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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烽烟燃起前的黎明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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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来画许如乔。”
施然甚至不用在脑海里回忆许如乔的模样,直接就动起笔来。
她准备画上许如乔在战场上端着枪的样子。
在画面中,许如乔的眼神锐利无比,藏在护目镜下的目光直直望向瞄准镜。风吹起她的长发,浅色的发丝飘散在脑后,像洇开的白墨。
她又在人物周围加上了几片飞扬的树叶,还画了几只天鹅,顺带加上了一些零碎的星星和花。
等到自己的作品完成,施然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画不出许如乔的美貌和气质,但勉强胜在了有氛围感。
“你觉不觉得,”余暮看着施然乱七八糟的画面,悄悄对莫观棋说道,“乱七八糟的?”
“元素太多了……”莫观棋一针见血地点出。
想到什么元素都会添上去,倒是很有施然的风格。不过,相较起余暮的画面,施然的那块地方要显眼得多,整个画面开始显得不协调起来。
施然从梯子上跳下,将画笔伸向莫观棋:“莫观棋,该你了。”
莫观棋点点头,踩上了那架梯子。
“那我先画戈荀。”莫观棋拿起笔刷。
十几分钟后。
本来施然和余暮还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见莫观棋完成的画作之后,都齐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不是吧……”施然震惊地瞪大双眼,语气中带着止不住的羡艳,对莫观棋的称呼也变得恭敬起来,“莫少爷你从哪里进修的绘画?”
“原来真的是少爷,”余暮行了个礼,目光也变得虔诚起来,“之前是我唐突了,无意冒犯。”
“……你们正常一点。”莫观棋无奈扶额,“之前在家的时候稍稍学过一点罢了,谈不上厉害。”
施然这时才想起来莫观棋也出身于名门世家,小时候应该上过不少补习班,绘画应当也是其中一项。
施然看了看墙上莫观棋画好的戈荀,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和平常的样子别无二致,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一般,没有太大的起伏。
不过,更让施然在意的是,画中的人的裤脚微微拉起,露出一截脚踝。那脚踝的颜色却和其它地方的皮肤颜色不一致,施然看了看自己调制好的肤色颜料,那一大桶颜料还没有用完。
……倒更像是特意为之。
施然指了指那块区域:“少爷,这个地方这么画,是有什么深意吗?”
“嗯?你们还不知道?”莫观棋怔怔地看向二人,语气有些犹豫,“戈荀的腿部在十几年前就瘫痪了,现在装的是义肢。”
听完这话,施然和余暮一同沉默了。
虽然自己和戈荀仅仅认识三天,对他也谈不上了解。但从他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施然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有些震撼。
“……不知道,”施然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以后会更加照顾他一点的。”
“这倒不用,”莫观棋思考了一下,“戈荀现在装的义肢是最先进的材料,可以几乎做到百分百贴合。”
施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莫观棋画完之后,又将画笔送到了余暮手里。余暮摆摆手,示意先将笔交给施然。
对此,她这样表示:“跟在莫少爷后面,我会很挫败。”
施然轻笑一声,接过了画笔。
“那我来画你,余暮。”施然蘸了一点颜料,在盘子里混合均匀,然后在墙上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余暮是利落的短发,对于施然来说却显得困难起来。许如乔的长发可以铺满画面的一大部分,把那块墙面用颜色填得满满当当。但是余暮不一样,其它空白的地方还要想很多元素来填满。
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把能画的地方全部画上,是施然信奉的个人美学。
捣鼓了好一阵子,施然终于按照自己的审美将整个画面完成。她兴奋地朝余暮招手:“怎么样余暮?是不是把你画得很帅气!”
余暮看着眼前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动物和植物的画面,一时语塞,但还是捧场地称赞道:“哇,好喜欢。”
“你这也太敷衍了……”施然一边吐槽,一边把画笔交到余暮手里,“来来来该你了。”
“那我画安……”余暮刚想说出自己的选择,一旁的施然就开始疯狂地眨起眼来,其频率快得像坏掉的灯泡。
余暮读懂了施然的意思,于是话锋一转:“我画安静的莫少爷。”
莫观棋:……这也太生硬了。
不过几分钟,余暮就完成了自己的绘画。施然打量了一下那个潦草的小人,又对比身边的莫观棋,扯了扯嘴角:“其实勉强是可以看出来的。”
莫观棋的长相和他的性格一样,也是很温和的那一种。他的眉眼较为舒展,栗色的头发刚巧盖过自己的眼睛,平时还会习惯性佩戴一枚单边耳坠。
……虽然在余暮的画里一点也没有体现出来,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那一坨人物里突兀得格外清晰的亮色耳坠。
“最后登场的是,‘血鹰’小队单兵,多种外语掌握者,外加艺术界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施然清了清嗓子,一一介绍着莫观棋那些并不存在的头衔,“莫观棋先生——请!”
“这里站不下那么多人。”余暮跟着鼓掌。
由于身边站着的两人的缘故,莫观棋通往那座梯子的道路异常艰难。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拿起刷子开始动笔。
施然凑上来:“莫少爷想怎么画宿云?”
……怎么画?莫观棋停下正在调制颜料的手,内心产生了一丝犹疑。
说实话,自己并没有想好,但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画面却是安宿云坐在玻璃窗前百无聊赖地搅动着茶杯,窗外的暖阳洒落下来,倒映在她脸侧时的场景。
——那是自己和安宿云的初遇。
同样是星历3030年。
在解决掉瞿仁和瞿义的事情后,上面特地发布了一篇嘉奖书,表彰施然和莫观棋在清除人员隐患和肃正军队风气方面的突出贡献。虽说莫观棋拒绝了施然请客吃饭的提议,不过施然坚持,莫观棋也就答应了。
走到餐厅门口,施然却突然来电话,表示自己那边有点事会耽误一下,让莫观棋先找个位置坐下。
莫观棋只好推开虚掩着的玻璃门,先施然一步进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雅致的餐厅,里面的装潢简洁却又不失氛围。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连接着室内外,自外面的角度能看见里面的布置,在里面也能肆意欣赏外面的景色。
今天是个好天气。晴日高悬,万里无云,阳光没有任何阻拦地洒向大地,为世界镀上一层金边。路边有行人来往,他们匆匆从一处奔向另一处,没有一点停留。
毕竟在“血鹰”这个快节奏的组织里,停留是一种奢望。
现在早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寥寥几人。莫观棋说出施然预约好的信息后,服务员领他来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前。
“这是菜单,先生。如果需要点餐的话,按下手边的铃就可以了。”说完,服务员就匆匆离开,消失在了莫观棋的视线里。
莫观棋开始百无聊赖地翻看起那份菜单。那上面的菜式很平常,自己在家的时候经常可以吃到,记忆里保姆的手艺也是数一数二,和这家店的味道应该可以媲美。
还是再等等施然吧。莫观棋放下菜单,漫不经心地朝周围看去。
然后,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了同样坐在窗边的一个女孩上。
他注意到她很久了。那女孩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餐厅的角落,一只手搅动着瓷杯里的液体,另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对着窗外发呆。
阳光恰好倾落在她的侧脸,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发丝随意垂落,金色的眼睫也微微颤动。女孩垂下眸子,只是静静望着。她像一个旁观者默默看着外面发生的所有,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远处。
偶尔有穿堂风拂过,吹动女孩的长发和窗外簌簌的树叶,一切就又重新运作起来,慢慢悠悠的,有着上个世纪复古胶片的质感。
就像是发生在梦里的场景一般。所有的事物都慢了下来,画面一帧一帧播放着,像一部老电影。
莫观棋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时心跳也不自觉加快。
他慌忙地移开视线,捧起手里的菜单看起来。与此同时,施然也终于到场,她对座位上的莫观棋笑了一下,然后直直朝他前方走去。
两人应该是早就认识。施然和那个女孩寒暄了几句,然后又折返了回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刚坐下,施然就向莫观棋说明了自己迟到的原因,“等很久了吗?”
“没事,我也刚到,”莫观棋并不介意,他话锋一转,“你和那个女生认识?”
“嗯,是今年的新生,”施然接过菜单翻看起来,“本来是单兵,不过在我的建议下转去了联络员那边。”
像是想起来什么,施然又抬头补充道:“哦对了,之前让你帮忙调查的瞿仁瞿义那件事,她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受害者?”莫观棋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嗯,安宿云她性子软,也不太懂得拒绝,容易被人欺负。”说到这里,施然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之前算是帮了她一把,但是我也没法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听完,莫观棋朝女孩的方向瞥了一眼。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对面投过来的视线,也抬起了头,冲莫观棋扬起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是清澈的,似春天淌过原野的泉水一般,柔和而甘冽。
莫观棋大脑宕机了一秒,然后也回以一个微笑。
施然挑了挑眉,顺着莫观棋的视线望过去,了然地浅笑一声:“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先不用了,”莫观棋垂下眼睛笑笑,“之后自然会认识的。”
两人用完餐后,又朝着安宿云的方向打了个招呼,便各自离开。
这是莫观棋与安宿云的初遇。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过于浪漫的开始,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像是一阵风,丝丝缕缕,没有痕迹。
但对于莫观棋而言,那却是一段铭刻在心头的回忆。他仍然会记得那个午后,那束算不上耀眼的阳光,以及,那个安安静静望向窗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