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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下周一就回 ...

  •   早餐在一种静谧而微妙的氛围中临近尾声。
      楚则其优雅地用过最后一口红茶,雪白的餐巾轻拭过唇角,动作流畅而赏心悦目。他起身,晨光恰好透过纱帘,为他清隽的身形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那件质感极佳的浅灰色羊绒衫更衬得他温润如玉,气质卓然。
      他缓步走向姜梓,执起她放在桌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被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包裹,细腻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若有似无地轻轻摩挲,那触碰间流淌着不言而喻的不舍与浓稠的眷恋。
      “今天是每月固定的王室聚餐日,”他声音低沉,醇厚温和,目光落在她微微低垂的发顶,“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参加。”他微微俯身,迁就着她的高度,迫使她的视线与他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着星辰的夜空,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认真与期待,“我相信,我的母亲见到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姜梓的心跳骤然失序,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双颊。见家长?踏入王室?这对她而言,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带来的震撼远多于惊喜。她下意识地垂下眼帘,浓密卷翘的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脆弱地轻颤着,悄然泄露了心底的慌乱与无措。
      楚则其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怜惜。他并未出言逼迫,只是倾身,一个珍惜而温柔的吻,如同烙印般轻轻落在她的额间。那触感温热而轻柔,带着郑重其事的承诺意味。
      “希望一个月以后,”他低声呢喃,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带来他身上特有的、清冽而沉稳的檀木香气,“你能和我一起赴宴。”
      直起身,他又深深地凝视了她片刻,那目光仿佛带有实质的重量,要将她的眉眼轮廓刻入心底。这才转身,在一直静候在侧、如同影子般无声的管家的陪同下,离开了公寓。
      厚重的门扉轻声合拢,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声响,也带走了那份包裹着她的、混合着温柔与无形压迫感的暖意。
      姜梓独自伫立在空旷而奢华的客厅中央,阳光将一切都渲染得明亮而静谧,她却恍若置身于一场华丽却虚幻的梦境。指尖无意识地抬起,轻轻触碰额间那似乎仍未散去的温热与湿润,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楚则其的温柔体贴、他的包容等待、以及那份对清晰未来的笃定期待,像一份过于甜蜜的馈赠,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尖,让她在感受到幸福的同时,也背负着沉重的负罪感。
      一个月……
      这几个字不再是简单的期限,而是化作了轰鸣的警钟,在她脑海深处不断撞击回响。
      她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仿佛要汲取些许力量,旋即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回到属于自己的1804房间。
      关上门,她才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藏匿的壳,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窗外阳光正好,洒在干净的地板上,但她却觉得有些冷。
      身体沿着门板缓缓滑落,最终蜷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将脸深深埋入并拢的膝盖,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楚则其越是美好,越是包容,就越发照见她的动机不纯,以及和贺年纠缠不清的关系是多么不堪,像一道刺眼的污迹,横亘在她通往新生的道路上,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去触碰那份触手可及的温暖。
      必须尽快解决。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般尖锐而强烈,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几乎是认命般地拿出手机,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解锁屏幕,点开了那个让她心情复杂的LinkMe图标。好友列表里,贺年的头像赫然在目,一张背景是蔚蓝泳池的大头照,他咧着嘴,笑容嚣张不羁,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如刀削斧凿般立体的脸颊滑落,野性十足的张力几乎要冲破屏幕。
      在穹顶俱乐部聚会之前,姜梓还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恶趣味。她开始时不时地给他发送一些连自己看了都觉得矫情又虚伪的关心问候。
      例如:「训练辛苦了吗?记得多补充水分哦~(可爱表情)」
      或是:「看到你发的训练视频了,好厉害!但也要注意安全呀(担心表情)」
      她本意是想恶心他,最好让他厌烦至极,从而主动冷落她、远离她。岂料,贺年似乎完全误解了她的“茶艺”,非但不厌烦,反而每条都回复得兴致勃勃。
      「知道。烦不烦?」——语气透着不耐烦,却几乎是秒回。
      「这点强度算个屁。」——配着一个极其嚣张的表情包。
      他甚至还会主动分享训练时的短视频。画面中,他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贲张起伏,在水中破浪前行的姿态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偶尔,他会对着镜头扬起下巴,眼神桀骜睥睨,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到了么?这就是老子。”
      的确,他们之间,不知从何时起,竟形成了一种非典型的、扭曲却又并非全然剑拔弩张的诡异默契和联系。
      但是,穹顶山聚会之后,姜梓对贺年只有恐惧和厌恶,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
      现在,姜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楚则其那句“我等你一个月”言犹在耳。她不再犹豫,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敲击,将消息发送出去。
      「你什么时候训练结束,回学校?」
      消息几乎是秒读。
      姜梓的心跳莫名加快,盯着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几秒后,新消息弹窗跃然而出。
      「怎么?想我了?」
      简单的四个字,甚至能透过屏幕脑补出他此刻挑眉、勾起一边嘴角,那副混合着戏谑与十足笃定的模样。
      姜梓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骤然顿住,用力抿了抿唇,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敲下了一个字。
      「嗯」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感到一阵轻微的虚脱和自我厌恶。
      这一次,对话框那头的回应迟疑了稍长一会儿。似乎是对她不欢而散后的突然示好感到了些许意外和玩味。
      然而,未等她平复呼吸,新的消息便紧随而至。
      「快了,下周一就回」
      姜梓的目光触及这行字,瞳孔骤然收缩。
      下周一!
      那不就是后天!时间像被骤然拧紧了发条,变得无比急迫。
      等他回来,该如何应对?怎样才能让他主动对自己失去兴趣?
      阳光从她身后漫过,却照不进她此刻晦暗的心绪,掌心沁出的冷汗变得冰凉,黏腻地贴着手机外壳。无数个念头像失控的弹幕在她脑海里疯狂滚动,又一个个被她自己否决。
      黏人?贺年那种性格,或许只会觉得更有趣,更满足他的掌控欲。
      犯错?触怒他的代价太大了,她根本承受不起。
      表现出对别人的兴趣?这无疑是玩火,一旦被看穿,以贺年的占有欲和暴戾,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她下意识地不想将楚则其直接卷入这场危险的漩涡中心,那对他不公平。
      每一个方案的背后都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贺年绝非善类,他的喜怒无常和霸道专横她早已领教深刻。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贺年那张嚣张恣意的头像,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归来时所带来的、足以席卷一切的疾风骤雨。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主动放弃?
      忽然,一个冰冷的、带着一丝自毁意味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开了重重迷雾。
      如果……她无法让自己变得“可恶”到他无法忍受,那么,能不能让自己变得“麻烦”到他懒得应付?
      贺年要的是什么?一个听话的、能提供身体慰藉的、不会带来任何额外麻烦的“替身”或“玩物”。他享受的是那种绝对的控制感和轻松的占有。
      那么,反过来呢?
      如果他觉得她不再“轻松”,反而成了一个需要耗费他大量精力去处理、去安抚的“麻烦”呢?如果他觉得这段关系带来的困扰远远大于那点生理上的愉悦呢?
      像他那样骄傲、自我、怕麻烦的人,还会愿意继续吗?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她心中慢慢清晰起来。
      她要扮演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不是歇斯底里的那种,而是沉默的、脆弱的、仿佛被他无形中“摧毁”了的那种。
      她要让他觉得,她因为这段不见光的关系而变得情绪极度不稳定,患得患失,敏感多疑,甚至……出现一些轻微的、需要他不断去回应和安抚的“心理问题”。
      她要一点点地,用这种无声的、黏稠的、消耗心力的方式,蚕食他的耐心,让他从最初或许会觉得新鲜有趣,逐渐变得烦躁、厌倦,最终无法忍受,主动切断这段关系。
      这需要精湛的演技,需要将真实的自我深深隐藏,需要时刻活在一种精心构建的脆弱假象里。这很累,也很危险,一旦被看穿,后果难料。
      而且,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对自我的一种摧残。
      姜梓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脸色苍白,嘴唇因为刚才被自己无意识咬着而显得过分红艳,带着一种破碎感。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自我厌恶。为了摆脱一个泥潭,她不得不主动将自己染黑,跳入另一个看似能脱身的陷阱。
      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可能成功,且相对……对自身物理伤害最小的办法了。至少,这不会直接激怒贺年动手,而是引导他“主动”放弃。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开始沉默地搜索:
      “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有哪些?”
      “焦虑型依恋在亲密关系中的行为模式?”
      “如何表现得依赖一个人?”
      她看得极其认真,眼神专注而冰冷,仿佛不是在研究如何扮演一个病人,而是在研习一门关乎生存的必修课。偶尔,她会停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描述症状的文字,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多么讽刺。她想要挣脱,却要先学会如何更紧地缠绕上去,只不过,是用一种令人窒息的方式。
      她合上手机,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少女,面容清丽,但眼底却藏着无法掩饰的惶惑和一丝刚刚萌芽的、冰冷的决心。
      她对着镜子,尝试弯起嘴角,想做出一个依赖的、怯生生的笑容,但试了几次,都显得僵硬而怪异。
      “没关系,”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微哑,“还有时间练习。”
      两天时间,她需要将自己快速训练成一个“完美”的、能让贺年感到头疼和厌倦的“脆弱受害者”。
      这场战役尚未开始,她却已经先一步,在自己的心里上演了无数次预演。每一步都算计清楚,每一个表情都预先打磨。
      只等着,那位唯一的观众——贺年,如期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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