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45、夜谈 2

　　莫观棋的声音适时打断了戈荀的思绪：“那这张牌就作废吧，是换一张还是直接跳过？”

　　“换一张吧，”戈荀思考了一阵，“……大冒险好像限制有点大，我选择真心话。”

　　“不如玩个更大的？”许如乔把牌拿到一旁，“之后就不抽牌了，真心话的内容由在场的人来定。”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戈荀也和其他人一样点了点头。

　　一轮石头剪刀布之后，安宿云成功成为了这次提问的幸运儿。

　　安宿云也不想太为难对方，她在脑海里思索了很久，才勉强想出一个还算得体的问题：“说一种你最喜欢的食物吧。”

　　这放水放得太明显了吧？！

　　不过，一个令施然有些意外的答案却从戈荀口中说了出来：“绿豆汤。”

　　提到这个词语，施然莫名恍惚了一下。她记起米因星第一次到自己家，问起他最想吃的食物，得到的答案就是绿豆汤。

　　虽然那碗绿豆汤……应该说是绿豆粥的确很难喝，一半粘腻一半夹生的口感令施然久久难以忘怀，当时的味道还能够清晰地在施然脑海里复现出来。

　　不过现在想来，却是有些怀念。

　　她的思绪忽地飘得很远，穿过茫茫荒漠到了那片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想起那个自己许久未曾见过的人。

　　……不知道米因星那边怎么样了。

　　另一边，摩都。

　　转眼米因星已经在这所学校里适应了快三个月，一开始他还对新环境有些无所适从，但慢慢地也逐渐习惯这里的一切。

　　即使转来了摩都，他的成绩在所有学生里也一点不显逊色，在上次月考中稳稳拔得头筹。

　　今天是周末，在教室把功课做完后，他收拾了一下课本，打算回宿舍午休。

　　因为平常周末在外面租房太麻烦，米因星索性申请了周末留校。一来可以省去房租，二来在学校的学习效率会更高。

　　而且，周末室友们都会回家，宿舍里也空荡荡的，这让米因星自在了许多。

　　因为脑子里装着其它事，米因星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看路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这一撞力气不大，但两人却被撞出了一段不小的距离，米因星很快躬身道歉：“不好意思。”

　　他抬起头，最先吸引他注意的是两人金灿灿的头发。

　　是很漂亮的颜色，像流淌着的黄金，丝丝缕缕绕过肩侧，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串手链被撞落在地面，剔透的圆珠折射着太阳的色彩，上面的纹路很是特别。米因星打量了两秒，然后捡起来递给女孩。

　　“谢谢，”女孩笑嘻嘻地回应，“我们也没有注意到，不好意思啦～”

　　米因星的视线掠过女孩的面容，她的眉眼很是漂亮，蓝色的眸子像宝石般发着光，这张脸简直挑不出一点瑕疵。

　　听见女孩的话，同行的男孩很快张大嘴巴故作惊讶地看向对方：“嚯真是少见，你竟然会道歉？”

　　“白许悠，能不能好好说话！一天不阴阳怪气是不是难受得慌！”女孩从背后猛地拍了男孩一巴掌。

　　男孩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往前跌了两步。

　　米因星又粗略地扫了眼名为“白许悠”的男孩，他的五官也很俊秀，和身旁的女孩如出一辙。大概是嫌热，他还将发尾拢在一起，低低扎了个小辫子。

　　这样的两张脸，不当演员也太可惜了……

　　白许悠偏过身去，抱臂继续开口：“……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什么时候和我道过歉？还以为你的嘴每次定点失灵呢。”

　　白锦儿一把扯住白许悠的头发：“我只和该道歉的人道歉！那是你活该！”

　　“白锦儿！不要扯我的头发！”

　　“……”

　　米因星没有看别人扯头花的爱好，眼见兄妹俩的拌嘴就要愈发激烈起来，他终于找准时机溜了出去。

　　等到兄妹两人吵完架，身边的男孩已经无影无踪。

　　“咱们以后出来能不能安分点？每次都会吵起来……”白许悠揉着被白锦儿又狠狠拍了一巴掌的肩膀，语气略显哀怨。

　　“你要是能把你那张欠揍的嘴闭上，当然可以。”

　　白许悠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两顶低檐的帽子，把其中一顶狠狠压在白锦儿头上，正好能够隐藏掉她显眼的金发。

　　“这里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接下来……”

　　“——我们回家看看吧。”

　　尘封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但这一次却是迎来了新一批客人。

　　自一家人从这里搬出去后，已经过了八年有余。但房子里却不如白许悠想的那样破旧，所有陈设的位置还一如记忆里那般，只是被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

　　他们两人难得没有吵闹斗嘴，只是慢慢地走着，从屋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就像从流年的一端走到另一端。

　　白锦儿还记得墙上的那幅画，那是自己小学时用新买的彩笔画的第一张作品，画中的每个人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甜甜地笑着。

　　她记得那是个寻常的午后，她提着刚刚买回来的水彩笔摆弄了一阵，然后灵光一闪，拉着自己的哥哥姐姐一起在沙发上坐正：“嘿嘿坐好咯，让我来给你们画一幅世界上最好看的画像！”

　　白许悠很快拒绝：“不要。看起来就很不靠谱。”

　　白锦儿一把扯住作势要走的白许悠和施然：“就一分钟！一分钟嘛！”

　　最后两人还是被软磨硬泡留了下来，期间白锦儿还逮住了下班回家的爸爸妈妈一起做自己的模特，等到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一分钟后，白锦儿终于拍拍手：“大功告成！”

　　五个人的脑袋齐刷刷凑在白锦儿的大作旁边观赏，出人意料的是，白锦儿画得竟然还不错。

　　白锦儿左看右看，总感觉画面少了点什么。忽然她茅塞顿开，重新拿起水彩笔，把自己也添了上去。

　　这下，就是一张完整的全家福了。

　　母亲笑盈盈地举起画端详了一阵，发自内心地夸赞道：“好漂亮的画呀，不如我们把它装裱在墙上吧。”

　　施然也点点头：“比我画得好看多了。”

　　白锦儿得意地叉着腰，身后不存在的尾巴仿佛要翘到天上。

　　白许悠在一旁无奈地扶额：“你们就宠她吧……”

　　就这样，家里的客厅多了一幅花花绿绿色彩鲜艳的画。一直到搬家，这幅画的位置都未曾变过，如同流转的时间般，见证了无数起起落落的故事。

　　想到这里，白锦儿不自觉地抚上那幅画。如今暮去朝来，画上的人已经变了模样，有的人甚至永远离开了这里。

　　……只有它还在这里。

　　正当她沉浸往昔的回忆里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却从卧室响起：“白锦儿！到这里来！”

　　白锦儿刚想嘲讽白许悠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却看见对方俯身蹲在抽屉前，目光犹疑。

　　白锦儿很快发觉不对劲，也收起之前的怒气问道：“怎么了？”

　　她看着那扇被拉开的抽屉，四周被蒙上了灰，但正中间却留下了崭新的痕迹，应该是有人不久前才把放在这里的东西拿走。

　　白许悠深呼一口气，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里，不久前有人来过。”

　　玻璃瓶再次转动，瓶口缓缓指向施然。她双手抱在胸前，等待着其他人的提问。

　　许如乔眯起一只眼，朝施然在的地方弯起嘴角，一派不怀好意的笑容：“哭得最伤心的是哪一次？”

　　“我还没见过你哭。”莫观棋也投来探寻的眼神。

　　“来这边后就很少哭了，”施然一边回应，一边手里挑了杯酒喝了下去，“哇好难喝的酒。”

　　“超市三块一瓶的啤酒你还想有多好喝，”许如乔吐槽了一句，“下次我从家里顺几瓶好酒出来。”

　　戈荀不解地看着施然：“这是放弃了？”

　　“嗯，”施然面不改色地扯了一句谎话，“时间太长，我都忘了最伤心是哪个时候了。”

　　说罢，她却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这谎话太过拙劣，拙劣到余暮都能一眼看出不对劲，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一天，纵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那天的一切却如同烙印，怎么样都忘不掉。

　　啊……一想到这些，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施然干脆拿起酒瓶，开始抽取下一个受害者。

　　安宿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静静地看着瓶口一点点指向自己。

　　“提问，小宿云似乎酒量很好，是有什么诀窍还是单纯体质原因？”

　　说到这个，除了戈荀的所有人都开始回忆起第一次聚会的情形，思绪开始慢悠悠飘回到几年前那个冬日。

　　那是所有人在基地过的第一个小年夜，常常不在血鹰过节的许如乔和莫观棋都刚巧留了下来。许如乔是因为家里那边出了些乱子不想回去掺和，而莫观棋则是因为家里的老两口心血来潮出去度蜜月只剩自己一个人。

　　那年的冬天冷得不像话，但大家都围坐在一起，把寒气都阻隔在了门外。屋里暖融融的，像是一颗人造的太阳。

　　在众人开始动筷前，许如乔坏笑了一声，然后从手里凭空变出几瓶酒，哐啷放在桌上。

　　往年往日，正如今年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