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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线索与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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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临安城还在飘着雪,静堂酒楼二楼雅间。
容渊临窗而坐,指节分明的手捏着一只白玉茶杯,目光却穿透窗棂,落在对面茶肆大堂。一众贵女中,越静希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藕荷色衣裙,眉眼低垂,与周遭的热闹保持着距离。
容渊的视线大多时候便停驻在她身上,眸光专注。
雅间的门被不客气地推开又合上。
既铃一身利落装扮,散漫地走到桌旁,顺着容渊的目光朝窗外望去。
“哟,”她挑眉,语气戏谑,“静王殿下好雅兴,在这儿品茶赏雪呢,还是……美人?”目光扫过对面,恰好看到王原原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既铃用手肘碰了碰容渊的手臂:“怎么?看上那个了?忠勇侯家的千金王原原,眼光不错啊。”
容渊收回目光,淡淡瞥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烦,语气平淡:“既铃王说笑了。本王只是觉得,安国的贵女们,似乎比南容的活泼些。”
“是吗?”既铃拖长了调子,“王原原确实很泼辣!”
容渊不欲纠缠,转而问道:“既安堂倒是消息灵通,我刚让人传了话,你人便到了。”
既铃反问,在他对面坐下,“好歹是合作关系,我不能不积极点。”
“说的也是。”容渊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监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说起来,静王殿下,”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关于那黑衣人,你又有新的线索了吗?”
容渊对上她的眼神,面色恢复沉静,缓缓开口:“确有几分眉目,正在核实。那人行事极为谨慎狡猾,藏匿多年,根须或许比你、我想象的更深。”
他端起茶杯,眸光微凝,“请你来也是为了此事,目前初步探查,几条线索似乎都指向城西的一些旧坊区,那里鱼龙混杂,便于隐匿。”他放下茶杯,看向既铃:“若既铃王方便,可先派人暗中调查,那人很有可能藏于他们之中。”
又是城西旧坊,既铃心里小声嘀咕,既安堂最近也在调查一伙秘密潜入临安的溯北人,地点也在城西旧坊。
“城西旧坊……好,我记下了。既安堂会立刻着手去查。”她爽快应下,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语气带着点调侃:
“看来静王殿下虽初来乍到,这效率却不低啊。希望我们这次合作,真能将这些祸害连根拔起,也不枉费静王……悄悄潜入我临安这番苦心了。”
她的话里总是带着刺,容渊早已习惯。他面色不变,只淡淡道:“但愿如此。清除隐患,于两国皆是幸事。”
——
既铃离开静堂酒楼后,一路赶往既安堂,在路上遇见正要赶回府的王原原。
“王原原。”既铃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惯有的慵懒的调子。
王原原回头一见是她,立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哟,这不是既铃殿下吗?”
既铃心里却在盘算着,既然容渊说那人藏在城西旧坊,但如今城西旧坊有一伙溯北人,不方便行动。不如让王原原提前帮忙引出藏在城西旧坊的溯北人也未尝不可。她走上前,直接道:“有个差事给你。”
“差事?”王原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双手叉腰,“既铃,你没病吧?找我办差?你既安堂是没人了还是怎么着?本小姐没空!”
既铃早料到她会是这样反应,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这可是关乎安国安危的正经事。有人在城西旧坊区发现了溯北探子的活动的迹象。”
听到“溯北探子”四个字,王原原稍稍收敛了些,但依旧抵触:“那又怎样?关我什么事?让你既安堂的人去查啊!”
“既安堂太明显,容易打草惊蛇。”既铃看着她,“你的话刚刚好,需要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侯府家将,以……嗯,就以搜寻新奇玩意儿,或者察城西的旧铺为由,去那边暗中查访。”
王原原眉头拧得死紧,满脸写着不情愿:“凭什么让我去?城西那破地方又乱又脏!本小姐才不去!”
“就凭你出面比既安堂的人更不引人注目。”既铃语气平稳,“也凭你前几日差点在雪崩里丢了小命,而捣毁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能让你以后出门少点提心吊胆。”
王原原被噎了一下,不耐烦道:“反正!危险的事就让我去!”
“放心,只是查探,无需你动手,我和既安堂的人也会暗中跟随。”既铃顿了顿,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是说……你怕了?堂堂忠勇侯千金,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谁怕了!去就去!不就是城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最受不了既铃这种激将法。
既铃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她说完,转身便要走。
“喂!”王原原又叫住她,脸上带着点别扭和怀疑,“既铃,你该不会是故意整我吧?”
既铃回头,冲她露齿一笑,明媚又气人:“你猜?”
说完,她不再理会王原原,悠然离去。
于是,半个时辰后,王原原带着七八个精悍的家将,磨磨蹭蹭地出现在了城西旧坊区的入口。
看着眼前略显破败、人流复杂的街巷,闻着空气中混杂的各种不那么宜人的气味,王原原的眉头都快打成死结了。
“真是倒了血霉了……”她低声抱怨了一句,用绣着精致兰花的丝帕嫌弃地掩了掩口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昂首挺胸,主要是为了面子,带着人走了进去,开始了她极不情愿的搜寻。
王原原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看谁都像坏人,看哪个院子都像贼窝,心里把既铃骂了八百遍,但任务既然接了,以她的性子,倒也不会真的敷衍了事,只是这过程嘛,注定充满了王大小姐式的抱怨和挑剔。
在城西旧坊区转悠了大半日,什么都没发现,正当她耐心快要耗尽,觉得既铃纯粹是在耍她玩,准备打道回府时,却在一条僻静的死胡同尽头,发现了一处极不寻常的院落。
那院子从外面看颇为破败,门楣歪斜,像是废弃已久。但王原原眼尖地发现,那门前的台阶缝隙异常干净,几乎没有积尘落叶,而且那扇看似腐朽的木门,门轴处却有崭新的磨损痕迹。
“有古怪……”随便叫了个人,“你去通知一下既安堂的人。”
那人领命后退,王原原示意家将们散开隐蔽,自己则借着墙角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贴近院墙。她屏息凝神,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压得极低的交谈声,用的是一种她勉强能听懂的、带着浓重溯北口音的官话!
“……必须尽快转移……南容的狗鼻子太灵……”
“……‘枭’的命令……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安国这边……打点好了……从水路……”
断断续续的词语传入耳中,王原原的心跳骤然加速!溯北口音!转移!枭!水路!既铃说的竟然是真的!这里真的有溯北余孽的窝点!
她太过震惊,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脚步,想听得更真切些,却不小心踢到了墙角一块松动的碎砖。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院内交谈声戛然而止!
“谁?!”一声低沉的厉喝从院内传来。
王原原脸色瞬间煞白,暗道不好!转身就想跑!
但已经晚了!院门猛地被拉开,两个面容凶悍、眼神锐利的男人瞬间冲出,一眼就锁定了正要逃跑的王原原!
“抓住她!”其中一人低吼,身形直扑过来!
王原原的家将见状,立刻从隐蔽处冲出拦截,与那两人缠斗在一起。但对方身手极为了得,招式狠辣,家将们竟一时难以抵挡!
王原原吓得花容失色,拔腿就往巷口跑,一边跑一边尖叫:“既铃!救命啊!有歹人!”
一名溯北探子摆脱了家将的纠缠,几步追上王原原,眼中凶光毕露,五指成爪,狠戾地抓向她的后心!
王原原感受到身后袭来的恶风,提剑抵挡,两人扭打了片刻,王原原明显不敌,此人绝非普通溯北杂碎,她只觉身心俱疲,“既铃,你再不来,我就要没了!”
一个转身的瞬间,只觉脚下一滑,那人的剑锋直指她的咽喉。“完了完了,我不想死啊。”
下一刻,一道红色身影已经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护在了身后。
既铃手持长枪,红衣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枪尖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直刺那溯北探子!
“铛!”
枪尖精准地挑开剑锋,既铃手腕一抖,长枪如游龙般回转,一记横扫直接将那探子击飞出去!
“你们这些溯北人还真是不怕死啊!敢在临安城动作,当本王不存在吗?”既铃的声音清亮,带着惯有的挑衅。
王原原站在后面,看着既铃的背影,又惊又喜:“既铃!你总算来了!”
既铃回头瞥了她一眼,唇角微扬:“王大小姐,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说罢,她长枪一振,迎向从院内冲出的更多溯北探子。红衣翻飞,长枪如龙,既铃的身手矫健非常,每一枪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很快便将几名探子制服。
既安堂的人也及时赶到,迅速控制住了场面。
王原原看着既铃在人群中穿梭战斗的英姿,不禁看得有些发怔。她从未见过既铃如此帅气的一面,那杆长枪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既铃收枪走向王原原,问她:“你没事吧?”
王原原摇摇头,难得没有顶嘴,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既铃挑眉:“哟,王大小姐还会说谢谢?”
王原原立刻炸毛:“既铃!你别得寸进尺!”
既铃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快走吧,我让几个人送你回府。今日之事,切勿对外声张。”
王原原没好气点点头,走出巷子,又忍不住回头看院子里的既铃,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