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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潜入临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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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府,暖阁内,王原原托着下巴,一双灵动的眼睛紧紧盯着床上躺着的男人。
“喂,小贼,”她指尖戳了戳对方的胳膊,“不会真死了吧?本小姐可是用了好几根老参吊着你呢,你可别不识好歹。”
见对方毫无反应,她撇撇嘴,朝外间喊道:“夏棉!再把昨日神医开的那几瓶固本培元的药丸拿来!”
“是,小姐。”丫鬟很快端来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摆了七八个瓷瓶。
王原原看也没看,随手抓起一个青玉瓶,拔开塞子,倒出几粒乌漆嘛黑的药丸,捏开床上男人的下颌,就要往里塞。
“咳咳……咳!!”
药丸刚入口,床上的简丰便被那极其苦涩的药味呛得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原原吓了一跳,随即大喜,抚掌笑道:“嘿!真醒了!不愧是神医开的药!回头定要重赏!”
简丰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吐掉嘴里混合着唾液、苦涩的药渣,他抬眼看向眼前这个衣着华贵、行为莽撞的少女,脸上的吐槽毫不掩饰:分明是被你呛醒的,跟神医有什么关系?
见他眼神恢复清明,王原原立刻双手叉腰,兴师问罪:“喂!小贼!偷了本小姐的东西,还敢给本小姐装死?”
简丰眉头紧蹙:“我偷你什么了?”
“你还敢问!”王原原美目一瞪。
数日前,前往邺城的险峻山道上。
王原原一身劲装,带着亲卫疾驰,一心只想快点赶到邺城,绝不能让既铃独揽军功。
行至一处积雪深厚的隘口,简丰突然出现,拦在路中:“前方的雪层有异响,恐有塌陷之危,还请暂且止步。”
王原原勒马,不耐烦地打量着他:“哪来的混小子,也敢拦本小姐的路?让开!耽误了军机,你担待得起吗?”
简丰闻言,不再多劝,只是退到一旁,目光扫过山巅那不自然的积雪轮廓。
王原原轻哼一声,打马继续前行。然而,就在她的队伍踏入那片危险区域时,纷乱的马蹄声果然震动了山巅!
“轰隆隆——!”
大片的积雪裹挟着冰块和碎石倾泻而下!
“退!快退!”王原原脸色煞白,厉声命令。
队伍慌忙后撤。但她自己因冲在最前,已来不及撤退,眼看那白色的死亡洪流就要将她连人带马吞噬,卷下右侧的悬崖!
就在这时,那道原本已被她呵退的简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马背上猛地拽下!
“抱紧!”
天旋地转间,她只来得及听见这两个字,便被他死死护在怀中,两人一同被巨大的雪浪冲下悬崖!
万幸悬崖并不算高,但巨大的冲击力和翻滚的雪块依旧致命。坠落的过程中,王原原只感到护着她的那个怀抱将她守得密不透风。最后一下的撞击,她听到他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即一切归于平静。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只受了些擦伤,而那个救了她的小贼,却因撞上巨石,昏迷不醒。她这才命人将他抬回了侯府。
回忆结束。
暖阁内,王原原想起当日惊险,语气稍缓,但依旧扬着下巴:“现在想起来了吗?若不是你多事拦我,我怎会遇险?若不是你最后……最后撞那一下,本小姐说不定早没事了!你还敢说没偷我东西?”
简丰听完,只觉得这大小姐的逻辑简直不可理喻,懒得与她争辩,挣扎着便要起身离开。
王原原见他这般,顿时又恼了,一把按住他,没怎么用力:“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本小姐还没准你走呢!”
简丰身形微顿,伤势未愈确实有些虚弱,他回头瞥了她一眼,意思很明显:你还想怎样?
王原原被他那眼神一看,不知怎的,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混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脱口而出:
“你偷了本小姐的东西还想赖账?!”
简丰眉头皱得更紧,耐着性子问:“到底何物?”
王原原上前一步,仰头盯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轮廓分明的脸,理直气壮、一字一顿地道:
“你!把!本!小!姐!的!心!给!偷!走!了!”
“……”简丰彻底愣住,看着眼前这个蛮横又直白得惊人的侯府千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般……棘手的情况。
王原原说完,自己也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但依旧强撑着气势,拦在他面前,大有一副“你不给个说法就别想走”的架势。
暖阁内,气氛一时变得诡异又微妙,两人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听得见窗外细雪扑簌落下的微响。王原原和简丰无言的僵持着。最终,还是简丰先败下阵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叹息又似是无奈,低声嘟囔了句什么,声音轻得几乎被雪声掩盖。王原原没听清,但那强撑起来的气势,却因他这细微的退让而悄然泄了一丝缝隙。
而就在这暖阁内气氛微妙、临安城渐入宵禁的同一片夜色下——
容渊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一阵光芒过后,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巷内阴影深处。微抬眼,雪花落在他长睫上。
他身形轻晃,掠上近处最高的屋脊,寒风卷起他墨色衣袍,脚下是万家灯火在雪幕中晕开的模糊光海。
先找静希!他目光逐一扫过那些深宅大院的匾额,越府……他心中默念。
突然,一阵琴声却先一步乘着风雪飘来。那琴音慵懒散漫,指尖力道却透着一股熟悉的、曾在枪法中领教过的恣意不羁。
容渊眸光一凝,倏地转向琴声来处——既铃王府。
他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潜至王府旁更高的楼顶,俯视而下。
亭台中,既铃一袭灼目红衣,并未披甲,繁复宫装衬得她肤白胜雪。她信手拨弦,唇角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与战场上那飒爽凌厉的既铃判若两人。
容渊薄唇抿起,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厌烦,“矫揉造作。”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看不惯既铃。
他毫不犹豫,身形一闪,如来时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他很快在城西一处清幽地界找到了越府。
他屏息凝神,目光穿透雪幕,锁定了那扇亮着暖黄灯火的轩窗。
窗内,越静希正端坐案前。
藕荷色衣裙,墨发柔顺垂落,侧脸线条娴静美好。她微微垂首,正提笔细细描摹一枝雪中红梅,姿态专注优雅。
容渊静静看着,周身的冷冽气息在不自觉中收敛,冰冷的眸底,竟极难得地化开一丝柔和。
眼前温柔的女子,与他记忆中那个莽撞的小傻子恍然不同。那是一种让人想小心守护的沉静模样。
真安静。
他极有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看着她细致地搁笔、收拾、最后轻挥熄灭了烛火。
整座府邸沉入寂静,容渊才悄无声息地滑入院中,避开所有守卫,潜入了那间尚残留着淡淡墨香的画室。
他走到案前,指尖极轻地拂过未干的红梅图。画工精巧,意境清冷,是标准的闺阁笔墨。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内室那垂下的柔软帷幔,能隐约看见榻上安寝的模糊轮廓。他驻足良久,终是未曾再靠近一步。
“比以前……更安静了。”他极低地自语,旋即,他身影一晃,已消失在原地,未留下任何痕迹。
片刻后,城南,静堂酒楼,这是南容分布在临安城的势力。
掌柜看清那枚玄铁令牌的纹路后,脸色骤变,当即就要跪拜,被容渊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一间静室。”他声音低沉,拂去肩上的落雪。
“是!王爷!”掌柜声音压抑着激动与敬畏。
进入静室,容渊的第一句话便问:“简丰到了吗?”
掌柜垂首,恭敬回道:“据报,简丰世子已抵临安。但……出了意外,被忠勇侯府的王原原带回了府中。已探明,暂无性命之忧。”
容渊闻言,眉梢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嗯,他倒是真会挑地方。此事不必插手,他醒了自会联络你。”他顿了顿,“他若来,立刻报我。”
“是!属下明白!”
房门合上,隔绝外界一切。
容渊独自立于窗边,望着临安陌生的雪夜,眼底的幽光尚未敛去,窗外细雪的寒意似乎也浸透了这方寂静。
而与此地一城之隔的另一处暖阁内,这份寂静却被猛地打破——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裹挟着一股冷风,念冬风风火火地钻了进来,嘴里嚷着:“殿下!殿下!出大事了!”她脸颊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还未散去,眼睛里却满是压不住的兴奋。
正哼着小曲闭目养神的既铃被她吓得一哆嗦,她知道,念冬一旦说出大事了,一定是因为王原原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既铃猛地睁开眼:“王原原又闯什么祸了?”
“殿下,你绝对想不到,她前几日不是偷跑去邺城么?路上遇雪崩,被个过路侠士救了!”念冬喘着气兴奋地说着。
“哦?英雄救美?”既铃来了兴致,顺手抓了把瓜子,“然后她以身相许了?”
“才不是!”念冬压低声音,憋着笑,“人醒了,她插着腰质问人家‘你偷了本小姐什么东西!’”
既铃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偷什么?总不能是钱袋吧?”她顺手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念冬学着王原原的语气,一字一顿:“你把本小姐的心给偷走了!”
“噗——哈哈哈!”既铃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笑得直捶软榻,“王原原…她…她真敢这么说?”
主仆二人笑作一团。既铃擦着笑出的眼泪:“那位侠士什么反应?”
“听说当场就懵了!现在侯府鸡飞狗跳,王大小姐非要人家赔心,不让走呢!”
既铃笑得前仰后合:“这可比戏好看多了!念冬,继续盯着,有进展立刻告诉我”
念冬脆生生应下,又风风火火地跑开。既铃独自笑了好久,摇头叹道:“这个王原原,真是…别具一格。”窗外的雪似乎都因这笑声变得暖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