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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危险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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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绯雪推开他翻身下床。
恶狠狠地挖他一眼,试图用蛮力取出。
腕骨磨红,却依旧卡在不上不下处。
没听到动静,佣人再次提醒:“江先生?成先生派来接您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候了。”
他扭头去找傅流疾,却见人已走到阳台,回头看他一眼,留下句:
“待会见,亲爱的。”
说完,便灵活一跃,翻到对面,消失不见。
……该死的。
他甩了甩麻痛的手腕。
暂时构不成生命威胁,只能先戴着,到时候找个时机再解开。
至于合作……
“江先生,您好了吗?”佣人焦急催促。
隐隐约约的,门外还传来傅流疾的声音。
“小妈还没好吗?我去看看吧。”
……装模作样。
担心那人真进来整出什么幺蛾子,江绯雪三两下收拾妥帖,开门。
暂且……合作着先吧。
想着,迎面撞上抬手正欲敲门的傅流疾。
“小妈,你好了么?”傅流疾面带微笑,礼貌又不失风度地拉开距离,垂眼看他,“刚准备叫你。”
江绯雪险些翻白眼。
这人转头就给自己套了张羊皮,黑心程度毫不逊色于他。
“当然。”江绯雪仰头,微笑,咬重字音:“……不敢耽误。”
目光相交瞬间,锋芒流转。
傅流疾率先偏过头,掩唇轻笑。
江绯雪发出一声冷哼。
身后的佣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怎么两人才刚见面就不对付上了?
门外,停着辆黑色豪车,司机陈见早已等候多时。
由于目的地相同,成家只派了一辆车。
看见两人,他先问了声好,下车拉开车门。
能待在成家多年,陈见向来擅长审时度势,眼珠一转,招呼道:
“成少,江先生,请。”
傅流疾立于车前,却后撤一步,转头唤道:“小妈,您请。”
“……多谢。”江绯雪冷冷地扫了傅流疾一眼,毫不客气,躬身坐进,挪到门边,宽敞的后座留出大片位置。
傅流疾隐约低笑一声,跟着入座。
随着他高大身躯的挤入,车内一下狭窄仄逼起来。
江绯雪将头偏向窗外。
车子缓慢发动,霓虹灯光飞速掠过。
他敛眸,眼底形成小片阴影。
相安无事没一会儿,傅流疾出声打破:
“小妈。”
听起来温温和和,指不定是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
江绯雪皱眉,想不明白成戚是怎么把一个十八岁半大孩子养成这样的。
他眨了眨眼,装没听见。
那人却不打算善罢甘休,垂放一侧的指尖忽的传来微凉轻触。
傅流疾不知何时挪近,用兽类一般,冰冷深邃的眼眸紧盯着他。
他猛地转头,收回手,气恼扬拳,余光注意到驾驶位的司机,又堪堪停下。
他指尖绷紧,从牙缝挤出似的,问:“傅流疾,有事么你?”
陈见偏了偏头,留意着两人动静。
几天前——成家那位二当家吩咐过他关注这个名叫江绯雪的男人。
隔着后视镜,陈见不动声色审视。
傅流疾将无处安放的两条长腿交叠一起,环胸,理所当然地点头,微笑:“有事。”
说着,一顿,冷冽的眸光划过后视,补充:“如果您不介意我在这里说的话。”
“你……”江绯雪循着他视线注意到司机打量的眼神,话声一转,“随便。”
身躯却悄然挪向傅流疾。
正巧亮红灯,引擎重新被发动,前方窥探的视线短暂消失。
分神间,江绯雪上半身被人搂腰拉入温怀,薄唇近乎贴上耳廓,灼热的气息无孔不入:
“仪式结束,凌晨五点,金汇码头……”
紧接着,腰侧被人轻捏了下。
“不见不散,亲爱的。”
……什么意思?
金汇码头,他想干什么?
江绯雪猛坐起身,大睁着眼望去,刚欲开口,却见男人又恢复那副死人样。
见他看来,还一本正经询问:“嗯?怎么了,小妈?”
仿佛刚才作出一切的不是他一般。
他目光复杂地咬着下唇,正欲说些什么,窥探的目光卷土重来。
江绯雪只得郁闷坐正,压下满腔疑惑。
黑暗底色下,烧红的耳尖得以隐蔽。
最终,他闷回二字:“……没事。”
陈见监察得愈发熟练,之后一路两人再没对话。
而陈见调整了坐姿,正得意地小哼着歌。
时不时观察着后座沉默的两人,像是捡了天大便宜。
花了快半小时车程抵达成家。
诵经仪式正式开始。
成家请来的是当地有名的住持负责诵经。
成家众人逐一在泡了不知名树叶的水盆中洗净手后,以成守言为首,起立,闭眼,开始对着成戚的黑白画像默哀。
诵经声仿佛自远方飘来,萦绕在江绯雪耳边,舒缓而庄重。
黑白画像不断闪回,但相片上的人脸,却换成他哥。
他紧抱着骨灰罐子,咸湿的眼泪争相涌出。
“哥。”
“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哥——”
那日,他嘶声底里的哭泣,远胜奏响的哀乐。
……
心脏针扎似地抽痛,不知是疼得还是什么,咽不下的泪水再次涌出。
负面情绪纷涌而来缓慢地,将他一点点裹紧。
他挣扎其中,凉意划过脸颊。
直到……
“小妈。”
耳边传来一声呼唤,轻而柔,却将他从几近溺毙的灰暗中瞬间抽离。
那人又叫:“小妈。”
江绯雪闻声睁眼,看向身旁。
傅流疾抬手,晃了晃手上和他如出一辙的银环,又指了指他,笑:“你戴着,很漂亮。”
良久,江绯雪没作出反应。
哀痛,诵经……一切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他看着傅流疾俯身再次贴近,音量很小,却异常清晰。
那惹人厌恶的笑容又出现了。
他说——
“如果不是在哭泣,那就更好了。”
江绯雪瞳孔放大,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裂开一角。
目光相触之际,他扭头错开,重合上眼。
加快的心跳,却一声塞过一声,震动鼓膜,无法平息。
凌晨一点五十五分,诵经结束。
成家众人纷纷离场。
傅流疾被成守言叫去单独谈话。
回去时他依旧不得不与傅流疾同行,因此倚靠车边,边等边抽烟。
两指间夹着猩红一点,常见的女士香烟,半年前买的,抽到现在。
这时,一辆黑色的红旗在他面前缓慢停下,车窗降下,露出成继寒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成继寒朝他笑笑,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规律地轻敲着。
“没记错的话,你叫江绯雪?”
男人大半张脸被阴影笼罩,只见他唇瓣张合,唇角弧度稳定,语气随意。
成继寒?
江绯雪不免诧异。
……他问这个干什么?
他面上不显,掐灭烟头,点头,乖道:“是的,成先生。”
“哦,看来没记错。”
成继寒了然一笑,却没有立刻离开。
江绯雪想了想,主动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啊——是有的,”恍然想起般,成继寒眉眼一弯,瞳孔深黑,却浸不进多少笑意,“唔……你跟阿戚认识多久了?”
成继寒开始怀疑他了?!
江绯雪心脏一紧,没立刻回答,而是反问:
“成先生……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好奇。”成继寒浅笑,“这的确算你和阿戚两个人的隐私,介意的话,你可以拒绝。”
“不介意,”江绯雪摇头,如实道:“……两年半。”
成继寒扶了扶眼镜,歉意一笑。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疑问,希望江先生能帮我解答一二……”
接着,他突兀异常道: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话落瞬间,密集的冷意随着成继寒转动的目光侵蚀全身,浸透他整个后背。
“家里……是还有别的兄弟么?”
那双成家人特征般的黑瞳,此时,正紧紧地,探究,打量着他。
成继寒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难道…!
他发现什么了?!
江绯雪紧咬腔肉,下颚悄然绷紧,眼睫轻颤,下垂又抬起,眼角微红,像是不愿再回忆,声音略微哽咽,“我是孤儿,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顿了顿,他歪头,眼瞳清亮,淡笑:“是阿戚,重新给了我一个家。”
气氛沉寂下来,成继寒直直地,看了他足足半分钟。
像是终于确认他话的真假,逼近的冷意顷刻褪去。
“啊,真是抱歉,”成继寒扯唇,歉意真切,语气轻柔,眼底却淡漠一片,“原来,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江绯雪故作强颜欢笑。
但江绯雪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
成继寒早年仇家无数,有人曾串通身边人给他下药投毒,不料那天成继寒心情欠佳,饭进狗肚,狗当晚暴毙。
自此,餐前试毒便成了他的规矩。
但凡起疑,他之后必会分神调查。
一旦知道他已死的保镖汪怀恩就是他哥……
——他得赶快动作了。
简单告别,成继寒便驱车离开了。
没一会儿,傅流疾走了出来,先看见地上燃半的烟头,再转到他微颦的眉,忽然问:“小妈刚刚……是碰到谁了么?”
江绯雪不清楚傅流疾是如何发现的,转头,清咳一声,装傻:“什么意思?”
“地上,有没烧完的烟。”傅流疾挑眉,解释:“据我所知,你很喜欢这款烟,也很珍惜抽这款烟,没抽完就掐灭,只有被人打断这一可能。”
“据你所知?”江绯雪红唇一扯,上前半步,抬起下巴,抓住他领带,用力拉近,对望。
江绯雪不爽反问:“你很了解我么?傅流疾。”
“难道不是么?”就着弯腰姿势,傅流疾垂眼看他,黑眸微闪又暗下,他偏头,取下眼镜,同时,一只手悄无声息环上江绯雪腰际,往前一推,他“嗯哼”一声,笑得意味深长:“至少,比你想象中要了解你。”
毕竟。
从两年前的小雪夜第一次见面。
我对你的调查,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