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归宴》迁云行

12、第 12 章

　　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那抹青灰色的光薄得像一层蝉翼，斜斜漫进屋里，在微凉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边缘泛着淡淡的雾感，随着天光渐亮，正一点点舒展、淡去。

　　房间里还很暗，空气里浮动着晨起特有的微凉，混着两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沈江宴还没醒透，意识浑浑噩噩的，没完全落地。他昨晚梦了一整夜，全是少年时的光景——周海山为他打架的模样、小巷里递药的姿态、篮球场上冲他笑的神情，一帧帧在脑海里流转。醒来时脑袋还带着钝重的沉，陷在那份说不清的柔软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懒得费。

　　他往身边挪了挪，想离那点暖再近些。周海山的胳膊始终环在他腰上，温度稳稳的，没半分浮动。

　　沈江宴将脸埋进对方颈窝，鬓发轻蹭着锁骨处的皮肤，带着细碎的痒意。

　　周海山醒了有一阵子了，始终没动。怀中人的小动作他都能觉到，呼吸落在颈侧，是浅浅的痒。

　　他低头，目光落在沈江宴脸上。他睡得沉，睫毛垂着，又黑又密，在眼睑下映出浅浅一层影。

　　嘴唇微张着，气息轻缓，眉梢还凝着点未散的睡意，透着几分懵懂的软。

　　他忽然记起昨晚沈江宴翻身的模样。那人半梦半醒间低低嘟囔了几句，当时只当是无意识的梦呓，没有去细听。到现在想来，原是梦里的情绪尚未褪尽，还缠在舌尖不肯散。

　　周海山想到这里，忍不住牵了牵嘴角，那点藏不住的笑意就这么直白地泄了出来。他抬手，想替怀里人拨开额前垂落的碎发，指尖刚要碰到发梢，怀中人忽然动了动，不安分地骚动起来。

　　沈江宴像是在梦里遭了猝不及防的阻滞，眉头骤然拧起，脑袋不受控地往前一磕，嘴唇正正贴上了周海山的肩膀。

　　紧接着，他下意识张开嘴，咬了下去。

　　力道不重，却在皮肉上留下了实实在在的牙印。周海山的身体猛地一僵，肩膀上的痛感来得清晰又直接，顺着神经往四肢百骸漫开。

　　他低头看去，沈江宴的眼睛还闭着，眉头紧锁，显然还没醒，咬人的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

　　“唔……”

　　沈江宴在梦里似乎还在较劲，牙齿又微微用力，像是在啃什么东西。

　　周海山没出声，只是屏住了呼吸。

　　肩上传来的压力，皮肤被牙齿硌得有点发麻，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上下齿的形状。

　　他抬起的手顿在半空，最终还是轻轻落在沈江宴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没办法只能这样安抚着。

　　沈江宴的呼吸很不稳定，带着些梦呓的气音，牙齿依旧没松动。周海山的肩膀已经开始泛起酸意，痛感慢慢往深处钻去，悄悄的在皮肉下扎入深根。

　　他眉头挤成了个川字，却没动，任由怀里的人咬着，只好用自己的胳膊将江宴的腰收得更紧了些，让他贴得更近。

　　过了好一会儿，沈江宴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牙齿的力道也慢慢松了，只是嘴唇还贴在周海山的肩膀上，无意识地蹭了蹭，在海山眼里就是只撒娇的猫。

　　周海山总算可以松了口气，刚想抬手揉揉被咬伤的地方，沈江宴突然又咬了下去。

　　这次的力道比刚才还重了些，带着狠劲，似在发泄什么。

　　“嘶……”周海山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痛感瞬间放大，肩膀上的肌肉都开始绷紧了。

　　他再次低下头去看沈江宴，对方的睫毛颤了颤，眼尾处有点发红，应该是在梦里受了委屈。

　　周海山的心一下软了。

　　他想起昨晚沈江宴说的梦，记起曾经少年时那个总是怯生生跟在自己身后的身影，被人欺负时攥紧笔杆的样子。

　　大概是梦里又遇到了那些事，才会这么不安吧,他这样想着。

　　他没再动，任由牙齿陷在自己的肩膀里，自己的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轻轻捂住沈江宴的后脑勺，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没事了……”声音似水,温柔以待地低声对他说，“有我在呢。”

　　沈江宴在梦里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牙齿的力道开始松了点，嘴唇还是依旧停留在那片皮肤，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偶尔还会无意识地用舌尖舔一下，确认着什么。

　　周海山的肩膀已经开始发烫了，痛感混进了温热的气流，形成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唾液濡湿，慢慢透出不一样红，牙印的形状愈发清晰。他伸手摸了摸，碰到那片皮肤时，沈江宴还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还没醒？”周海山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沈江宴的发顶，声音里充满着无奈的笑意，“小没良心的，咬人还挺疼。”

　　沈江宴没反应，自顾自埋得更深，鼻尖蹭着周海山的颈窝，发出满足的喟叹。

　　周海山就这么一直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阳光慢慢爬上窗户，把房间里的黑暗一点点驱散，照在两人交叠的身上。

　　他能看到沈江宴头顶的发旋上，看到他后颈细细的绒毛，看到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肩膀上的痛感还在，却没再那么尖锐了，反而像一种实实在在的印记，提醒着他怀里人的存在。

　　这让周海山想起刚认识沈江宴的时候，他总是很怕疼，打针都会哭鼻子，没想到现在睡着了，咬人倒是挺有劲。

　　他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头在沈江宴的发顶献上了一吻，声音放得很柔：“睡吧，醒了再算账。”

　　沈江宴看似是听懂了，在梦里哼唧了一声，脑袋往旁边歪了歪，终于松开了嘴。

　　周海山这才得以活动一下肩膀，他用着最小的力度转动了一下，肩上传来一阵酸胀的钝痛。他向那处皮肤看去，肩膀上赫然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红得发紫，中间的皮肤被硌得发白，居然还带着点湿润的水光。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那排牙印，刚碰到，怀里的人就突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嘴里嘟囔了一句：“海山……别吵……”

　　周海山的动作顿住了，看着沈江宴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他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好两人的肩膀，然后从背后轻轻环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

　　“不吵你，睡吧。”他低声说，这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阳光越升越高，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还有偶尔传来的鸟鸣。

　　周海山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烦躁。看怀里人安稳的睡颜，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那种被需要的感觉，比任何疼痛都强烈得多。

　　他也学着江宴的模样把脸埋进沈江宴的发间，深深地吸了口气，闻到熟悉的洗发水味道，以及清晨的气息。

　　怀里的人睡得更沉了，呼吸绵长，后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周海山的手指还在沈江宴的腰侧画着圈，速度很慢，怕吵醒他。

　　他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下的温度，能感觉到那层薄薄的肌肉，能感觉到彼此紧贴着的心跳。

　　不知又过了多久，沈江宴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应该也快要醒了。

　　他翻了个身，重新面对周海山，眼睛还没睁开，手却下意识地伸了过去，摸到周海山的肩膀，然后停在了那排牙印上。

　　“嗯？”沈江宴的意识渐渐回笼，指尖传来的触感有点奇怪。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晃得他眯起了眼。

　　“醒了？”周海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江宴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后，才看清自己的手正放在周海山的肩膀上。

　　他低头看去，瞬间愣住了——那排清晰的牙印赫然映入眼帘，红紫相间，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沈江宴的脑子一片空白，手指下意识地缩往回缩去，“我弄的？”

　　周海山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不然呢？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总不能是蚊子咬的吧。”

　　沈江宴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他记得自己好像在梦里跟人较劲……难道是做梦的时候咬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沈江宴赶紧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去看伤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越说越乱，声音里都带上了点急意。周海山伸手把他拉回怀里，让他重新躺下，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看你急的。”

　　“可是……都咬红了。”沈江宴看着那排牙印，心里又愧疚又心疼，“疼不疼啊？我给你吹吹。”

　　说着，他低下头去，对着周海山的肩膀吹了口气，十分小心。

　　温热的气息拂过伤口，带来一阵酥麻的痒。

　　周海山的身体一颤，笑着按住他的头：“别吹了，越吹越痒。”

　　沈江宴抬起头，眼圈有点红：“都怪我，睡觉都不老实。”

　　“不怪你。”周海山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很认真，“能被你咬，说明我在你梦里也挺重要的，不是吗？”

　　沈江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脸更红了，伸手推了他一下：“谁跟你说这个……”

　　周海山笑着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真的不疼，别往心里去。”

　　沈江宴看着他眼带的笑意，心里的愧疚也就淡了些，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他低下头，在那排牙印旁边轻轻亲了一下，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周海山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把他搂得更紧：“这就够了？”

　　“那……那你想怎么样？”沈江宴的声音有点结巴。

　　“嗯……”周海山故意拖长了调子，看他泛红的耳根，“罚你今天做早饭，怎么样？”

　　沈江宴愣了一下，用力地点头：“好！我马上就去做，你想吃什么？煎蛋？还是粥？”

　　“都好，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周海山就这样静静地目视着他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因为着急还差点绊倒。

　　沈江宴跑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眼神里还带着担忧：“真的不疼吗？要不我先给你涂点药膏？”

　　“真不疼。”周海山摆摆手，“快去做早饭吧，我饿了。”

　　沈江宴这才放心地跑了出去，脚步声在客厅里响起，带着点慌乱的活力。

　　周海山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的牙印。

　　那里还是有点疼，是爱人给自己的一种礼物

　　他慢慢坐起身来，暖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沈江宴的气息，让海山心里踏实。

　　窗外的鸟鸣声越来越清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他起身下床，走向厨房。那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有沈江宴小声的嘟囔，一切都那么真实而温暖。

　　肩膀上的甜蜜印在了皮肤上，也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