很好吃啊。”

      看着那胡乱的吃相,徐放也不知不觉地又动起了筷子,“那剩下的你都吃了吧,免得浪费。”

      “我从没吃过这种味道,是你家乡的吗?”

      家乡吗?徐放笑笑,“你知道我的家乡是哪里吗?”

      夏遇安停止动作,夜里的风将火苗吹得肆意晃动,昏暗的环境里并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表情。

      “你失踪后我查过,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说了你也不会信吧...徐放想,若真的说实话,怕不是会被喷得满脸。

      “你如果想回去,我可以带你。”

      似乎是在夜晚的缘故,夏遇安的声音静下来,显得好听了些。

      毫无牵绊的徐放知道,此刻他们想到的‘回去’并非相同的所指。

      “...哦,我可还有家人?”

      夏遇安的手顿了顿,“据我所知,你是十五岁时随母亲改嫁到的焦县,三年前你母亲病故,继父便丢下你走了。”

      原来这里的徐放,也一样是个可怜虫啊。

      此刻夏遇安的声音就算不恼人,徐放还是不愿听,他想到父母,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惋惜自己的儿子止步于三十岁,又是不是,已经不能在这片天上看着自己了?

      思及此,徐放有些难过,而感受到即便在昏暗中也直直盯着自己的明亮眼神,他找到了一个被忽略的问题,“那你知道我现在几岁吗?”

      夏遇安眨了眨眼,闪烁的瞳仁满是始料未及,“你,你和我妹妹一样,小我四岁,也就是二十岁。”

      应该是大你六岁才对,徐放心想,
      真是好年纪啊,怪不得皮肤变嫩了,年轻的身体自然也健康得多。

      于是轻快接受,“好吧。”

      “什么叫...好吧?”夏遇安有些错愕,将碗里最后一点食物送进嘴里,“哎,十五岁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这很重要?”放下端了许久的碗筷,徐放的手腕还是有些酸,想到‘盐村’,徐放总觉得,尽是难以解开的谜团。

      只是...“很抱歉我无法回答。”

      “我跟着师傅见过那么多人,就从没见过你这样死而复生的,还得了这么...奇怪的失忆症。”

      夏遇安也无可奈何地起身,又一副碗筷被胡乱地放到一旁,“忘了也好,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审齐山呢。”

      “嗯。”

      看着夏遇安离去的背影,徐放不禁叹息,他真实的过往与秘密,可能也必须封存了才好。

      是不是这个可怜的‘徐放’也许了什么愿望呢?

      赶在这副身体被自己的病原‘吞没’之前完成任务,自己就会去到...真正该去的地方了吧,徐放苦笑。

      “财哥,你是不是把夜壶拿走了?干嘛非出来啊?”

      “马上。”

      “快点快点,冷得很~”

      行至门口,柳明成的声音简直可以做引路灯,徐放用半干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把脸,无视刘财的眼神,躺回属于自己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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