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29、故地重游 4

　　这就是这座城市的历史，从反抗到建立起新秩序，从荒芜到繁华。城市在不断流转的时间里撰写出独属于自己的韵律，书写着自己的故事。

　　帷幕拉上，掌声雷动。所有演员上台谢幕，各种时空的造型汇聚在一起，各色各样的发型和服装出现在舞台上，像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谈。

　　游客陆陆续续开始离场，施然看着舞台最边上的一名演员，皱起了眉头。

　　好像啊……虽然她戴着夸张的假发，看不出底下是不是标志性的金色，但眉眼间却有几分施然熟悉的感觉。

　　不过那么多年过去，曾经年少的女孩如今不知道长成了何种模样。

　　“认识？”余暮顺着施然顿住的目光望过去，在舞台上看到了一个高挑的女生。

　　她的形体十分匀称，周身散发出端庄又优雅的气质，和施然记忆里的她性格大相径庭。

　　会不会是自己认错了……

　　在施然怀疑自己的这段时间里，演员也开始陆续退场。这时候施然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拨开人群向舞台的方向走去，余暮和米因星见状也只能跟上。

　　“不好意思小姐，无关人员不能进入舞台。”走到一半，三人就被保安拦住。

　　施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里面有一位演员应该是我的熟人，请问我有什么方式可以和她见面吗？”

　　“应该？”保安的态度很是强硬，“对不起，我们不能提供任何关于演员的信息。”

　　施然没有为难工作人员，她回头看了看演员们离场的方向，然后拔腿往剧院门口冲去。

　　不过她预判错了从门口到剧院后门的距离。等到施然赶到那里时，载着演员们的大巴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四散而起的烟尘。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余暮在她后面匆匆赶到，一边大喘气一边问道：“……没追到？”

　　施然摇摇头。

　　到头来……明明有了希望，还是硬生生被浇灭在了摇篮里，只留下燃烧过后潮湿的柴薪。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顺利。她们三人先后参观了市博物馆、特色小镇和主题公园等一系列地标性景点，还尝遍了摩都的特色美食，体验了当地的民俗文化。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次旅行也基本接近尾声。

　　在这趟旅程的最后一天，施然少见地没有拿出前几天决定命运的小纸团，而是朝其他两人眨眨眼：“你们想去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看一眼吗？”

　　“我住的地方在老街，和城中心不太一样。来都来了，不如去感受一下不同的文化？”

　　其他两人欣然答应。

　　第二天天还没亮，余暮和米因星就被施然拽了起来，稀里糊涂地上了一辆开往老街的出租车。

　　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现在是凌晨五点，明明天还没有亮，眼前的街巷却热闹非凡，恍如白日。

　　热气腾腾的早点铺密密麻麻分布在整条街，不时响起的叫卖声传进米因星的耳朵里，驱散了余暮早起的一丝怨念。

　　有些吵，不过不恼人。

　　“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身旁的施然喃喃道。

　　随即，施然招呼米因星和余暮坐到店外摆放的小桌椅上，自己则伸手向店铺老板喊道：“老板，三碗牛肉面，一碗不要放香菜！”

　　她转头问米因星和余暮：“你们呢，有什么忌口吗？”

　　余暮补充道：“一碗多放辣。”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牛肉面就被端上了桌。施然夹起满满一筷子面条，蘸了蘸碗里香气浓烈的汤汁，吹散热气后然后放入口中。

　　“味道也和以前一样……”施然盯着眼前的面条出神。

　　米因星看到施然这副样子，也开始吃起面条。它的味道确实不错，相较起平常自己吃的面条多了一份鲜味，不过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惊艳。

　　给这份面条加分的，可能只是久远的回忆罢了。

　　三人吃完这份面，又开始逛起了这条老街里的其它商铺。

　　小贩们担着一桶桶豆腐花路过，施然便拦下他们，又获得三份香气弥漫的豆腐脑。

　　“你们想吃甜的还是咸的？”施然蹲在地上，看着摊主熟练地从大桶里舀出几勺豆花各自放到三个小碗里，随口问道。

　　半天没有回应后，施然疑惑地转过身，对上米因星和余暮茫然的眼神。

　　啊……她忘了这群人里只有自己是本地人了，其他两人应该没有吃过豆腐脑。

　　施然转回去，对老板说道，“老板，三碗甜的。”

　　豆腐花是流动摊贩，没有桌椅，三人便蹲在路边，默默把自己那碗豆花吃完。

　　施然搅动着碗里的白砂糖，嫩滑的口感夹杂着丝丝甜味，在口中却是意外地和谐。她一口口往嘴里送着豆花，不一会儿就已经见底。

　　她看向旁边的余暮，她的碗早就空了。而碗的主人则看着街巷的远处，又发起了呆。

　　于是施然也撑着脑袋，看向远处。

　　直到有清洁工过来问三人的碗还要不要，施然才回过神，把碗递了出去。她拍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对其他两人偏偏头：“再去别处逛逛？”

　　一路上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一个摊位摆着一长串的香囊，其上的刺绣很精巧；另一个摊位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折扇，余暮拿起摆弄了几下，最终还是放了回去。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走到了这条巷子的尽头。

　　天很快就全部亮了，先前雾蒙蒙的景色变得明晰起来。见天色不早，小贩们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摊位，准备回家。

　　三人站在街巷尽头，看着本热闹的长街一瞬间就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地上还残存的碎物还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就像是一场演出，到了该离场的时间，所有人都脱下了演出服，又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里。

　　她们拐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施然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路口。

　　那是自己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此刻已经破旧得蒙上了一层历史的灰尘，与周围的新建筑格格不入。

　　此行她来这里的目的，除了带余暮和米因星感受老街这边独特的文化外，还有自己的一点小小私心——取回老宅里的一样东西。

　　米因星看着紧闭的大门，刚想询问施然怎么打开，却看见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铁丝，以及其熟练的动作插进锁孔。

　　尘封多年的门扉被缓缓推开，施然甩了甩手中撬锁的器具，打量着整个房间。

　　这里到处布满了蜘蛛网和尘埃，揭露着此处久未有人迹的事实。墙上的布设还和自己离开时一样，其它东西也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那些久远的过往，也一同被静静封存在了遥远的时光里。

　　余暮问道：“我们这算私闯民宅吗？”

　　施然认真想了想：“……应该算吧，不过不被抓住就行了。”

　　“这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米因星环顾一圈，语气有些犹豫。

　　“自从我离开家后，我的家人也很快搬走了，所以这房子一直都处于空闲状态。”施然一边回话，一边拉开一个房间的门。

　　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施然咳嗽了两声，她蹲下身来，拉开书柜旁边的一个抽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东西应该就在这里。

　　果然，一把剑鞘静静地躺在木板上。施然拿起它掂了掂，还是以前熟悉的手感。

　　那是母亲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之一。剑鞘有两把，一把在这里，另外一把在施然在血鹰使用的长剑上。

　　施然静静地看着那把剑鞘，上面覆盖有和自己那把长剑所相配的花纹，是母亲托人一同打造的。

　　她想起母亲在生日笑意盈盈地送给自己这份珍贵的礼物，温柔地问道自己喜不喜欢它。

　　那时候的施然如获至宝，一连给别人炫耀了一个多月。

　　她生活在如此幸福的环境里，差点要忘记自己并非“母亲”真正的孩子。

　　想到这里，施然的神色落寞起来，回忆起自己和“母亲”白芷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