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28、故地重游 3

　　被点到的米因星当然不能装作没听到，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施然刚想诧异他在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这些，却听见米因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对不起老师，我不会。”

　　……倒是承认得很干脆。

　　讲师没有为难他，只是摆摆手让他坐下。然后他转身看向趴在桌上的余暮：“那这位同学，来回答一下吧？影响武器系统效能的主要因素有哪些？”

　　施然戳了戳意识已然浸入梦中的余暮，她的身体稍微动了动，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两张近在咫尺的脸。

　　她迷茫地看向施然，却只得到对方心虚移开的视线。

　　说实在话，施然自己刚才也没有在听，更别提帮别人了。

　　余暮坦然回答：“不知道。”

　　讲师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重新回到讲台上：“算了，我们继续——”

　　之后，这堂课又照常进行了下去。三人也不敢打盹，硬是认真听到了下课。

　　铃声响起，三人刚想随其他学生一起溜出教室，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诶，你们三个，等等——”

　　刚刚才被这声音喊起来回答过问题，她们顿时有些汗流浃背。

　　三人一个后撤步，只好又回到教室。

　　那老师先仔细打量了一下三人，接着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表情：“三位貌似不是我的学生吧。”

　　不是疑问，是陈述句。

　　“老师，你怎么看出来的？”施然干脆放弃挣扎，好奇地问那位正在气定神闲喝保温壶里的茶水的老师。

　　“这是专业课，而且选择这个专业的人很少，”老师又呡了一口茶，“所以班上的学生我都差不多有点印象。”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施然开始胡乱找起借口，“因为老师的课很有名嘛。我们也比较好奇，正好还有空位置，我们就来膜拜一下。”

　　一旁的米因星忙不迭点头：“是，老师的课很精彩。”

　　老师摆摆手：“诶诶，这种阿谀奉承的话就不必了。我倒是很欢迎有人来旁听我的课，毕竟有教无类，知识是需要传播的嘛。”

　　米因星站在原地踌躇了一阵，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起眼：“那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施然有些震惊地望了过去。

　　似是没有想到学生会主动提问，讲师挑了挑眉，示意米因星说出自己的疑问。

　　米因星抬眼看向黑板上板书的文字，其中满满当当写上了武器系统工程和武器评价系统的知识：“我们制造武器，难道不会造成更多人伤亡，制造更多的战争吗？这是否与和平的理念相悖？”

　　讲师听完米因星的话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一抹浅笑。他静静想了几分钟，才开口回答。

　　“武器并不是战争的根源，矛盾的立场才是。即使没有现代武器的出现，战争还是会发生。”

　　“有时候，武器不仅仅是为了进攻，也是为了自保，它的善恶取决于使用者的目的。真正的和平不是废除武器，而是创造秩序井然人人无异心的世界。”

　　“想象一下，在一个极度落后的地区，没有先进的武器和前沿的技术，它们反而最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而武器制造能够给他们争取话语权，至少能够提高在别人心中的地位，从而使自己的土地免受侵袭。”

　　“强者行其所能为，弱者忍其所必受。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我们能做的也少之又少。”

　　米因星怔怔听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末了，他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老师的教导。”

　　老师把目光转移到米因星身上，眼睛里闪出几分探究的意味：“你在哪所中学读书？”

　　施然好奇地凑过来：“老师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大学生？”

　　“很明显吧……”老师端详着眼前还不到自己胸腔高度的小不点。

　　“我现在的学校……老师可能不认识，”米因星回答道，“不过我今年会转到摩都这边的第一中学。”

　　老师点点头：“好好念书。如果今后你考上这所大学，也欢迎选择这个专业。”

　　白日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太阳正慢慢地沉入遥远的地平线。等到三人打算离开校园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

　　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偶尔有学生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炽热的风。

　　施然就这样和其他两人静静走在人群中，恍惚间自己也像是其中一员。

　　她瞥眼看向米因星，对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片学海的氛围之中。她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往前走。

　　直到走到校园的尽头，那扇宽阔的大门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趟校园之旅也终于迎来了尾声。

　　“那么，再问一个和上次同样的问题——有何感想？”施然重复着上次的动作将手圈起来，将“话筒”递到米因星面前。

　　“关于我的未来，似乎有了一点头绪。”米因星凑到“话筒”边，郑重其事地回答。

　　施然再次移动“话筒”：“余暮呢？”

　　“有趣。”余暮直接套用了上次的答案。

　　结束了第一站的行程之后，三人返回酒店，开始抽取下一站的目的地。

　　施然把揉好的纸团抛向天花板，它们骨碌碌落下来，四处散落在床上。

　　施然打开离自己最近的纸团，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摩都大剧院。

　　“没记错的话，摩都最有名的应该就是娱乐行业，这里的剧院在全世界也赫赫有名。要不我们去买两张明天剧院的演出票？”施然浏览了一下酒店电脑上的信息，最终提出这个建议。

　　其余两人爽快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让我看看，只有一场音乐剧还有余票，我们就订这场吧——名字叫《梦与爱之城》，是一场世界巡回演出，应该是讲这座城的历史。”

　　其余两人继续点头。

　　决定好了明天的去处，米因星和她们闲聊了一阵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拢了拢被角，放心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梦。

　　梦里依然涂上了昏暗的底色，他迷茫地站在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上，眼前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门。

　　里面隐隐透出冷色的光，米因星把眼睛凑到门缝上，想看清里面的模样。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屋内的陈设，只有令人震悚的声音在这片狭隘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声音的节奏越来越快，直到连成一串刺耳的警告声。米因星下意识退后一步，原本完好的地面却开始坍塌起来。

　　整个空间都摇晃起来，米因星想稳住身形，却只是徒劳。他趴在地面上想等待世界重归平静，远处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一双拖鞋停留在他面前，米因星迟疑了一瞬，想抬起头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梦醒了。

　　米因星揉了揉自己发懵的脑袋。他还是没能知晓梦里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梦到这些。

　　自从自己搬到施然家后，做噩梦的频率也越来越少。现在忽然换了个环境，身体应当是还没有适应过来。

　　他此刻已经没有了睡意，窗外的天色还只是微微泛起鱼肚白。米因星打开房间的电视，硬是等待到了三人约定好出发的时间。

　　虽说官网上这场音乐剧还没有售罄，但现场来的人却要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剧院外人头攒动，来的人都排成长长几列队伍等待检票。

　　三人成功检票进去后，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下。

　　约莫几十分钟后，歌剧才正式开始。

　　灯光一瞬间全部熄灭，现场坠入一片黑暗，只有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亮起。

　　首先迈步进场的是一群扛着枪支的士兵，显然是发生在旧时代的故事。他们头戴着简陋的军帽，穿着整齐的军服，行走在一片荒芜之地。

　　忽而，路上出现一群拦路的凶兽，他们张大自己的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想要拦住士兵们的去路。

　　两方开始周旋起来，凶兽步步紧逼，离士兵们越来越近。一阵激昂的音乐响起，紧张的氛围感在歌声中也愈发强烈起来。

　　面对眼前的危机，士兵们没有退缩，而是果断地举起手中的枪，瞄准凶兽的方向，缓缓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场景迅速变化，本来人烟稀少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小院。紧接着，一座接一座小院拔地而起，形成一张四通八达的网。

　　陆续有演员上台，他们穿着比较老旧的衣服，说话腔调中夹杂着几声熟悉的乡音。

　　一辆摇摇晃晃的单车驶来，卖力蹬着它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舒缓的音乐响起，单车经过一条又一条小巷，车上的少年用歌声和自己的街坊邻居们打着招呼。

　　最后，他向观众招招手，然后从巷子里穿过，带起一阵喧嚣的风，消失在了街巷尽头。

　　接下来，一座座直入云霄的大厦在院前矗立起来，为这座城市添上新的注脚。

　　闪烁着的霓虹灯使得这个地方更为繁华，像永不落幕的白昼。

　　在璀璨的灯光之下，人们在这座都市里尽情享受着这绮丽绚烂如同梦境般的生活。

　　演员们一同载歌载舞，在激昂的旋律中迎来了这幕剧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