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沸腾》再见恒我

2、第 2 章

　　没有人知道我想过杀人，我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别人。

　　除了之前那个老人，当然也不会有人想到我会想杀人。

　　因为我在外人眼中就是那种很天真灿烈、很幸福的女孩子。

　　为什么不是孩子，而是女孩子呢？

　　可能是知道我有个弟弟吧。

　　或者更直接一点，只是因为我的性别。

　　不知道这种细微的差别，你们能不能体会。

　　我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说，别人只会觉得我大惊小怪。

　　“啊，就是大家都是这样子讲的啦。”

　　于是我也就不说了。

　　一年级到初中三年，期末班主任写给我的评语跟该生活泼开朗、聪明伶俐、勤奋好学都大差不差。

　　我本应该是一个优秀、听话的好孩子。

　　其实……我有多扭曲只有自己知道。

　　“管彤，你真的很好。”

　　很多人都这样说过。

　　“上一次我在食堂没有带伞，急着去练习晚会的舞台剧，你从教室来到这里，本来要去吃饭的，那一天雨很大，如果两个人一定会湿掉，所以你又回去教室，把我的伞拿过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好。”

　　当然好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这样做，她一定会感动的。

　　偏偏我还要做出我本来就是这么好、没有其它意图的样子。

　　从小我就知道该如何赢得别人的喜欢。

　　过年的时候，亲戚都坐到一桌，我在课桌上故意说着那些古灵精怪、搞笑的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我的嘴角也往上翘。

　　但其实我的内心早就变成一滩烂泥，发出臭不可闻的气味，还不断地向下大块大块地陷落。

　　后来有了弟弟，弟弟和我差了六岁，在提问我成绩，我照常接受表扬的时候，牠们就会跟我妈妈说，管彤成绩这么好，管耀以后肯定也不会差。

　　妈妈笑着说：“成绩好不好都无所谓，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呵。

　　我从来都不羡慕别人，但在之前我确实……应该到了忮忌的地步吧。

　　有一个同学，她完全跟我是不一样的类型。

　　她的皮肤很白，不像我总是不注意防晒，一到夏天就黢黑黢黑的。

　　她的成绩不是特别好，但她从来都不会焦虑。

　　不知道当时聊起了什么话题，她说当初她妈妈又怀了一个，但是考虑到她就没有要。

　　我惊呆了，鼻子酸酸的，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选择。

　　聊天里面有一个家里有弟弟的女生，说了什么忘记了，反正记得妈妈不要二胎的女儿面色不好，很快我们就把这个话题掠过了。

　　当然了，到了后面我才知道自己这种微妙的羡慕，掺杂着一点点忮忌是多么可笑。

　　如果没有要二胎的打算，为什么会怀孕呢？

　　不管是哪种原因都显得可笑了。

　　人总是很喜欢自欺欺人的动物。

　　我的妈妈其实也只是想要我一个的，只是家里面一直在逼着她，她也没有办法的……

　　只要弟弟死了，只要弟弟死了……

　　我们就会回到当初。

　　当初啊……

　　弟弟死的那天是八月份，比往年还要燥热的夏季。

　　聒噪的蝉叫个不停。

　　我在图书馆的百科全书上看到过，会叫的蝉都是雄蝉，它们快速振动鼓膜，发出声音吸引母蝉。

　　真是恶心的蝉。

　　妈妈带着我和七岁的弟弟去游乐园。

　　“妈妈，我要吃冰淇淋，我要吃冰淇淋。”

　　弟弟一落地就闹得凶。

　　在妈妈转身，让我看到弟弟的时候，我在看套圈。

　　那里有小黄鸭子、兔子、乌龟……

　　我没有应我妈。

　　妈妈挤着人群排队，我在看着弟弟跑去追逐穿着玩具熊的工作人员的时候一言不发，扭头继续看着别人套圈。

　　我想，妈妈也不问我一下，要不要吃冰淇淋。

　　后来……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觉得很乱，太乱了。

　　妈妈焦急的喊叫，她手中掉落的两个冰淇淋，游乐园不断播放的寻人广播。

　　蝉还在叫，恶心的雄蝉，恬不知耻的雄蝉，叫得那么响亮，简直就像是在不断沸腾的滚水。

　　去警察局报案了，回到家，爸爸的隐身技能也取消了，牠坐在沙发上一直抽烟。

　　恶心的烟味，烟男去死啊。

　　那个味道让我恶心。

　　奶奶也来敲门，她上来就想打我妈。

　　巴掌就要落下的时候，我妈也不躲。

　　大概是觉得被打能够减少她的罪恶感吧。

　　我来不及去救妈妈。

　　妈妈被打了。

　　妈妈被打完了，爸爸才发声：“够了，妈，这也不能完全怪镜书。”

　　恶心的家，让我心中惴惴不安的罪恶感都快要消散了。

　　这段时间家里很乱，充满了怨气与指责。

　　积攒到后来，弟弟的尸体终于被发现了。

　　弟弟在一个废弃工厂里，牠的身上都是被烟头烫伤的痕迹，密密麻麻几乎全身都是。

　　法医解剖发现牠肚子里也满是烟头。

　　妈妈回到家，家里吵了起来。

　　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的，爸爸夺门而出。

　　妈妈看着满地狼藉，还有站在房门口的我，放声大哭。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哭呢？

　　妈妈你在奶奶面前没有哭，在爸爸面前没有哭，为什么要在看到我后哭呢？

　　“彤彤，我不是让你看到弟弟吗？”妈妈啜泣着、极其小声地说。

　　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班主任把我叫去办公室。

　　“我会调整过来的，王老师……”

　　我出门的时候，听到班主任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我弟弟的事，附近的人都知道我弟弟的事。

　　所以她是在为我们姐弟之间的深厚感情叹气吗？

　　那可真是恶心，那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呢。

　　我只是在弟弟死后，不得不面对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没有弟弟，妈妈也不会最爱我。

　　而现在我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出了学校，我没有立即回家。

　　我在街道游荡着，看到有卖臭豆腐的，是一个新面孔，我试着买了一份。

　　看着车来车往，取到臭豆腐，我用签子插进去，送到嘴边放进去。

　　脸颊两侧肌肉操控着一咬，伴随着牙齿所感受到的奇怪口感，臭豆腐里面的咸水就在口腔当中炸开了。

　　咦，太难吃了吧。

　　我不免有些失望。

　　果然还是小学的时候，在广场附近，推着一个小车，熬着骨头汤，卖臭豆腐的老婆婆做的好吃。

　　只是后来她都没有卖了。

　　我面无表情地吃完手中的臭豆腐，扔到垃圾桶里。

　　然后我又看见了那个老人！

　　她也在看着我！

　　那眼眸平静，里面透露着的东西，我看不透。

　　我想起第一次见面她在餐厅所说的话。

　　“在我26的时候，我就拿着很多支烟杀死了一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