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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邺城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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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原原府上,既铃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是容渊……”
她起身走到窗边,心中的情绪复杂地交织着——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竟然就在眼前,可他却偏偏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容渊啊容渊,你胆子可真不小。”既铃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身为南容静王,他又一次潜入安国地盘,还改头换面接近沈万金,所图必然不小。
想到亭湖的容渊,既铃一丝笑意不由自主地浮上她的嘴角,随即又被警惕所取代。喜欢归喜欢,但她首先是既铃王,肩负着安国的安危。容渊此行必定有着重要目的,而沈万金,很可能与近期活跃的组织“枭”有关。
“来人。”既铃转身,声音冷静。
一名侍从应声而入。
“继续监视容……林渊,但要更加小心,不可打草惊蛇。重点查清他与沈万金交往的全部细节。”既铃下令道,“另外,加派人手盯紧沈万金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他最近所有往来对象。”
侍从领命退下。
——
与此同时,容渊正在自己的别院中接待沈万金。
“林老弟真是年轻有为啊。”沈万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眯眯地打量着厅堂内雅致的布置,“这宅子不错,位置清静,陈设也有品位。”
容渊谦和地笑着:“沈老板过奖了。不过是暂居之所,能入您的眼已是荣幸。”他抬手为沈万金斟上一杯茶。
沈万金小啜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茶!林老弟果然有门路。”
二人相谈甚欢,从茶叶聊到丝绸,再从丝绸聊到海运。容渊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见识,每每能提出让沈万金眼前一亮的观点,却又恰到好处地留出让对方发挥的余地。
“说起来,再过两日便是沈某的寿辰,若林老弟得空,不妨来寒舍小聚。”沈万金从袖中取出一份精美的请柬。
容渊双手接过,神色恭敬:“能得沈老板相邀,是在下的荣幸,定当准时赴约。”
送走沈万金后,容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回到书房,将请柬放在桌上,眼神变得深沉。
“公子,看来离找那人又进了一步。”一旁的飞绝低声问道。
容渊没回他,只是转头看向窗外,“我们最近的行动恐怕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飞绝猜测道:“难道是既安堂的探子?”
“或许。”容渊的目光变得锐利,“加强戒备,所有联络转为暗线。另外,加快对沈万金背景的调查,我要在他寿宴前掌握足够的信息。”
飞绝领命退下后,容渊独自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那封请柬。
离目标又近了一步,但危险也在增加。他能感觉到暗处有眼睛在盯着自己,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近日来越发明显。
若是既安堂已经察觉,那么行动就必须加快了。他心想,必须在对方查明自己身份前,先找到与“枭”相关的消息。
而此刻的容渊还不知道,他所以为的“既安堂探子”,实则是那个让他又厌恶、又想念的既铃王本人。
此刻既铃在王原原府中,眼中闪过些许复杂。
“成功拿到请柬了?动作真快。”她喃喃自语,既欣赏容渊的能力,“念冬,备好厚礼,咱们过两日去沈万金府上转转!会会这位临安来的林渊。”
她轻轻抚摸着一支珍藏的玉簪——那是前段时间容渊赠予她的礼物。感情让她心跳加速,但责任让她保持冷静。
“容渊,我很期待,你看见我时的表情!”
——
两日时光转瞬即逝,沈万金的寿宴极尽奢华,府内灯火璀璨,人流如织。空气里混杂着酒肉香气与隐约的香粉味,丝竹声试图盖过喧哗的谈笑,却只是为这场盛宴增添了一层浮华的背景音乐。
容渊坐在主桌附近,一身深蓝锦袍,姿态闲适地与周围富商周旋。他指间转着酒杯,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却扫视着全场。人员的流动、护卫的站位、甚至侍从上菜时微小的迟疑,都被他无声记下。
“林老板年纪轻轻,手段却不凡啊,”邻座一位盐商笑着敬酒,“沈公可是难得对人这般赏识。”
容渊举杯回敬,语气谦逊:“刘老板过奖,是沈公提携。”他视线不经意掠过斜对面一位珠光宝气的女商人,落在她发间一枚别致的赤雀衔珠钗上,“譬如钱老板这枚珠钗,设计精巧,若非大师手笔,绝难有此韵味。”
女商人眼睛一亮,略带得意地压低声音:“林老板好眼力!这是‘玲珑阁’封山前的最后几件作品之一,如今可是有价无市了。”她叹了口气,“听说大师傅接完这几单私活就彻底歇了,真是可惜。”
容渊微笑颔首,心下却骤然警觉。“玲珑阁”是邺城最好的金银铺,大师傅突然歇业……这巧合太过微妙。
就在这时,沈万金那边起了点微小的骚动。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快步走近,附耳低语了几句。沈万金脸上热情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刹,虽然立刻恢复,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没能逃过容渊的眼睛。容渊顺着他下意识瞥去的方向看,只见通往后院的侧廊处,两名护卫的站姿悄然变得戒备,手按上了腰间的短棍。
沈万金提高声音,举杯试图吸引全场注意:“诸位!多谢各位赏脸!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众人哄然应和,气氛重新热烈。
然而,在这片喧闹的掩护下,容渊清楚地看到那报信的管事悄无声息地退入侧廊阴影。几乎同时,厅外传来一阵极轻微却整齐脚步声,不同于沈家护卫的散漫,更像是一队训练有素的人正在快速布防。
容渊端起酒杯,借抿酒的动作掩盖唇边的冷意。沈府的戒备突然升级,是冲他来的,还是……沈万金自己惹上了别的麻烦?
他面上依旧谈笑风生,与旁人讨论着漕运价钱和南容新到的蚕丝,但所有感官已提升至极致,捕捉着每一丝异常的风吹草动。
突然,前厅的喧闹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丝竹声谈笑声戛然而止。
寂静迅速蔓延笼罩了整个宴厅。宾客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望向大门方向。
管家脸色发白,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
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容渊放下酒杯,眼底掠过一丝锐光。他知道,等待的变数,终于来了。
下一刻,管家颤抖却高昂的唱喏声,撕裂了这片死寂:
“既铃王殿下驾到——!”
全场死寂。
所有动作、表情、声音全都凝固。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入口。
容渊执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紧,他以为起码是枭背后的人,没想到会来的会是既铃,随即缓缓抬眼,目光穿越人群,投向那扇骤然洞开的大门。
只见既铃带着念冬缓步而入,没有多余的眼神,一身红衣灼目,所经之处,宾客纷纷起身行礼。
“既铃王殿下!”“还真的是!”“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她呢,确实英姿飒爽。”议论声瞬间淹没了宴会。
沈万金受宠若惊,连忙迎上前去,脸上堆满惊喜的笑:“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既铃微微颔首,声音清冷道:“沈老板寿辰,本王岂能不来沾沾喜气?”
“殿下请上座!”沈万金连忙将既铃引至主位。
既铃毫不推辞,坦然落座。那个位置居高临下,能将整个宴会厅尽收眼底,尤其是容渊那一桌。
宴会重新恢复,丝竹再响,但气氛已微妙不同。宾客们虽然重新开始交谈,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主位上的那位年轻王爷。
既铃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与身旁的沈万金客套两句。她的目光却如有实质,穿过人群,精准地、毫不避讳地锁定在容渊身上。
容渊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视线压力,迎上了她的目光,他心中巨震——既铃怎会在邺城,还以这种方式公开亮相,怪不得之前觉得那眼神眼熟。
容渊面上波澜不惊,随即举起酒杯,挑衅地隔空向既铃致意。
然而,在他低头的瞬间,眼底闪过的是一丝惊讶、无奈和极强的兴味。他没想到既铃会用这种方式直接摊牌。
整个宴席期间,既铃的目光时不时就扫向容渊。那目光里带着审视、玩味和赤裸裸的挑衅,仿佛在说:“我看穿你了,容渊。”
容渊则完美扮演着一个被王室威严所震慑、有些拘谨又努力保持镇定的商人。他谨慎地与旁人交谈,举止得体,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在既铃的眼神下无所遁形。
既铃的目光太过直接,连同桌的宾客都注意到了,好奇地低声问容渊:“林老板这是得罪了既铃王?”
容渊苦笑摇头:“在下何等身份,哪有什么机会得罪既铃王。”他眼神却在不经意间与既铃对视一瞬,暗藏锋芒。
既铃唇角微扬,举杯轻抿一口,眼中闪过快意。
这场无声的交锋只有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宴席终了,既铃率先起身离去。宾客们纷纷起身恭送。
当她经过容渊身边时,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飘飘留下一句:
“邺城的茶,味道可好?容渊。”
那声“容渊”轻如耳语,却重重砸在容渊心上。
容渊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如常:“恭送殿下。”袖中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既铃没有停留,径直离去,红衣在门外夜色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