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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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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炽亮,江绯雪脸上情绪变化被照得分明。
傅流疾从容地掏出崭新手帕。
一根一根,拭过指节。
瞳色晦暗幽深,令人难以捉摸。
江绯雪抿唇,眉头微皱。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怎么保证,你说的一定是真话?”
半晌,江绯雪开口。
“抱歉,忘记拿出准备好的另一份礼物了。”傅流疾眉头一挑,才想起来似的,摸出两个银镯样式手环,轻晃两下,银环发出清脆碰撞声。
“测谎仪。”他解释。
接着,掰开,“吧嗒”一声扣在腕上,另一只抛给他,下巴轻点,道:“试试。”
江绯雪接住,垂眼打量。
看起来跟普通的镯子没什么区别。
表面光滑,像银质手镯。
傅流疾看着江绯雪照着他的样子戴好,银白圆环衬得他手腕更细了。
银环顺势下滑,恰好被突出的腕骨卡住。
江绯雪抬头,眸光凛冽,“怎么判断真假?”
傅流疾拨转着圆环,闻言停下,掀起眼帘,掩唇低笑,“撒谎会亮白灯,同时释放出电流。”
江绯雪细看才发现,银环镶嵌着微小灯芯。
傅流疾说完,自顾自点头,轻哼,“……听起来是不是很有意思?”
……像为了满足你恶趣味的产物。
江绯雪横他一眼,压了又压,低骂出声:“……有病。”
傅流疾勾唇,不予置否。
江绯雪:“惩罚奖励分别是什么?”
俊脸倏地凑近,几秒后又退开,傅流疾如有实质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嗓音低哑蛊惑,“看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男人深黑西服熨烫齐整,刘海梳起,露出优越骨相。
唇角正中处,有一颗浅色小痣。
随着唇线的弧度扬起,又落下。
似无形又摄人的漩涡,江绯雪不自觉被它吸引。
他盯着,出神地想。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
带感。
“你脸红了,亲爱的。”傅流疾忽然出声。
江绯雪猛然回神,幅度很大的偏头,清咳两声,强装镇定,道:“输了答应我一件事。”
他心底暗自盘算:利用成家人推翻成继寒,这本就是他原先计划里的一环。
如今成戚已死,这人替上再好不过。
傅流疾问也没问,爽快应下:“好。”
又拨转起玉扳,悠然道:“赢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傅流疾站直,伸手做请,“那么,亲爱的。游戏开始。”
江绯雪略加思索,问出徘徊已久的问题:“为什么和我合作?”
他没权没势,利用价值有限,除却一腔恨意,再无其他。
到底为什么,成流疾……不,傅流疾,成戚之子,会选择跟他合作?
“好问题。”傅流疾将手帕折好,塞回胸前,不急不躁,声音缓缓淌出:“因为——你哥。”
没有亮灯。
江绯雪心脏一紧,尾音拉高,“我哥?!”
“早先和你哥有过合作,他合作的唯一要求就是保证你的安全。”傅流疾点头,压下他的震惊。
“我通过你哥知道你,所以——”傅流疾一顿,“也清楚我们合作……再好不过。”
傅流疾和他哥认识?!
还和他哥有过合作?!
他哥和傅流疾……
江绯雪瘫坐椅上,竭力平稳呼吸去冷静思考,声音却艰涩异常,“就因为我哥要你保护我?”他冷笑一声,肯定:“傅流疾,我知道——不止这些。”
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不可能因为一个承诺而帮助他除掉成继寒。
更何况,他哥已经……
一定!
他身上一定有傅流疾想要的东西!
他直视着傅流疾。
“哈,”傅流疾没有丝毫被揭穿的窘迫,反而单手插兜,上前一步,一只手撑着椅背,弯腰,低笑夸赞:“看来,你很聪明。”
从侧面看,江绯雪整个人几乎被罩在男人怀里。
檀香争相涌入。
太近了。他想。
“但我得提醒你……这是下一个问题。”
“卑鄙!”他又气又恼,咬牙,抬脚要踹,却被男人抢先撤开,反握住小腿。
“合格的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你该想到的,偷袭的小猫。”
傅流疾拇指在他皮肤摩挲两下,迎上他视线,镜片底下,晦暗莫测。
江绯雪身体轻颤,轻咬下唇,极力隐忍。
傅流疾目光露骨至极,一点,一点,缓慢移动。
潮红的眼眶,挺翘的鼻,微抖的唇……
他想。弄脏他。
——如同野兽撕咬猎物。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江绯雪甩了甩发麻的手心,趁他愣神间,猛地将他推倒在床,单膝压上膝盖,刀光一闪,抵近他颈脖。
傅流疾偏头,左脸滚烫一片。他下意识起身,却被锋芒逼回。
江绯雪全然没了方才的楚楚可人,无意间扫到男人昂扬的身下,瞳孔一缩,轻“啧”一声,恶心之情溢于言表。
果然,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刀尖凉意贴上颈侧温热皮肤,江绯雪柔声威胁:“要我……帮你管管它么?”
傅流疾眼中亮起诡异的光。
傅流疾循着他视线往身下一撇,皱眉,顶腮,口中血气隐约。
“它坏掉了。不用管。”
傅流疾分明在气,嘴角弧度却持续扩大,微哑的嗓音,如同邪恶的巫咒。
他轻笑,“倒是我,差点忘了……”
“猫,向来善于伪装。”
猫?什么鬼形容。
江绯雪紧攥刀柄,咽了口唾沫,额角细汗泛滥。
该死的……又扯到伤口了。
痛意顺着开口蔓延至骨髓。
……速战速决。
他稳住声线,再度开口:“我哥为什么和你合作?”
“因为你哥发现了成继寒在做非法兽皮贸易,而我恰好在这时找上了他。”
傅流疾绷紧下颚,眯了眯眼,自下而上观察着他。
十四岁,傅流疾身处国外势力尚未发展,国内又需要跟在成继寒身边眼线。
那时汪怀恩作为成继寒贴身保镖,又有江绯雪作为软肋,是用来威胁合作的最好把柄。
他派人拍下江绯雪放学照片,发给汪怀恩要挟合作。
期限将过之日,汪怀恩发邮同意,并提出要求。
他说:“成继寒所做所为暴露是迟早的事。我答应你们,一为良心二为我弟,钱我不需要。我只提一个要求——”
“我死后,必须保护好我弟。”
……
江绯雪轻斥:“你的计划是什么?凭什么要我跟着你计划走?”
傅流疾歪头,又笑了。
他刻意压低,吐字清晰,道:“凭我——十三岁就开始谋划……怎么让成继寒去死了。”
十三岁……
银环依旧没亮。
“为什么?”江绯雪下意识追问出口,“你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傅流疾喉结滚动,眼珠微动,嚼碎二字,像在回忆。
下一秒,体位骤然颠倒,傅流疾翻身将江绯雪压在身下。
江绯雪措不及防,痛意加剧,腰身猛地一颤,却又被轻易压制。
傅流疾将他手压在床头,用力一掰,匕首骤松,掉落在地。
“哐当。”
——他失去了他唯一的武器。
“你!”江绯雪不甘地瞟去,疼得眼角直冒泪珠。
傅流疾打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亲爱的,你的三个问题结束了,那么——”
“现在,是不是,”傅流疾边说,边俯身凑近,黏腻的视线划过他散开的衣领,吐息冰冷,丝丝缕缕,扼紧呼吸,“……该轮到我了。”
他胸腔浮起又回落,循环往复。
最终,他瞪着傅流疾,恨恨磨牙,道:“……无耻!”
男人“嗯哼”一声,像是认可。
“这些话,倒是很适合……”傅流疾一顿,作了个口型。
……在床上说。
反应过来刹那,他如浑身过电般,全身皮肤沸腾战栗起来。
与之而来的,是羞恼、不堪。
骂到嘴边,想到男人方才的话,又吞咽回去。
他不断重复安慰自己。
他是神经病他是神经病他是……
“第一个问题。”神经病问,“你喜欢玫瑰吗?”
江绯雪双目圆瞪。
……他就用来问这些无关紧要的?!
“有什么意义?”江绯雪皱眉,“不——”
话出瞬间,手环灯亮。
细小但存在感强烈的电流,顺着血液流经全身。
他拳头紧握,抿唇不语。
“你说谎了,亲爱的。”
神经病观察片刻,兀自点头,得出结论:“……那就是喜欢。”
江绯雪:“你能不能不要问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没有意义吗?”傅流疾低声重复,“我认为这很重要。”
“你的是否喜欢决定下次的见面礼是什么。”傅流疾强调:“这很重要。”
他偏头闷道:“……随你。”
“第二个问题,”傅流疾继续,“你——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指尖轻揩他脸,暧昧的吐息扑洒颈间。
江绯雪侧过脸,指甲深嵌进肉。
三秒。
他深吸口气,忍无可忍:“傅流疾,你是对谁都能发情,还是说你真的有病?!”
“如果你想玩这种无聊的游戏,那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
反正——
他一个人也能完成复仇计划。
傅流疾解释:“……只是好奇。”
江绯雪早先性格随和,上学时跟女生走的近,曾被传出不少男女绯闻。
之后,就是成戚了。
傅流疾可真是将他调查得彻彻底底啊。
江绯雪脸色难看至极,扯唇冷笑。
下一秒,束力骤松。
“……你伤还没好?”
傅流疾起身下床,盯着床柜上没来得及收好的碘伏棉签,微愕过后,傅流疾竟道:
“抱歉,忘了你还有伤。”
江绯雪坐起,拢好衣服,看向傅流疾。
他忽然莫名好笑。
傅流疾,这个威胁者,假绅士……
向来从容的脸上,竟难得出现一抹慌乱和懊恼。
像一台程序错乱的机器。
因为弄疼他,还是别的?
……江绯雪没心思探究。
他将一侧长发撩至耳后,下巴一抬,掀眼,果断宣布:“我们的游戏结束了。”
傅流疾拧眉,黑眸沉默地注视着他鬓角疼出的虚汗。
他尝试用力去掰测谎仪,银环却纹丝未动。
为什么?难道方法错了?
他想着,抬脚轻踹傅流疾,手伸向他,命令:“帮我解开。”
“解开?”傅流疾笑着,重复。
“我也许忘了告诉你,亲爱的。”
“你手上的测谎仪附属于我手上的,解开的前提是,我手上这个解开。”
傅流疾挑眉,愉悦地低笑起来。
江绯雪急了:“你什么意思!”
傅流疾理着袖口,漫不经意:“我现在暂时不想解开,怎么办呢,亲爱的。”
要他带着这个测谎仪过一辈子?
戴着对他有什么好处?!
疯了吧他?!
江绯雪跳起,刚惊道:“你——”
却被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江先生,该去老宅参加诵经仪式了。”