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咖啡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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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卷着细碎的盐粒，打在宋微裹着的黑色羽绒服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顾迟就走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灰色卫衣领口被风掀起一点，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
两人沿着盐场边缘的碎石路往更深处走，脚下的盐粒被踩得咯吱响，像冻住的雪。
宋微的目光落在远处海面上漂浮的白色泡沫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到耳后，露出泛红的耳垂——刚才在平台上站得久了，连耳尖都冻得发疼。
顾迟踢开脚边一块半埋在盐里的碎瓷片，瓷片上还沾着点海蛎子的壳。
顾迟打破了沉默，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孙阿姨说，昨天给外婆喂粥的时候，她还问‘囡囡的朋友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宋微的脚步顿了一下，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她转头看顾迟，对方正望着海面，侧脸在灰蒙的天光下显得格外白，眉骨上的淤青已经淡成了浅褐色，像块没擦干净的墨渍。
“是在说我吗？”
“不然还能有谁。”
顾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又压下去，“她记东西越来越糊涂，唯独对‘朋友’这两个字，好像记得格外清楚。”
风又大了些，卷起宋微的围巾边角。
她下意识地伸手拢了拢，指尖碰到顾迟垂在身侧，冰凉的，指节泛着青白色的手。
好冰。
宋微几乎是本能地抓住那只手，把它揣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
口袋里还留着她身体的温度，顾迟的手进去时，宋微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颤抖。
“你手怎么这么冰？”宋微的声音比刚才紧了些，带着点不容分说的认真。
一边说，宋微一边把顾迟的外套脱了下来，又给对方披了回去。
“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让你把外套脱了。”
顾迟还被她攥着手，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宋微的手指比她细些，却攥得很紧，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烫得她指尖发麻。“没事，习惯了。”
她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宋微攥得更紧。
“什么叫习惯了？”宋微皱着眉，把顾迟的手往口袋深处塞了塞。
“你看你，指节都冻红了，再冻下去该生冻疮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顾迟身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些风，“往回走吧，去咖啡馆里躲躲风。”
顾迟没再反驳，任由宋微拉着她往前走。
两人的影子在盐地上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两株挨得极近的芦苇。
风里的盐味越来越重，混着海水的腥气，顾迟却觉得不那么冷了。
宋微还把手插在顾迟的口袋里，握着的两只手慢慢暖起来，连带着她的心脏也跟着发烫。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出现了一片低矮的白色建筑群，最显眼的是一栋挂着“盐场咖啡馆”木牌的房子。
木牌上的字是刻上去的，边缘还嵌着细小的灯珠，只是现在没亮，显得有些斑驳。顾迟停下脚步，告诉宋微：“林夕姐在里面。”
宋微抬头看过去，咖啡馆的外墙是用旧盐仓的青砖修的，上面爬着些干枯的藤蔓，几扇巨大的玻璃窗擦得很干净，能看到里面暖黄的灯光。
“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嗯。”
顾迟正想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尖上带着点温度却好像马上就要散去，她换了只手，指着玻璃窗后隐约的身影。
“她比我们大几岁，能帮上不少忙。”她拉着宋微往咖啡馆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
“对了，她做的手冲咖啡很不错，你要是不喜欢苦的，让她多放些奶。”
推开门的时候，一阵混合着咖啡豆香气和木质暖调的风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咖啡馆里的空间比看起来大，挑高很高，保留了旧盐仓的横梁，墙上挂着些黑白照片——有盐场以前的样子，也有穿着工装的工人，还有一张是个中年男人在炒锅里翻着什么，看起来很眼熟。
“顾迟？”一个声音从吧台后面传来，带着点慵懒的笑意。
宋微循声看过去，吧台后站着个穿米白色针织衫的女人，头发是亮得扎眼的蓝色，发尾微微卷曲，和她温婉的眉眼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她手里正拿着个磨豆机，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门口，眼睛弯了弯，“这位是？”
宋微还没反应过来，顾迟已经拉着她走到吧台前：“林夕姐，这是宋微。宋微，她就是林夕。”
林夕放下磨豆机，擦了擦手，从吧台后面走出来。
她比宋微想象中高些，穿着一条深色的牛仔裤，脚踝处露着一点皮肤，看起来很自在。
“早就听顾迟说你了，说你又聪明人又好，还帮她找过外婆。”她的目光落在宋微身上，很温和。
“第一次来这里吧？要不要坐窗边？视野好，还能看到海。”
宋微点了点头，跟着林夕往窗边的桌子走。
心里还在为林夕的话窃喜。
路过吧台的时候，她又看了眼墙上那张照片，忍不住问：“林夕姐，墙上那张炒东西的照片，是不是老林家海南鸡饭的林叔？”
林夕挑了挑眉，转头看了顾迟一眼，笑着说：“哟，你还知道老林家？那就是我爸。”
宋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林叔是你爸爸？”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在这里开店。”
林夕拉过两把椅子，示意她们坐下，“我爸以前在盐场这边开过小食堂，后来盐场废弃了，就搬去市里开鸡饭店了。我毕业以后不想去公司上班，就跟我爸商量，把这里重新修了修，开了这家咖啡馆。”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宋微，“我学的计算机，平时帮人做些数据整理，大多时候在家办公，来这里也就是看看店，煮煮咖啡。”
顾迟在一旁补充：“我去年夏天在这里遇到林夕姐的，那时候她刚把这里收拾好，有几个混混来闹事，我帮了她一把，后来就熟了。”
林夕笑着摇头：“什么帮了一把，明明是你一个人把那几个混混揍跑了。”
她起身走向吧台，“你们先坐，我给你们煮咖啡，顾迟还是老样子，手冲耶加雪菲，不加糖不加奶？宋微呢？要不要试试我刚烘的曼特宁，加些奶会比较顺口。”
“我都可以，谢谢林夕姐。”宋微连忙说，目光还停留在墙上的照片上。
原来林夕是老林的女儿，难怪顾迟会常来这里。
顾迟靠在椅背上，看着宋微好奇的样子，嘴角又弯了弯。“林夕姐比我们大五岁，大学学的计算机，以前在互联网公司做过数据分析师，后来觉得不自由，就辞了职做自由职业。”
她低声跟宋微解释，“她比我们懂的多，很多事我都跟她商量。”
宋微点了点头，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些。
林夕看起来很可靠，身上有种成熟感，却又带着点叛逆的气质，像个温柔的保护伞。
她转头看向顾迟，对方正望着窗外的海，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宋微怕她手冷，在自己的兜里掏吧掏吧，摸出一副手套，不由分说地套在顾迟的手上：“戴上，虽然可能小了点，但总比冻着好。”
顾迟愣了一下，看着手上粉色的针织手套，忍不住笑了：“这是你妈给你织的？”
“嗯，去年冬天织的，说粉色显白。”宋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别嫌弃，我洗干净了的。”
“不嫌弃。”顾迟把手套攥紧了些，粉色的手套套在她骨节分明的手上，手腕稍微漏了一些出来，显得有些可爱，“挺暖和的。”
就在这时，林夕端着两个咖啡杯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牛皮纸包着的盒子。
“喏，顾迟，给你的新年礼物。”她把盒子放在顾迟面前，又把咖啡杯推给她们。
“本来想过年那天回去放我爸那，等你下次来鸡饭店的时候给你的，正好今天你们来了，就现在给吧。”
顾迟惊讶地看着那个盒子：“新年礼物？林夕姐，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都老朋友了，说什么客气话呢。”林夕坐在她们对面，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
“打开看看，说不定你会喜欢。”
宋微立刻凑过去，看着顾迟，眼睛亮晶晶的：“我帮你拆吧？你手上戴着手套，不方便。”
顾迟愣了愣，点了点头，得到答复，宋微拿起盒子，小心翼翼地解开上面的麻绳。
麻绳是棕色的，系得很整齐，宋微解了好一会儿才解开。
打开牛皮纸，是个黑色的绒布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海螺形状，做工很精致。
“哇，好漂亮！”宋微忍不住赞叹，拿起项链递给顾迟，“你快戴上试试，肯定很配你。”
顾迟接过项链，指尖有些颤抖。
她看着那个海螺吊坠，忽然想起父亲的“海螺”项目，眼眶微微发热。
“林夕姐，这个......”
“别想太多，就是个普通的项链，希望你新的一年能顺顺利利的。”林夕笑着说。
“要是不喜欢这种小玩意，下次我换一个。”
宋微没听懂这段话，见顾迟半天没动，便主动接过项链：“我帮你戴上吧，你手不方便。”
她走到顾迟身后，轻轻把项链绕在她的脖子上，手指不小心碰到顾迟的后颈，对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宋微的心跳也快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把扣子扣好，然后绕到顾迟面前，帮她把项链摆正：“你看，多好看。”
顾迟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海螺吊坠，又抬头看向宋微，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了：“谢谢。”
“谢我干什么，要谢林夕姐。”宋微说着。
林夕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打趣：“别谢我啊。微微，你这么关照顾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呢。”
宋微的脸瞬间红了，连忙低下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慌乱。
顾迟也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把话题岔开：“林夕姐，你这咖啡煮得越来越好了，比上次我来喝的还好。”
林夕笑着摇头：“也就你们俩给我面子，平时来的人少，我都快忘了怎么煮咖啡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对了，顾迟，你之前让我查的东西，有进展了。等过了年，就能给你消息。”
顾迟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林夕喝了口咖啡，“不过你也别太着急，慢慢来，有些东西急不得。”
她转头看向宋微，“宋微，你要是不介意，以后也可以常来这里，跟顾迟一起看看海，喝喝咖啡，也别总把自己绷得太紧。”
宋微点了点头，心里觉得暖暖的。
忽然觉得，这里就像个避风港，能让她们暂时逃离家里的压力和赵启明的阴影。
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的香气在嘴里散开，带着点奶味的甜，一点也不苦。
窗外的海风还在呼啸，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咖啡馆里却很温暖，灯光柔和，咖啡飘香，还有身边人的陪伴。
宋微看着顾迟胸前的海螺项链，又看了看林夕笑着的样子，心里有一阵暖风吹过。
顾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顾迟的眼睛里带着点笑意，宋微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林夕在一旁看着她们，忍不住笑了：“你们俩啊，真是......行了，别光顾着看对方了，咖啡要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咖啡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