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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夜探沈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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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宾客们怀着各种心思陆续告辞。容渊刻意落在后面,待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缓步向府门外等候的马车走去。
夜风微凉,吹散了几分酒气。他刚行至马车旁,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静王殿下远道而来,本王未尽地主之谊,倒是失礼了。”
容渊脚步顿住,缓缓转身。
既铃并未带太多随从,只带着念冬,静静立于数步之外。廊下灯笼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将那身灼目的红衣衬得少了几分宴上的逼人威仪,多了几分朦胧深邃。
容渊脸上那属于商人的谦恭谨慎悄然褪去。他站直了身体,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辨不出真意的笑,同样用一种闲谈般的语气回应:
“既铃王好眼力。本王不请自来,还望海涵。”他顿了顿,语速不疾不徐,“只是不知,既铃王是何时认出本王的?莫非是那日茶楼,本王的伪装竟如此拙劣?”
“静王殿下过谦了。您的伪装,天衣无缝。”既铃向前走了两步,与容渊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至于太过疏远,又保持了王对王的安全界限,“路引、货物、随从,乃至言谈举止,无一破绽。若非本王对临安格外‘关心’,怕是也要被殿下蒙蔽过去。”
容渊轻笑出声,眼底却无多少笑意:“如此说来,倒是本王的不是,竟劳既铃王亲自费心调查。只是不知,既铃王今日当众点破,意欲何为?莫非是想将本王‘请’回去做客?”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熟悉的挑衅。
“静王殿下说笑了。”既铃眸光微转,扫过寂静的街道,“您是南容静王,身份尊贵。两国纵有纷争,亦未至撕破脸面之时。本王岂会行那无礼之事?只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重新锁住容渊:“邺城乃安国重镇,近日颇不太平。静王殿下此时以化名潜入,所图定然非小。本王既在此处,便不得不问一句——殿下此行,究竟为何?”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两位王站在夜色下,彼此的身份心照不宣,言语间机锋交错,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与目的。
容渊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若本王说,此行与你目标一致,皆为‘枭’而来,既铃王信否?”
既铃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静王殿下,你觉得本王该信吗?哦对了,上一次,你也是这么骗我的。”
容渊似早料到她会如此反应,并不急于辩解,只淡淡道:“信与不信,自是既铃王自己决断。真相如何,时日自会证明。本王只能说,在‘枭’此事上,你我或可殊途同归。”
“好一个殊途同归。”既铃冷笑,“只怕静王殿下的‘归处’,与我安国所求,南辕北辙。”
她向前又迈了一小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警告:“容渊,这里是邺城,是安国。无论你为何而来,记住,本王盯着你。你若安分守己,查明真相后,本王或可礼送你出境。但你若想借此生事,危害安国……”
容渊凝视着她,眼前的女子既是让他心生戒备的对手,也是立场分明、寸土不让的敌国亲王。这种复杂的对峙激起了他眼中锐利的光。
他忽然也向前微倾了身子,拉近了些许距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既铃王的话,本王记下了。同样,也请既铃王记住,本王此行,只为枭。至于是敌是友……”他刻意停顿,目光落在既铃清艳的面容上,“端看既铃王如何选择了。”
既铃眉心微蹙,对他的模糊态度极为不满,正欲再言,容渊却已优雅地后退一步,恢复了疏离的姿态。
“夜已深,不便叨扰。既铃王,告辞。”他微微颔首,转身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邺城的夜色中。
既铃站在原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面色沉静,眸光却变幻不定。
念冬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就这样让他走了?他毕竟是南容静王……”
“不然呢?”既铃淡淡道,“此刻扣下他,于大局无益,反会立刻引发两国争端。如今‘枭’之事才是心腹大患。”
她收回目光,转身走向自己的车驾:“派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盯着他。另外,加快我们自己的调查速度,必须在容渊有所动作之前,掌握主动权。”
“是!”
既铃坐上马车,指尖轻轻揉着眉心。容渊的出现,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诡谲莫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枭”与他到底有无关联?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端看她的选择?
既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无论容渊想玩什么把戏,她都奉陪到底。
——
林府内,容渊愤怒地一脚踹开简丰的房门:“简丰,你给我滚出来!”
简丰被这动静吓得一颤,慌忙起身,愤怒道:“容渊,你发什么疯!”
“既铃王在邺城的事,你为何不说?”容渊步步逼近,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没说吗?”简丰愣住,有些语无伦次,“当时就是既铃把我扔出城的啊!”
“你——”容渊气得几乎咬碎牙根,指节捏得发白,“你若早告诉我,还能有所防备,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我以为我说了嘛!”他声音发颤,又委屈地补充道,“我这几天连门都不敢出,就怕再撞上王原原那母老虎……”
“够了。”容渊打断他,语气稍缓,“眼下查到了新线索,除了沈府之外,那个‘玲珑阁’确实值得注意。”他目光转向简丰,声音沉了下来,“你也跟着行动起来,这些天,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吧?”
“啊?”简丰有些不情愿,“可、可万一被王原原认出来怎么办?”
容渊唇角一扬,露出一抹近乎邪气的笑:“既铃都已经摸到我跟前了,你还指望你能舒舒服服躲下去?”
“容渊,你这就是在报复我……”简丰声音发颤。
“是又怎样,”容渊挑眉,“你不服?”
“你……”简丰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只能无奈地低下头。
容渊负手离去,沈府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反复闪现,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戾色。他径直走入内室,利落地换上一身墨色夜行衣,一路前往沈府。
——
沈万金府邸的轮廓慢慢显现。两道几乎融于暗影的身影,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跃上沈府屋顶。
容渊的脚尖轻点瓦楞,无声地前行。既铃几个起落在飞檐翘角间穿梭,没有激起半分涟漪。他们的目标惊人地一致——那间仍亮着昏黄烛火的书房。
几乎是凭着顶尖高手的本能,一左一右,两人伏下身体,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下方书房内灯火通明,沈万金那富态的身影正对着一个黑袍人说话。
就在既铃调整姿势,凝神细听时,她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另一侧极其微弱的呼吸声——那不是下方守卫的,更近,就在这屋梁之上。她猛地侧头,黑暗中,对上了一双同样惊愕的眼睛。
容渊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她。
四目相对。惊讶、警惕,然后是既铃感受到容渊毫不掩饰的嫌弃,空气瞬间绷紧。
容渊眯起眼,下颌线绷紧。既铃毫不客气地回瞪,柳眉微蹙。无声的对峙在弥漫着灰尘味的空气里炸开。容渊抬起手,指尖凌厉地指向她,又猛地甩向院外,意思明确:你,离开。
既铃冷笑一下,弧度极小,却满是讥诮。她反手指向他,同样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姿态甚至更嚣张。
两人用眼神厮杀了好几个回合,谁都不肯退让。僵持间,下方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上来。
下方,黑袍人压低嗓音的谈话断断续续传来:“……那批‘特殊货物’必须尽快从水路进黑市……”
沈万金回道:“放心,路线已经打点好了。只是……‘玲珑阁’那个不识抬举的账房,他手里那份东西……”
“找!”黑袍人语气变冷,“尽快找到人,处理干净。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屋梁上,容渊和既铃暂时忘记了彼此的对峙,都被这模糊却关键的信息吸引。容渊下意识想再靠近些听个仔细,既铃也做出了同样的前倾动作。
就在这一刻——
“喵嗷——!”
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夜空,一只被惊扰的黑猫猛地从屋檐阴影处蹿出,后爪不偏不倚蹬在一块本就松动的瓦片上。
“咔哒。”一声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
书房外的守卫立刻警觉,厉声喝道:“上面有人!”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容渊和既铃身体本能地就要向后方黑暗遁去。然而屋脊狭窄,两人动作又太快太急——
“砰!”
肩膀狠狠撞在一起。力道之大,让两人同时失去平衡,脚下趔趄,眼看就要一起从屋脊上滚落。
突然,容渊手臂猛地一揽,箍住了既铃的腰身,凭借惊人的核心力量将两人失衡的重心强行拉回。
既铃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在被揽住的瞬间,她的右手已经条件反射般地捂了上去,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容渊可能因撞击而发出的任何闷哼。
时间仿佛凝固。
两人以一种极其别扭又亲密的姿势僵立在屋脊上。容渊的手臂紧紧环着既铃的腰,将她半扣在自己怀里。既铃的手则死死捂着他的嘴,指尖能感受到他唇部的轮廓和温热的呼吸。他们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隔着夜行衣,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瞬间僵硬的肌肉和急促的心跳。
呼吸不可避免地交错,带着夜风的微凉和彼此身上的气息。黑暗中,他们的眼睛再一次近距离对视,之前的不耐烦被一种极度的惊愕和尴尬覆盖,某种难以言喻的、紧绷的电流在狭小的空间里噼啪作响。
就在他们愣神的瞬间,下方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守卫已经架起梯子,火把的光亮几乎要照到他们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